第36章 被狩猎的汉室（二）

不待崔业说话，司马望笑道：“我瑜姐姐五岁学箭，六岁学剑，自幼便知她最看不惯世间不平事，恼恨吃人虎狼。” “经常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故不假思索我便射杀了那狍子，把黑狼让给了他。” 我哈哈一笑：“阿望过奖了，我哪有这么好。” “不过是按照父亲和师傅教导去做，践行圣人教化，无愧于心罢了。” 崔业抚掌赞道：“好一个无愧于心！” 过了片刻，崔业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可否作这样一个比喻，如今汉室徒有其表，名存实亡，如同孱弱的狍子，随时会葬于饿狼之口。” 我一愣神，刚想说些什么。 “业哥哥所言极是，那汉室天子只有一个空名头了，魏国建立后便是鸠占鹊巢。” 一向嘴笨的司马望冷笑道，“阿望以为，这头黑狼便是那魏国！” 想不到这阿望语出惊人，我陡地一惊，喝道：“阿望，莫谈国事！小心隔壁有耳。” 司马望闻言一惊，小胖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见无他人，赶忙揖手道：“诺！阿望谨记。” 崔业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童言无忌。” 这阿望胆子挺肥的，我看着阿望，抖了抖缰绳。 坐骑一声嘶鸣，奋蹄奔跑起来。 这也难怪，司马家簪缨世族，世代汉臣，忠于汉室。 司马防对曹家有恩，曾举荐曹操为洛阳北部尉。 然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执掌朝堂时，却借追查衣带诏为名，大肆迫害司马防等大臣。 若非荀彧阿爹等大臣相救，以及司马懿及时投靠曹丕，司马家就早已灭门。 此等深仇大恨，如何不根植于司马族人的骨子和血液中呢。 想到这，我不禁释然，哂笑。 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心里莫名后怕。 于是，便肃容对司马望道：“阿望，记住，以后绝不能再有此言论，以免引来灭门之灾，切记，切记。” “望谨遵瑜姐姐教诲！” 我呆呆看着黑狼和狍子，一路策马，缓缓而行。 心想，狍子既已是汉室，这黑狼难道就是曹魏？ 彤云更浓，风雪更大，天更灰茫。 前行的路已被大雪封没，看不到尽头。 此时，金乌西沉，彩霞满天，赤色霞光把大地和山林染得一片红装素裹。 这山林离东武城数十里。 我们一行在官道上约莫走了一个半时辰。 远方县城城郭有些残破的外廓依稀可见，护城河波光粼粼，像一条金色腰带环绕城池。 城里郊外鸡犬之声相闻，此起彼伏。 农人、牧童、钓叟三三两两归家，远近炊烟袅袅升起。 “好一派恬静的田园风光！” 我心中也升起一股暖意。 这平和安静恬淡的田园风光，在这生活了数年，对此情此景再熟悉不过了。 适逢乱世，虽曹操统一身北方数年，励精图治，然久经战乱，民生疲惫，老百姓勉强维持生计。 天下何时能太平，苍生何时能安乐。 走着走着，困了乏了，眼睛不知不打起架来。 “小瑜姐姐，快醒醒，到我们崔家的茶铺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望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天色渐晚。 山风吹拂，雪花飞舞，茶字旗迎风飘扬。 炊烟和汤雾迷漫，香味融在无边的氤氲之中。 位于三叉路口的这茶铺子是崔家产业，也是我家布下的情报收集秘密联络点之一。 除了我们数桌外，还有几台宾客。 其中一张桌子坐着三个黑衣人，神情凌厉，风尘仆仆，行色匆匆。 我和崔业、司马望安坐闲聊半个时辰。 吃了些汤茶、点心、瓜果，又扯了些没营养的话。 抬头见天色已晚，便起身返程。 刚跨上马，却见店小二匆匆小跑过来。 他神色紧张，神秘之容写在脸上。 他告诉我，三名黑衣人一副神态言行诡异，携带武器，恐为不法之徒。 我脸色一凛，示意小二继续监视。 转身跟崔业、司马望商量对策。 然后让崔业、司马望、管家各统领一队人马，埋伏在茶水铺三叉路，切断黑衣人的去路退路。 布置停当，我策马走向黑衣人栓马之处。 见我来者不善，一名满脸横肉的黑衣人把手中大碗茶一饮而尽，拦住我的去路。 我目光越过他，落到一匹西凉骏马上。 隐约可见一个黑色布袋横放马背，里面似有动静。 我运足目力，却见袋里有物在动。 “这位朋友，你马背上装的是什么活物？” 我抱拳笑道。 黑衣人闻言一怔，脸色骤变。 他下意识张开双臂，移动身形，挡住我的视线。 显然没想好答案，勉强挤出几个字：“是……是，货物。” 我扫了他一眼，追问道：“啊，什么货物？” 黑衣人生气了，说道：“小家伙，关你什么事？” “呵呵，你说呢？” 我冷笑道，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一个头目模样高瘦的黑衣人见势不妙，脸色阴冷。 他看我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赶紧抱拳道：“这位公子，我们是过往客商，从邺城拉些货物回代郡，请问有何关照？” “你看看，这位朋友多么有礼貌！” 我大惊小怪地看着胖大个黑衣人，揶揄道：“你应该学学。” 胖大个气得满脸通红，看了一眼高瘦个，不敢发作，闭嘴不语。 “这问题如此简单，老实回答便是。” 我叹口气，大笑道。 “我们也是做生意的，就想知道你们有什么货物。” “原来如此！” 瘦高个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容可掬道：“好说，好说。” “不过是些寻常的猎物。” 瘦高个瞥了一眼扛着猎物的私兵苍头，灵机一动，又堆满笑容道。 我实在不想跟他胡扯了。 又看了看那匹马上的袋子，直截了当说道：“死的还是活的？” 瘦高个脸色剧变，赶紧顺着我的目光方向扭头看了一眼，忙道：“死的。” “死的？！” 我一指袋子惊呼道：“怎么动了？” “可能没打死。” 瘦高个一惊，赶紧回头看。 “骗你的。”我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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