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顾薇

杏仁却没有说什么。 只是避开老人乞求的视线，说道：“我想要她的一句道歉。” “杏……杏儿……”老人似是没想到杏仁会这么说，有些欣喜和欣慰，浊泪如决堤般，似有莫大的懊悔，“对不住……” 杏仁苦笑一声。 “还有吗？”元曦知她应知道些什么，希望她能说出来。 却听她说：“没有了，道长，请送我往生吧。” 元曦有些失落，十分无奈，但还是满足杏仁的愿望：“你未曾作恶，死后能走人道，愿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杏仁点点头。 元曦指尖掐诀，口中念起净天地咒。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 净天地咒本是杀鬼之用，但也可度鬼万千。她希望杏仁真的能放下生前一切，好好投胎转世。 但一切皆是选择，只能由她。 杏仁全身被镀上一轮淡淡的光，她紧闭双眸，似乎在等待召唤。 在即将离开的瞬间，她睁开眼睛，不经意看到一旁对她投来怜惜眼神的女子，又转过身来。 她乌唇一张一合，无声地说道：“夫人，小心老爷。” 陆夫人手顿了顿。 元曦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剩下的，只能看造化了 杏衣女鬼来了就走，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只留下一滩水渍。 房内又恢复平静，床上的老人从喘气变为哭泣。 她没办法，她没办法啊，杏儿！一切都是为了陆府，为了获哥儿。 如果她没看见，不，如果看见的不是她，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元曦看着床上毫无悔意的老人，又补了句：“你收养她，本是功德一件，但又把她害死，功德便已经抵掉罪孽了。如今你寿元将尽，我本不想管你，但杏仁希望你临终前不那么痛苦。” 说罢，元曦转身写一张药方递给陆夫人。 “道长辛苦了，请随我到偏厅喝口茶。”陆夫人说道。 元曦点点头，再也不看躺在床上的老人，随陆夫人离开了卧房。 元曦看丫鬟没有跟上，便知道陆夫人有话要跟她说，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能跟着她走。 想起方才沉重的事，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元曦好几次开口想询问顾臻的事，但还是没有打破这份沉默，只随她在廊道穿行。 岂料她并没有将她带到偏厅，而是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中。 与门外死气沉沉的陆府不同，小院内种满了花草，树影摇晃。长长的秋千绳索抱着树干垂到地面，一旁的小池内几条肥锦鲤在嬉戏，青石小径从院门一直延伸到小屋。 陆夫人一路低着头不语，带着元曦径直走进小屋内。 小屋倒是没放床，只有一张小圆桌和几张凳子，但墙上的壁龛放满了女孩的小物件。 这应当是一个未婚少女的院子，只是不知道为何没有卧房。 陆夫人邀元曦坐下，亲自为她倒了茶。 “这是我姐姐的院子。不，应当说，是我按照姐姐未出嫁时的院子的陈列所设的。”陆夫人低着头说道，“全当是我的一个期盼吧。” “你姐姐？”元曦隐隐猜到些什么。 “我叫顾薇，是左州人士。今日将道长请到这院子，是有事相求。”话音未落，顾薇“扑通”一声跪在元曦面前。 “我想求道长帮我找找我那生死不明的姐姐。” 元曦赶忙扶起，却见顾薇已泪流满面。 “我有个双生姐姐，名唤顾蓁。我俩性格虽大不同，但自小心有灵犀，感情深厚。” 元曦神色莫名，她拿出折扇，漫不经心地拿在手上把玩。 顾薇也不介意，继续说道：“姐姐心悦陆获，没错，就是我现下的夫君。” “她闹着要与陆获成婚，父亲头疼不已。” “父亲说，陆获虽读书很好，但家境贫寒，加上他诱姐姐私相授受，父亲更加不喜，便一直不同意。” “我也时常劝姐姐陆获不堪为配，姐姐也听不进去。” “陆获中举以后，姐姐执念更甚，每日哭闹。加上陆获在父亲面前信誓旦旦，父亲也只能无奈同意了他们的婚事。”顾薇叹了口气。 元曦挑了挑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却没想到这竟是祸端的开始。”说到此处，顾薇咬了咬牙，眼泪更甚。 元曦拿出帕子，递给顾薇。 “原本说好，成婚当日陆获到左州接亲，未想婚宴前两天，他书信给父亲，说公务缠身，让父亲派人将姐姐送到江州，他去江州接亲。” “父亲气愤不已，当场撕了信便想悔婚。但两家已下大定，加上姐姐对婚事满是期待，父亲不想让她失落，只能答应。” “姐姐出嫁当日，我为她添妆。母亲早逝，我性格沉稳，家中庶务早已是我打理，她的嫁妆也皆是由我打点。我们姐妹二人无兄弟，是我送她出城。”顾薇抹了抹泪。 “那日，我有极其不祥的预感，但那是她大喜的日子，我不能说不好的话。但我始终放不下心中的忧虑，还是叮嘱她需万分小心，她却说她是要奔赴幸福的，让我别扫兴。”顾薇有些无奈。 元曦低头继续把玩扇子，这确实像是这恋爱脑能说出的话。 “可半夜，我被锥心之感痛醒，此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我实在放心不下，只好连夜派人前往陆府打听。谁知，也就是陆府的管家，拿出了这封信，说是在花轿中发现的。” 元曦接过书信，纸张边缘已有些毛糙，折痕也很深，似是一撕就烂，但书信保存十分完好。 她打开信笺，上面的内容是以顾蓁的口吻交代她要离开左州，不想呆在宅院中，要去寻自己的生活，让人勿寻她。 内容很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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