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解开忧思

王大姐离开吴郡已经两日，其间风餐露宿，虽然托付街坊邻里照顾，但仍心中十分挂念躺在床上休养的王大哥，别说入住客栈，就连吃饭这些也都尽量在马车上进行。两日两夜未曾休息，早已是人困马乏，不过还好，已经能够看到沛县的城郭，该去给芸曦送信了，也能让马匹休息休息。 吴远道也已经上路远游，芸曦心中担忧，如今天下流民四起，又是寒冬时分，吴远道此时出游，芸曦很担心他的安全，还好有夏侯婴保护，或许夏侯婴战斗一般，但若轮驾车逃跑，那可是无人能出起右的，当然，担心的还有自己。既然天命已至，再想留在家中已是不可能了，即便还能住在这里，身边的人也不会再是芸晴，这种失落和不安让芸曦这两日都是彻夜难眠。 芸曦轻轻坐起，怜爱的看着身旁仍旧熟睡的芸晴，现在也就是芸晴在自己眼前时还能有几分愉悦和轻松，许久未见笑颜的芸曦，也难得露出了微笑。正巧芸晴醒来了，睁开眼就看到姐姐笑着看自己，芸晴很高兴，笑着说：“姐姐笑了，姐姐笑了，自从前两日见过了父亲，姐姐你就愁眉不展，就算是嫁人，姐姐也可以留在家里的，那人要是不愿意入赘，姐姐不嫁就好了，我们家不缺吃穿，姐姐何必勉强自己，若真是不愿意嫁，那姐姐就别嫁，晴儿一直陪着姐姐。”芸晴安慰的话让芸曦很感动，平日里坚强的她也止不住流下了泪水，看着流泪的芸曦，芸晴着急的说道：“姐姐怎么哭了，是不是晴儿说错话了，晴儿盗窃，姐姐别哭了。”芸曦笑着擦干了眼泪，说道：“姐姐是高兴，晴儿长大了，懂得关心姐姐了，不过姐姐希望你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啊。”芸晴笑着说道：“只要有姐姐在身边，我还是那个长不大的晴儿。”芸曦叹了口气说道：“晴儿，如果我真不想嫁又能如何啊，父亲已经去远游了，若确认此人就在沛县，我又如何能躲过啊。”芸晴想了想，回答说：“晴儿有办法，那就给他些钱，让他离开，不愿意那就让他立即和别人成亲，再不行就叫樊哙把那人打跑就好。”芸曦笑了笑，说道：“是了，父亲也说过，管他什么天命所归，只要我不愿，他绝不强逼我，但我又如何能让吴家在平淡中消亡呢，再说姐姐这些年来的努力，就是为了站在高处俯视一切啊。”芸晴变了脸色，哼了一声，说道：“我只要姐姐开心快乐，其余都不在意，谁敢欺负姐姐，我就让樊哙揍他。”芸曦听到后笑出了声来，说道：“晴儿，你张口闭口都是樊哙，若到时候那人不堪，姐姐真不愿意嫁，你能舍得樊哙一直陪着姐姐啊。”芸晴点点头，说道：“那是肯定的，昨天我就问了樊哙，若是我要一辈子陪着姐姐，你会怎么办。樊哙回答，那他就一辈子陪着我，就算是随从跟班都行。”芸曦笑着摇摇头，说道：“傻晴儿，那是樊哙骗你的，他肯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吗？”话音未落，门外就出现了樊哙焦急的声音，说道：“姐姐，樊哙没有撒谎，只要能一辈子给芸晴当随从马夫，樊哙心满意足，哪里敢做他想。”芸曦看着芸晴，一本正经的说道：“晴儿，你要小心樊哙，他也学会偷听了，倒是你若是真嫁给他，一定要管好了他。”芸晴自信满满的说道：“那是自然，这家伙永远都得听我的，竟然敢偷听我和姐姐说话，三天我不理他了。”樊哙着急的道歉，随后说道：“芸晴小姐，烤肉我已经准备好了，放在门口，记得趁热吃啊。”有好吃的，芸晴立刻忘了刚才的话，用命令的口吻说道：“闭上眼睛，把烤肉放在桌上，然后出去。”樊哙立刻照做，芸曦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真是孩子心性，真好啊，愿此份年少永存。” 两姐妹玩闹的正开心，管家站在门口，说道：“二小姐，雅沁小姐身边的王大姐来了，看似很着急，说有信件要当面交给小姐，我已请她在前厅奉茶，用些饭食。”芸曦没想到王大姐竟会来，可能是雅沁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吧，但她是真的不想雅沁明白啊，芸曦回答道：“我清楚了，烦请吴叔告诉王大姐，请她稍待，我梳洗完就去见她。” 王大姐出了吴郡就一直赶路，确实也没有好好的用过饭食，虽然是早餐，但是吴家也很讲究，米粥，薄饼，蔬菜，水果，应有尽有，竟然还有一壶清酒，反正要等芸曦梳洗，马匹也需要休息，自己也不着急，放开了享受这些美味佳肴。 芸曦梳洗完毕，换上了一套淡紫色的罗裙，到了前厅，看见王大姐正在用饭，走了过去，笑着问道：“王大姐，这些饭食可还合胃口啊。”王大姐抬头看着芸曦，虽然妆容得体，但也掩盖不住面颊的惨白，明显也是刚经历过苦痛和煎熬。原本她还想为雅沁出气，毕竟因为那个木盒，让雅沁痛苦了几日，现在看到芸曦的模样，到嘴边的话竟说不出口了。看着王大姐欲言又止的模样，芸曦明白雅沁已经收到信了，而且很痛苦，索性明说了吧。芸曦缓缓坐下，倒了一杯茶，长叹一口气，说道：“王大姐，看你的样子，我明白了雅沁的想法，我也如她一般，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你也见到了，我吴家说的好听是居家迁移回乡，实际不过就是逃回来的，父亲前几日也是把吴家的一切送给了郡守，才能回来，我还木盒给雅沁，还有一层意思，不想拖累她，毕竟此刻是吴家最艰难的时候。”王大姐看着芸曦痛苦的样子，安慰道：“雅沁都明白的，她没有明说，但是我明白的，让她痛苦的不是你拒绝收下她的木盒，即便你是真的和她割席绝交，雅沁也只会坦然接受，并且默默祝福你。但她在你痛苦的时候还给你找了那么大的麻烦，而你不但装作若无其事，还怕连累她，故意做了绝情的事情，她是在恨自己啊，算了不说了，你们两个，即使只是看对方一眼，什么都明白了，何须言语，只是有这样的感情，你又为何要独自承担啊。”说完后，王大姐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而芸曦早已泣不成声，或许是自己低估了和雅沁之间的感情，又或许真如王大姐所说，自己只是想默默承受一切罢了。 情绪平复后，王大姐尴尬的笑了笑，拿出藏在怀中的布绢，递给了芸曦，说道：“二小姐见笑了，我只是为雅沁鸣不平，你若是不信任她了，她是承受不起的，这个是她的信。”芸曦有些诧异，原本以为王大姐此行是为了说出雅沁心中所想，但是这信就很奇怪了，除非是有了不得的大事，不然几两银子就能办好的事情，又何须王大姐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呢。芸曦知道事情不简单，看了一眼身后的仆人，说道：“你们都去忙其他事情吧，这里不用伺候了。”仆人们也是心领神会，行礼后纷纷退下。芸曦确定身后无人，才接过布绢。王大姐看芸曦有些不正常，小声问道：“二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在自己家中还如此谨慎。”芸曦微微笑了笑，回答说：“不瞒你说，我吴家能有今天，全是拜家贼所赐，不然父亲也不用倾尽所有，在郡守府换一条生路啊，算了，烦心事不说也罢。”芸曦打开布绢，上面写道，芸曦，你的意思我已了然，但却不敢苟同，我为之前给你添麻烦道歉，但只有你我守望相助，才能拨云见日，又哪里来的拖累一说，不论你是否如我一般，我张雅沁会为你吴芸曦做一切，永不相负。好了，感怀就不说了，说正经事。吴郡情况或许更糟糕，如今已有流民闹事，听说还有易子相食之事发生，我打算运送粮食入吴郡，解救百姓，但项家也有要求，需要借吴家名好偷运铜铁矿石入吴郡，以芸曦你的聪慧做何用无需我多说，这样的事情若是暴露，是抄家灭族的大事，但吴郡百姓等不了，我只能答应项家，事后才告诉你，万分抱歉，雅沁。芸曦没想到雅沁如此淡雅的姑娘，竟也有这样的魄力，看来天命真的已至，谁也无法逃脱宿命。 芸曦收拾了心情，笑着说道：“想必王大姐也是知道雅沁说的是什么事了，这样的事情我就不回信了，她的做法我理解，换做是我怕也只能这样选择，但有一句话还请带到，我吴家也会做此选择，但眼下时机未到，千万不能做这出头鸟。”王大姐也有慧根，只是在田间蹉跎了，听芸曦这样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点点头。但是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面带痛苦的说道：“我回来这趟并非为了送信，而是当家的腿被人打断了，需要我回去照顾，短时间内这话我怕是无法带到了。”芸曦回答说：“王大哥伤势要紧，范老还在吴郡，必然不会出差错的，既然你有要事，我也不强留了，现在出发，晚上定能到平川县的，等回程时，一定来我家住几日。”王大姐自然也是心急，既然吴家事情已经办妥，立刻告辞，上了马车，继续朝西南前进。 芸曦看着王大姐离开，整个前厅只剩下了自己，虽然能听到芸晴嬉闹的笑声，但更显得孤寂，仿佛一切都已经静止，就像自己现在一样，心中犹如一潭死水。 芸明听到了马车离去的声音，知道来访的王大姐已经离开，却看到芸曦一人依然坐在桌前一动不动，陷入沉思，他担心妹妹，悄悄的走到芸曦身旁，看着身着淡紫色衣裙的芸曦，茫然的叹了口气，这轻轻的叹息，惊醒了沉思中的芸曦。 芸曦回过神来，看到芸明站在身后，勉强的挤出些许笑容，说道：“原来是兄长啊。”芸明点点头，说道：“二妹，为兄记得，你上次穿这衣裙的时候正是父亲给你定下郡守府公子婚事的那次，有什么难过，告诉哥哥，或许我能帮你。”芸曦苦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听说王大姐来了，想来会带来雅沁的回信，故而有些失落彷徨罢了，竟又穿上了这套衣裙。”芸明点点头，看着天边朝阳，说道：“曦儿，不论你如何隐藏，为兄总能从你的衣着看出来，平日里你多半是白衣胜雪，因为你心境平和，思虑周全，时而鲜红怒衣，说明你心中有气，有时又是淡黄装束，那时的你最好，心中愉悦，却又想有所隐藏，翠绿不常见，但为兄最高兴，那时的你是有所期待和向往的，最怕就是这淡紫，明明心情沉重，却极力想隐藏，故作轻松，曦儿，你太累了。”芸曦无奈的笑了笑，缓缓的说道：“兄长啊，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了解女子的心境啊，那为何要那么对雅沁。”芸明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道：“雅沁是你最好的朋友，我那么对她，并非因为她拒绝我多次，而是因为她是你最好的朋友。雅沁这个姑娘很好，就如仙女一般，不沾凡尘，也有一颗济世救人的慈心，正因为这样，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既不想因为她的善良拖累你，也不愿因为你的现实伤害到她，现在看来，是我枉做小人了。”芸曦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朝阳升起，冰雪渐融，庭院中也有了一丝温度，芸曦紧缩的眉头也略微舒展了一些。芸明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曦儿，王大姐所来为了何事，若只是对你说明雅沁心中所想，你也不会驱赶身旁的仆人。”芸曦点点头，说道：“什么都瞒不住兄长，雅沁信中所言，项云打算借用我们吴家的名号，借在定陶售卖老酒的时机，偷运铜铁矿石入吴郡城，雅沁怕出了意外，让我早做准备。这项云他想做什么，想必兄长定能猜到，但这件事情太大，我自己不敢拿主意，父亲又不在，兄长怎么看。”芸明看着芸曦，笑着说道：“妹妹你虽身为女子，但机智丝毫不输那些名扬天下的谋臣，何须问我呢，若你下不了决心，为兄可以告诉你，想必父亲也和我们一个想法。”芸曦点点头，仍旧面露难色的说道：“如此一来，先机尽被项家所得，即便大事可成，我们也会错过许多的。”芸明摇头说道：“妹妹，天下大势你看得比我透彻，如何会有这急功近利之心啊，我们吴家现在是朝不保夕，如何能与项家相比，况且打项云，博浪沙一击，又得玄虎霸王枪，勇武无敌，锋芒毕露，现在的我们只能跟随他身后。但我们吴家有你，为兄不信父亲说的什么天命，但我信你，虽是女子，但运筹于帷幄之中，必能决胜于千里之外，集聚力量，静待时变就好。”芸明的话解了芸曦心中疑惑，这所谓的先机让她困于其中无法自拔，如今云开雾散。芸曦眉头尽舒，微笑着说道：“若照兄长所言，那我此时应去换上翠绿色衣裙了。”芸明点点头，说道：“你那套太旧了，为兄前几日刚做了一套新的，一会让人给你送去，其他事情交给我就好。”芸曦打趣道：“兄长为何会做衣裙，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若是抢了未来嫂嫂的心头爱，那就罪过大了。”芸明有些脸红，说道：“前些日子遇见县令家的千金，那姑娘秀外慧中，确是打算提亲的，衣裙我做了很多，上次见她时，身着粉红罗裙，也是绝美，想必不爱翠绿吧。”芸曦有些好奇，问道：“既是绝美，那比雅沁和我如何。”芸明说道：“你这让我如何答你，若是外人，定然会说云泥岂能相比，但我想说的是，心对上才最重要。曦儿，父亲远游的缘由我知道，我也如父亲所想，一切在你心意，但那人若值得托付，容貌却在其次。” 吴家门外，刘三每日都会来两次，看大门依旧紧锁，也不愿打扰芸曦，转身后又恢复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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