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是徐夫人以前的贴身丫鬟柏萍,我有话要对大人说!” 杨广锐往人群看去,只见离公堂不远的人群里有一只手高高的举起在往前移动,提醒着公堂上的人她所在的方位。 杨广锐和坐在一旁听审的江云天、赵康毅对了一下眼神,然后对站在一旁的韩如松说:“把那位妇人带上来!” “是!” 韩如松走到人群前对着人群喊道:“大家请让一让,让那位大婶上前回话。” 人群立即分流开,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眉目清秀的中年妇女低着头走了出来,她走到韩如松的身边,然后被带到了公堂上。 那女子跪在蓝生的身边,抬起头看着杨广锐说:“大人,贱民叫柏萍,以前是徐夫人的贴身丫鬟,后来被徐夫人放了身契出府嫁人了。” “刚才花奇安恶意诋毁我们小姐的名声,我气不过所以才站出来想为我们小姐说句话。我们小姐一直是个善良贤惠的好女子,青石镇里受过她救助的乞儿们都知道,谁知道就是这样的好人,在遭受了那样的厄运后只能匆匆嫁给一个别有用心的无赖。” 柏萍气愤地指着花奇安,对着他啐了一口唾沫后,花奇安扭动着身子想爬起来,最终却只能恨恨地骂了一句,“贱人!” “花奇安,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柏萍抬头对杨广锐说,“对不起大人,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杨广锐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柏萍继续讲下去。 “我们小姐的第一个孩子是被花奇安打掉的,第二个孩子是花奇安喝醉了酒想侮辱我,是我们小姐替我承受的,我们小姐害怕花奇安再伤害我,在那以后就放了我的身契,将我送走了。” 柏萍捂嘴哭道,“我们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会是花奇安说的那种人!” 花奇安愣了一下,然后张狂地笑道:“是我亲生女儿又怎么样?反正最后都要给我陪葬,我一个人拉了那么多人垫背,死了也不寂寞!哈哈哈······” 大家都没想到花奇安会说出这样丧心病狂的话来,人群又开始往前涌动。 杨广锐拍了一下惊堂木,然后丢下一个令签,威严地说道:“花奇安咆哮公堂,留衣杖责二十。” 韩如松看杨广锐丢下命签后,立即指挥着衙役将平板抬上来,然后众衙役又用水火棍将花奇安架在了平板上,由两个专司杖刑的衙役就站在两旁施刑。 韩如松对两个施刑的衙役使了一个眼神,衙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要知道,衙门里这种专门执行杖刑的人,他们都是经过专门培训,反复练习的。 据说练习时他们将豆腐放于平板上,然后用小板子一下一下的打下去,这中间要落板有声,但又不能一下子打碎。直到豆腐打完了,皮上一点毛病没有,切开来里面全都散成了一堆,这才算是出师了。 所以衙役也可以只烂肉而不伤骨的留着花奇安的贱命,让他受尽折磨等到问斩之时。 那花奇安的臀部就被这样的两人一板子来一板子去的打着,每落一板子花奇安就大叫一声,人群就解恨的数一声。 这时徐方妍也苏醒过来,由胧月扶着走到了公堂上,她看着正在痛苦的挨着板子的花奇安依旧会气得浑身发抖。 柏萍也看着自己的小姐流泪,徐方妍对着她脆弱地笑了一下,曾经患难的主仆俩有一种隔世再见的感觉。 而人群里的赵如意也终于想起了前世徐方妍的事情。 前世里花奇安死后,朝廷只是抄收了花宅里和永利粮行的所有财产,并没有没收徐方妍在青石镇附近置的田产和庄子,但徐方妍最后只是留下了一个赖以生存的小庄子,然后将所有的财产捐了出去。 最后徐方妍依旧回到青石镇挂起了永利粮行的招牌,铺子由小做到大,最后成了炎国数一数二的粮商。 可惜这徐方妍因为太拼命,生活也太自虐了,最后在一场风寒中去世了,临死前她又将自己所有的财产捐给了官府办的慈幼院。 “如意妹妹,你在想什么?” 站在赵如意身边的杨书悦终于闲下来关心一下自己的小姐妹了。 “我在想……” 赵如意是受过苦的人,前世里有能力帮助别人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能够做到的实在太少了,所以她很贪心地想要徐方妍这样的帮手,因为她知道徐方妍比她更会做生意,如果徐方妍的心情开解了,也许她会活得更长,她创造的财富更多,她帮助的人也会更多。 “我在想徐夫人,不知道徐夫人会不会被这花奇安牵连。” “不会!” 杨书悦凑到赵如意的耳边小声说,“那天我在衙门偷听到我父亲和薛县丞的谈话,我父亲说会上书朝廷,为徐夫人请命。” “咳咳!” 杨宪在杨书悦身后扯了一下她垂下来的头发,小声威胁道,“你又偷听父亲他们谈话,小心我告诉父亲。” “……” 杨书悦回头瞪了杨宪一眼,然后又转回头继续看着公堂上。 此时花奇安的板子刚刚打完,腰部和臀部都是血迹斑斑的,他哼哼唧唧地叫唤着,偏偏又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徐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徐方妍对着杨广锐屈膝行了一礼后说:“大人,恳请大人当堂判我和这个畜生和离。” “不~不行,我~我不同意!” 花奇安龇牙咧嘴艰难地说,“我~我死也要拉着你!哈哈!嘶~你~你们都要给我陪葬。” 花奇安的声音虽然小而且模糊,但公堂上的人都听见了,他们忍不住浑身冒着冷气。 杨广锐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边坐着的面无表情的安国公江云天和刑部尚书赵康毅,然后对书记官点了点头。 “徐夫人,本官准了你的诉求。” 杨广锐看着徐方妍摇摇欲坠的身子说,“徐夫人,你还是坐下来听吧,因为等会儿那人犯讲的事情和你二十几年的事情有关。” “当然~”杨广锐沉凝了一下说,“你也可以选择不听。” 二十几年前?徐方妍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预感,难道是当年自己被那些无赖侮辱的事情? “多谢大人!” 徐方妍还是坚定的坐在了衙役搬来的椅子上。 “带人犯赵世飞!” 随着杨广锐一声喊,大家就看见衙役押着一个弓腰驼背,头发胡须凌乱斑白,穿着脏污污囚衣,拖着铁链艰难往前走的老年囚犯。 赵如意瞪大眼看着赵世飞,眼前这人是和祖父同辈的族叔祖,也是勾得自己二叔染上了赌瘾卖侄女的人,也算是自己前世今生的仇人了。 前世里赵如意自从被卖到藏春阁后,赵家村的人嫌她丢脸已经将她出族了,而她恨赵家村的人也从不打听他们的消息,即使在灾荒年,她有能力帮人的时候,她也从不帮他们。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父母都还在,她的仇恨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但对于罪魁祸首她依旧难以解恨。 她觉得像赵世飞这样的人,即使死也不该让他好死! 大概是赵如意浑身散发的冷意把杨书悦吓了一跳,于是她转头看去,就看到赵如意盯着赵世飞恨恨的眼神,她奇怪地问道:“如意妹妹,你没事吧!” 赵如意勉强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那个赵世飞是赵家村的人,是我族叔祖。” “……” 杨书悦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和杨宪对视了一眼,这两人也算是当初赵家村有史以来第一例断亲官司的知情人了。 但看赵如意的表情似乎眼前的人犯跟她有血海深仇般,也不知道等会儿讲的事情会不会牵扯到赵如意家里的人。 杨书悦就这样怀着忐忑复杂的心情继续听着自己的父亲审案。 公堂上,赵世飞已经跪了下来,杨广锐惊堂木一拍,喝问道:“下跪何人!” “罪人赵世飞,赵家村人。” “知道自己为什么到这里吗?” “知道!” “说来听听!不得有丝毫隐瞒和胡编乱造,否则板子伺候!” “是!” 赵世飞偷窥了一眼趴在平板上疼得哼哼唧唧的花奇安,又偷窥了一眼冷眼看着他的徐方妍,然后既胆怯又羞愧地垂下了眉眼。 “罪人和永利粮行的花老板打小就认识,那时候我们和已经死去的吴飞就是走街串巷,偷鸡摸狗的无赖。” “二十五年前,永利粮行的徐大东家放话说,要给徐家小姐招赘,将来把所有的家业交给徐家小姐和女婿继承。” “花奇安就对我们说,如果我们帮他入赘徐家为婿,他将来会给我们每人五百两银子,我和吴飞被那五百两银子迷了眼,所以就答应了他。于是我们三人就在某一天蒙着面趁徐小姐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时将她的丫鬟打晕,将她迷晕后拖到了南大街,后来我们三人就……” 赵世飞说到这里,终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这大概就是他对徐方妍仅存的一点良心了。 “后来完事后,眼看着徐家小姐快要苏醒了,花奇安就带着徐大东家的匆匆赶了过来,佯装是无意间撞见徐小姐被欺负,然后带着徐大东家来解救她。” “徐大东家以为这件事只有花奇安知道,所以就先用一笔钱收买了花奇安,花奇安也就假意表示会守口如瓶,谁知道徐小姐后来有了身孕,这就瞒不过去了。” “徐大东家没法子只能招了花奇安为女婿,其实徐家很看不上花奇安,想着将来孩子生下来后,再给花奇安一笔钱打发花奇安,谁知道……” “好了!你所说的我们都知道了!” 杨广锐打断赵世飞的话问道,“我们想知道和你们在一起的吴飞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和你有关!” 赵世飞吓得又摇头又摆手地说道:“青天大老爷,这事儿和我可没有关系!” “当初花奇安说得好好的会给我们五百两银子,谁知道他入赘徐家后迟迟没有兑现。他说他在徐家一点地位都没有,拿不到那么多钱,于是他怂恿我们把徐大东家夫妻俩绑架到郊外杀了。” 赵世飞苦笑道:“其实我这人虽然做了不少坏事,但是杀人这事儿我还是不敢。” “后来吴飞就给花奇安出主意说用下毒的方式除掉徐大东家夫妻俩,花奇安担心仵作验尸时发现异常,吴飞这才告诉花奇安,衙门的吴仵作是他叔叔,就这样,花奇安又许诺了五百两银子给吴仵作。” 杨广锐惊堂木一拍,把众人听得昏昏欲睡的精神又提了起来。 “此事你可有参与?” 还不等赵世飞搭话,一旁哼哼唧唧的花奇安也不哼唧了,他狞笑着说:“他~他参与了,而且还是他下的毒。” “胡说,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赵世飞挥着拳头气愤地看着花奇安说,“我看到你们两个想害徐大东家夫妻俩害怕东窗事发,所以就告诉你,我不要那五百两银子了,也不会说出你们的事情,你们这才放过我的。” “果然,过了不久徐大东家夫妻俩就被你俩害死了,后来吴飞就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钱了,可是没多久,吴飞找到我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那凶手一定是你。” 花奇安听到赵世飞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中间还时不时的发出因为身体颤动而疼得“嘶嘶嘶”地声音。 “赵世飞,吴飞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了,我还可以说,你是杀死吴飞的凶手。” 赵世飞挥舞着拳头,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胡说,我没有!” “吴飞说,他叔叔也是被你杀人灭口的。当时吴飞以为他叔叔拿着那五百两银子已经回家乡了,谁知道你将他叔叔杀了丢在郊外。” 赵世飞颓然坐在自己的小腿肚上,痛苦地继续说道,“我和吴飞都参与了祸害徐小姐的事情,所以我们也不敢到衙门里告你。后来你掌管了永利粮行,还和衙门里的苏骏等人交好,我们就更加躲着你了。” “二十年前,吴飞被人从南大街的臭水沟里捞出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了,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我记得衙门里的结论是醉酒后跌进水沟里自己淹死的。” “其实吴飞不喝酒,这一点只有我和花奇安知道,因为他一喝酒就会呼吸困难,而且那个臭水沟很浅,根本就淹不死人,除非是……” 赵世飞意有所指地看了花奇安一眼,然后接着说,“我看连吴飞也死了,就吓得好多年不敢在青石镇出现,花奇安好像也打算放过我了。” “我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躲了花奇安十几年,大概时间太久了,人的警惕性就降低了,后来我又在青石镇闲逛,而且碰到花奇安的时候他还会拉着我喝酒。谁知道,那花奇安是看上了和我在一起的侄儿。” 赵世飞说着说着,就突然狂扇自己的耳光,也没有衙役来阻拦他,反正这赵世飞也不是个好东西。 花奇安看赵世飞在扇自己的耳光,也“嘎嘎嘎”地笑了起来,结果因为动作太大,一下翻滚到地上仰躺着,这下子疼得他鬼哭狼嚎的,人群里反而爆发出一阵痛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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