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梦入虚幻

王大姐抱着昏迷的雅沁，刘三和钟离眛则跟在身后，三人一同离开了郡守府，刘三对王大姐说道：“昨日我回来收集供状的时候，发现城西的归德堂很便宜，掌柜的也不错，大家就去那里治疗一下身上的伤吧。”钟离眛摇摇头说道：“我没事，还要回去安葬爷爷，现在就回去了，凌虚潭附近也有许多草药，我自己也懂些医理，现在就回去了。”王大姐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雅沁，眼中尽是关怀的目光，对着钟离眛点点头，说道：“那好吧，等你处理完钟离老先生的事情就来竹云轩吧，雅沁我是知道的，牢中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以后竹云轩就交给你了。”说完，王大哥跟着刘三去了归德堂，而钟离眛心中挂念他爷爷，直接回了凌虚潭的家，虽然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 到了归德堂，掌柜的看到满身伤痕的王大姐，也是大惊道：“这位夫人，你怎么伤成这样，还抱着个姑娘，快把她放下，我现在就给你诊治。”王大姐把雅沁小心的放在了木床上，喘着气说道：“郎中不必理会我，先看看她吧，已经昏迷了快一个时辰了。”郎中也不多说话，转身到了雅沁身旁把脉，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搞得王大姐二人有些看不明白，刘三有些着急，问道：“郎中，你别故弄玄虚，她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来。”掌柜的说道：“这姑娘其实也没什么大碍，一直昏迷怕是心情郁结导致，后来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情，放弃了执念，郁结扩散，自己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故而昏迷不醒，若想救她，药石是无用的，只有靠她自己了。”王大姐完全听不懂，问道：“你说这些事什么意思，要怎么救她。”郎中摇摇头，说道：“或许是在她最喜欢的地方，或许是她最挂念的人，又或许是时机未到，非药石之功的事情，我也说不明白。”王大姐积压许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出来，怒道：“那你还这么多废话，明显就是个庸医。”王大姐转身抱起雅沁打算离开，掌柜的也大声说道：“不过是些小伤，我两三日就能让它们都消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庸医。”刘三出来打圆场，说道：“这个大夫真是是不错的，你就让他试试吧，他既然这么说了，雅沁身上也没有伤痕，或许真如他所说，你跟着她最久，她都有什么重要的人啊。”王大姐摇摇头，语气缓和的说道：“如果我都不是的话那还真不知道了。”掌柜的补充道：“又或许不是最重要的人，但是让她挂念的人。”刘三想到了什么，说道：“或许芸曦可以，她为了救雅沁小姐，中毒留在了东郡，既然雅沁小姐平安无事，我就回去看看她，毕竟也是我请她去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况且郡守让我去泗水做亭长，找到芸曦小姐后，我就留在沛县了。”王大姐点点头说道：“一切就麻烦刘三哥了，我倒要看看这郎中是不是有真本事。”说完，眼神犀利的盯着掌柜的，但掌柜的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毫不在意。 刘三转身离开了归德堂，掌柜的也不把脉，只给王大姐开了些外敷和内服的药物，说道：“你应该是长期困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身上的伤痕有些溃烂，把这些药膏涂抹在伤处，一日三次喝了这些汤药，三日就能痊愈，若是无效，你再来找我吧。”王大姐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冷冷的说道：“三日之后，若是没什么效果，我定然会来砸了你的归德堂。”说完，立刻抱起了雅沁，走出大门，掌柜的追了出来，大喊道：“这位大姐，你还没给钱呢，一共一两银子。”王大姐头也不回，说道：“还要银子，你治不好我砸了你的药铺，若是治好了，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掌柜的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回了药铺。 范老听到消息，刘三找到了证据，取得了供状，成功为雅沁昭雪，但是等了很久，还没见到她们回来，心中很是着急，但又怕自己离开张氏泥人，她们突然回来见不到自己，只得焦急的等待，还好，王大姐抱着雅沁终于回来了。 范老看着昏迷中的雅沁，急切的问道：“雅沁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没有对她用刑吗？”王大姐回答说：“那个贪财好色的郡守，一心就为了得到雅沁，怎么舍得对她用刑，雅沁听到要把她送进帝都宫中为奴，不愿受那样的屈辱，打算撞柱自尽，还好刘三及时拦住了，现在昏迷，有个庸医说是什么心中郁结，失去活着的动力什么的，我也不懂，所以就昏迷不醒了。”范老想了想说道：“我也听过这种说法，古书中也有记载，那就需要在她最喜欢最舒服的地方恢复，还要心中最挂念的人或许才能唤醒。”王大姐哦了一声说道：“原来那个庸医没有骗我，既然范老都这么说，应该确实有这样的情况，只是雅沁无亲无故，最挂念和亲近的应该就是你我了，最喜欢的地方应该就是院中的桃树下，我先带她过去吧，范老你是不是摆了木床出来。”还没等范老回话，王大姐就进了后院，果然范老已经在桃树下摆了木床，王大姐摇摇头，小心的把雅沁放在了木床上躺好，对着范老说道：“果然是这样，我怀疑你就没想让我们回来，第一时间就占了雅沁最爱的桃树下乘凉。”范老确实是想霸占桃树下乘凉，但也没希望她们回不来，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老夫也没你想得那么无耻，这木床现在不是刚好用上吗？”王大姐也很疲倦，直接躺在了雅沁身旁，拉着她的手，范老叹了口气说道：“你也是刚从牢中出来，地面阴冷，好歹也铺张席子啊。”王大姐不再理睬他，握紧雅沁的手，只希望她能尽快醒来。 昏迷中的雅沁一直沉浸在梦里，梦中有一片桃花林，微风拂过，花雨倾泻而下，美不胜收，宛如仙境一般，但是安静的很可怕，没有鸟啼，没有虫鸣，只有轻风吹拂花瓣的声音。初时雅沁很喜欢那里，安静恬淡，花香四溢，引得她翩翩起舞，灵动的舞步与婀娜多姿的身影与花雨完全的融合在了一起，雅沁的一颦一笑，飘逸的裙摆和修长的衣袖舞动，都有飞舞的花瓣衬托，仿佛自己就是花中仙子一般，雅沁越跳越开心，越跳越投入，仿佛那方天地都是为她而生。也不知跳了多久，雅沁开始觉得孤独和落寞，偌大的天地，虽然美景如故，但却只有自己，无人欣赏终究觉得孤单惆怅，慢慢的雅沁停了下来，蜷缩在桃树下，也不知是为何，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后来竟有些殷红从眼角渗出。再看此时的桃花林，已经不是刚才的模样，天地都有些暗红，落下的桃花瓣慢慢变成了血红色，桃花雨中也夹杂着血水一同落下，脚下布满的花瓣开始变的粘稠，这里已经不再是仙境，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看着眼前的一切，雅沁心中很害怕，她开始起身奔跑，想要尽快逃离这里，但不管怎么奔跑，始终无法逃离这里，周围的空气中开始出现了血腥气味，令人作呕，但雅沁不敢停下来，她怕一旦停下，自己会被这一切吞噬。 雅沁慢慢的停了下来，她跑不动了，打算放弃了，心想被吞噬了也没什么，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幻想罢了，没好的东西终究是留不住的，那还不如放弃的好。雅沁完全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任凭脚下粘稠腥臭的东西吞没自己，那东西已经完全埋住了她的双足，没过了脚腕，很快，雅沁会如同从来未出现过一般，她慢慢的闭上了双眼，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声音说道：“不能放弃，还没到最后不能放弃，即便是到了最后，只要不肯放弃，就还没有输。”这个声音点燃了雅沁，原本如死灰一般颓废的脸庞，露出了坚毅和果敢，重燃的希望如同火苗一般，脚下粘稠的东西被吓得离开了雅沁的身体，只是等在旁边，咆哮着，涌动着，只等火苗熄灭的一刻，立刻冲上来把雅沁完全吞噬。 雅沁眼前有一个背影，慢慢的远去，孤独和绝望荡然无存，雅沁拼劲全力，追逐着那个背影，但不论她如何努力，背影永远只在她的面前，无法靠近，若是她脚步慢一些，背景又会慢慢远去，雅沁不知道失去这个背影意味着什么，只能不停的奔跑，这个背景让她觉得安心，也还有希望，脚下变的更加粘稠，但雅沁没有让这个背影离开自己。 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那个背影终于停下了，雅沁看到，前方是一处悬崖，仿佛是天地的尽头，悬崖边有一棵巨大的桃树，大到能直插云霄，雅沁太累了，一步也挪不动了，疲惫的坐在桃树下，反正也已经无路可走，那个影子永远是背对着她，无法看清容貌。 粘稠的血红追了上来，幻化成了血色的千军万马，咆哮着朝雅沁冲了过来，那个身影不为所动，依然手持长枪，挡在雅沁的身前，也不知道为何，此时的雅沁心中没有任何的不安，无穷无尽的血色大军也不能让她有半点恐惧，只是静静的看着挡在身前的这个身影。 长枪开始舞动，天地都随之震动，血色大军被击破，马上又重新凝聚，源源不断，但那个身影没有半分迟疑，依旧挡在雅沁身前，挥舞长枪，击破所有靠近的血色大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身影没有丝毫疲倦，反而越战越勇，血色大军开始停止了进攻，只是慢慢的围了过来，与身影对峙。 雅沁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这又是什么地方？”那个身影回答说：“这是你的梦里，至于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我不知道，只有你知道。”雅沁默默的重复道：“我得梦里？原来我一直都在自己的梦里，那这个梦也太漫长了。”血色大军又攻了上来，与身影进行着更加惨烈的厮杀，腥风血雨弥漫了周围的空气，天色暗淡，只留下一片混沌的血云遮天蔽日，雅沁依旧坐在树下，心境平和的看着这一切。过了很久，雅沁开口问道：“你不累吗？”那道身影笑道：“累？什么是累，我只是在享受这一切。”雅沁心中震撼，继续问道：“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身影不再说话，继续厮杀，沉默了许久的他回答说：“为了什么？不为平六合扫八荒，更不为称雄于天下，只为让你有一片能够停歇的净土。”这话让雅沁震惊的久久回不过神来，口中喃喃的说道：“为了我？只是为了我能有一片歇脚的地方而已。”雅沁失声笑了，泪水模糊了双眼，晕了过去。 血色大军开始退去，那个身影依旧站在原地，守在雅沁的身前。 天地又恢复了祥和的景象，血云散去，温和的阳光抚摸着大地，也温暖了雅沁自己，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心境幻化的，刚才那话让雅沁知道，原来也有人只为了守护自己，虽然是在梦境，或许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并非真实存在，自己也还是对活着留存了一丝希望，所以她的梦境又恢复如初。没有了危险，守护她的身影也慢慢的散去，只留下一个声音，说道：“一定不能放弃，好好活下去，只要是你喜欢的，我来为你守护。”只是晕倒的雅沁是听不到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危险来临的时候，有一个身影挡在自己身前，自己也不再害怕，不再彷徨。 雅沁已经在桃花树下躺了三日，王大姐担心的看着她说道：“傻姑娘啊，已经三日了，大姐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你怎么还没醒来啊，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又是谁啊，能不能告诉我，大姐马上去给你找。”范老喝了口茶，说道：“都是天意，怕是雅沁自己都不知道啊，你又去哪里寻找，我们只能等了。”王大姐微怒道：“已经三天三夜了，雅沁可是水米未进，她本来就柔弱，身体怎么能撑得住，既然你不担心她，那就滚回你的屋子去，老娘不想看到你那稳坐钓鱼台的样子。”范老也是心中有气，但他故作高深惯了，如何能改，现在雅沁这样，他也无心和王大姐争吵，只能忍让，提上茶壶，转身默默的回的房间。要是在平日里，范老这样离开，王大姐肯定要说上好几天，但这次，她什么都没有说，没有骄傲和胜利的感觉，一切都是因为雅沁迟迟无法醒来。 刘三一路赶到东郡，也未见到芸曦，李掌柜说道：“你走后的第二日早上，那姑娘就着急离开了，说是怕发生什么意外，自己一定要早些回去，来福看她余毒也清的差不多了，就给她配了些药带上。”刘三着急的问道：“先生怎么没有阻拦她呀，二小姐身体非常差，这一月来一直都在奔波，应该好好休息几日的。”李掌柜叹了口气，回答说：“那姑娘眼神坚定，已经是下定了决心，老夫又能如何阻拦，你这一路过来，没有见到她吗？”刘三摇摇头，说道：“或许是休息的时候错过了吧。”刘三有些落寞，告辞之后离开了东郡，回沛县上任他的泗水亭长去了。 芸曦因为担心雅沁，一路上并未停歇，即使夜晚路过客栈，也未有过任何迟疑，此时已经赶回了东陵郡。 由于不知道雅沁怎么样了，芸曦直接去了郡守府，本想找刘三问问，却得知刘三这次调查有功，被郡守派去了泗水做亭长了，而雅沁她们三人也已经无罪释放，至于罪魁祸首的军师，衙役搜寻了多日，也是一无所获，陈员外死了，全家流放，虽然是被利用的，但也算是给孙老板一家有了个交代。 芸曦离开了郡守府，回头看了一眼这肮脏的地方，不屑的说道：“还好本姑娘当日果决，要真是嫁到了这里，整天尔虞我诈还不累死了，这个郡守也真是奸诈，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得利最多的永远是他，这陈家剩下的家产多半进了他的府邸。” 芸曦说的没错，此时的郡守正在欣赏刚得到的宝贝，笑着说道：“这陈家家底真是殷实，失了聚德楼和十几万两银子，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宝贝，早知道本官早就动手了，这些宝贝在那个蠢货手中，简直是糟蹋了这些宝贝。” 所有人都有了结局，不管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王大姐身上的伤也全好了，只剩下了雅沁，仍然躺在桃花树下的木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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