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一）伴

当机翼划过奥斯陆·加勒穆恩机场上空，呈现于紫梦眼底的，是满眼收不住的绿意。 草木葱茏的广辽之景，展现着沉静而庞大的生命力，不禁令人心尘充满了洗尽铅华的恬逸之情，还盈灌着一种对大自然的肃穆之感。 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出了机舱的一瞬，紫梦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挪威清透的空气，伴着淡淡泥土和草木的清香，甚至带着一丝雨后洗涮过的甜润，沁人心脾，充满着生机的味道，肺部一瞬间仿佛被水洗过了一般，然后接着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感到身心被洗涤过的清透和爽利。 空气丝丝凉爽，时不时带着徐徐凉风。阳光温暖，在空中发散着晶光。紫梦不由得舒展开双臂，似乎所有的焦虑和压抑的感官、神经都能够于这风和日丽绚烂缛丽中被抚平、被消散。 坐在轿车内，望着窗外，绿韵如纱幔不断浮掠而过，远处的层层山峦，千姿百态，于飞速的掠身中尤若翩舞。 “开心？”司徒圣尹侧着头看她。他喜欢一动不动地盯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观察她每一处身上哪怕细微的一个变动，因为这会让他觉得很充实，心里很满。会让他觉得此刻这个女人是真的属于他的，完完全全属于他，于他的股掌之间。 从美景诗情中抽回视线，紫梦恬静地回眸看向司徒圣尹，她弯眼含笑，点点头。 “很美，与我们的城市有不一样的美。我很喜欢，像是随时随地可以拥抱着大自然，且空气的质量好好，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很舒服，很享受。简简单单也觉得很开心，很幸福。” 窗外的一切已模糊成了背景墙，他的眼底只留有了她漾着无限霞光的脸庞、纯净的眼眸。 “以后每年我们都去不同的地方旅游可好？约定一起环游世界？”司徒圣尹看着心肝的表情，微笑着伸出小指。 她笑得灿烂，没有犹豫，用小指勾着他的小指跟他打下约定。 “就怕圣尹会忙，能自由自在的时间不多。不过能去任何美丽的地方终是令人心情美丽的，无论多少。我很珍惜，谢谢圣尹。我的下肢不能站立，但有你在，我便可以去到很多很多的地方，我便可以完成很多很多的事情，享受到很多很多的美好，我很满足。且有人陪伴着，不孤单，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很珍惜，真的，谢谢圣尹。” “那么乖。”司徒圣尹拊摩她如云墨发。 她笑靥如花：“不是乖哦，是我的真心话哦。且圣尹，是我的底气，是我不用害怕别人眼光和在乎的底气。是我也有人疼的证明。” 司徒圣尹低垂下眼目，弯弧的嘴角微搐。镇定片刻，他又抬起眼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认真真挚。 “宝贝就是很乖哟，且宝贝，不仅仅我是你的底气，你自己便是你最大的底气啊。因为没有人会不喜欢像天使一样的你啊。就连你的腿也是救人才受伤的，会给你颜色和诋毁的人配吗？低劣的人不配和你同语，更不配和你相提并论。又何须在乎宵小的看法和言语？在爱你的人、明白你的人眼里，你就是最棒的就足够了，不是吗。且放心，以后这种出游的机会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忙有忙的做法和安排，闲有闲的安排和玩法。再忙我也是可以空出假期的，忙的时候我也会经常出差，带着你可好？毕竟偷得浮生半日闲，总会有时间的。因为，什么事也没有你在我心里的地位重要啊宝贝。只是我的小宝贝会不会觉得跟着我这无趣的人出差活着出游没劲？尤其如若当时忙得安排不出时间来陪着你你又会不会生气怨念我？” “哎，圣尹哥哥，你可真是一个不自信的男人。再怎么样，可是你有钱啊，那么那么多的钱，能享受到的东西还会少么？我可不怕。谁要你是大土豪我是土包包呢，哪怕是小小的享受那也很快乐了哈，每一个得到都不是必然的，我们都该怀着感恩的心不是？何况，跟着你什么都可以有么，嘻嘻。” 司徒圣尹轻笑，轻刮她的鼻梁：“小甜妞，你值得。对我来说，为你付出的所有都是你值得的，宝贝。嗯， 确实，圣尹哥哥最多的也就是钱了。且都是为了留着养哥哥老婆的，自然是让老婆有数不尽的‘享受’。” 金钱的，精神的，当然还有肉体的，宝贝。他窅窅翳翳的眼谛视着她。 “真的吗？”紫梦的眼睛blg blg的亮了起来，“那我岂不是未来的小富婆？不用干活也能实现人生巅峰的那种？” “那可不是小富婆，而是大大大富婆、巨巨巨富婆。”你想什么时候到达巅峰我都非常的愿意带着你啊，宝贝。司徒圣尹笑着在她嫣红的唇上落下一吻。 “那好吧，为了检验未来老公话语的真实性，未来老公可以先喂饱未来老婆的小肚子吗，未来老婆的小肚子已经饿得快咕咕叫了。”紫梦捂着肚子嘟唇道。 “肚子饿，想要老公喂饱吗？”他低低地轻笑出声，声音里透着潮气，“我的小乖宝，是未来老公失职了，没有喂饱我们的小宝贝。刚刚在飞机上就应该提前叫醒未来老婆，问问未来老婆是否需要吃点东西了，是不是？”司徒圣尹一把揽过紫梦的柔弱无骨的腰身，将她环抱在怀里，一手捂上她纤细的甚至内凹着很深弧度小肚子，然后慢慢为她揉搓，眼神逐渐深沉。 “那可不行。飞机上的食物我可不感兴趣，我就等着挪威大餐呢！挪威的海鲜！刺身！我还要吃好多贝贝！”她举着手兴奋道。 紫梦平时其实很少吃动物类的肉，而贝类和海鲜是她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司徒圣尹宠溺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放心，宝贝，要多少有多少。已经安排好了，不过还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到达。要不要在途中先去另外的地方吃点？” “还需要几个小时呢？” “得到晚饭时间了。给你路上买一些简餐可好？” “那不要，我还是留着肚子吃晚上的大餐吧。” “那路上给你买些鲜牛奶？” 紫梦点点头。 司徒圣尹在带着她去了一家叫做freia的店铺买了一堆巧克力。freia是挪威的百年老字号牛奶巧克力品牌，创立于19世纪，它家的巧克力非常好吃，紫梦只尝了一口便被虏获了。本来只是想为她买上一块来配着热牛奶一起的，司徒圣尹见她喜欢，便就为她买了一堆。然后一路上，所谓要空肚子到晚上等大餐的小馋猫便一下子干掉了五大块巧克力，其中就着2大杯热牛奶喝的就泡了两大块巧克力。直到司徒圣尹威胁着再多吃一口她便要被他咬一下，她才不舍的停口。 他们的落地时间是挪威的下午1点多。 待到到达吃饭的餐厅时恰恰正好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 司徒圣尹定的是一家挪威赫赫有名的米其林餐厅，也是全世界最大的海底米其林餐厅，名为under。 在这里，你可以一边就餐，一边观看着神秘而美轮美奂的真实的海底世界。 从踏入under开始，你就能感受到那种被大自然拥抱的沉浸式感是如何的了。 餐厅的灯光设计别具一格，可以调节的灯光吸引着海洋生物的靠近，在柔和的室内环境的烘托下，更有着一种宁静祥和的和谐感。 于此处，陆地、空气和海洋三者之间，一种意识流和蒙太奇美学无形地构建出了一种野性与温柔的微妙平衡，以及带动着一种空间与意识的理性与感性的唯美之感。 它家的食物本身也很令人惊艳，主打挪威当地时令海鲜，让食客的味蕾也沉浸于深海之中。帝王蟹、大龙虾、三文鱼、其他新鲜到仿佛可以在口腔里跳舞的刺身，以及紫梦记忆里都没见到过的各种丰富贝类，带着米其林级别的精细，紫梦简直爱到不行，于日常在家吃惯了中式料理的她而言，有着另一股说不清的特别感受。 一边是被海底生物环绕的美妙，一边是享受着新鲜可口精致的美食，紫梦的笑挂得老高，从进入餐厅就没有停下来过。她的心下充满了一种狂野又宁和的诡妙之感，思绪一直在亢奋中，心下又有着一种宁静的愉悦感，这种喜悦之情也同样感染着司徒圣尹。 花了三个多小时吃完晚餐，他们就驱车去向要到达的住所。 路上，从大片北欧简约风范的低矮建筑到逐渐变成了零零散散的小木屋，远处的绿地中还有用鲜艳的大塑料袋包裹着的草卷，都是整整齐齐的码在山坡精心打理过的草坪上，有着非常浓厚的田园气息。车子盘了很久的山，偶有眺望窗外时还能清晰地看见山脚下的峡湾。 全球范围内并没有哪个国家拥有像挪威这样如此奇妙的峡湾海岸线的，在自然风光的世界里， 称挪威为”峡湾之王”当之无愧。大大小小的岛屿和蜿蜒曲折的峡湾，如破碎的瓷瓶，峡湾海岸线就如同支离破碎的晶体，称赞它的美，仅用“被上帝亲吻过”都不足以形象形容。 还能时常看到一簇一簇雄壮恢弘的绵延瀑布。视线里可看到湍急的水流在悬崖边戛然而止，在两山的脚下蜿蜒流向远方。 此情此景，都不禁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以及人类的渺小。 紫梦突然产生了一种孤寂于落寞感。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了依旧环抱着她的司徒圣尹。 “怎么了？想家了？”他挑了挑眉目看着她。 他似乎是她心里的虫，她想什么，他便清清楚楚地知道什么。 她的眼睛里淌着清泉，水洗般干净。 她摇摇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你不会孤独的宝贝，我永远在你身旁啊，在你这里……”他的手指向她心脏的位置。 她笑了笑，释然。 这世界太大，而她太过于渺小。她也会害怕黑夜，害怕广博的未知。她甚至突然想问问自己，自己到底追寻的是什么？瀑布与河流都将有它们的归所，而她的呢？是黑夜的笼罩还是那如潭底般的深渊？她突然有种害怕，万死不辞的恐惧。 “宝贝……”他几分柔软的声音洇进耳膜，“不要害怕好吗？害怕的时候看一看我，抱一抱我。因为，我在。宝贝，我在。你在哪里我也会在哪里。上天入地。”司徒圣尹温柔的手轻柔地覆盖上她的眼，她缓缓的闭合水汽氤氲的眼眸。 “宝贝，怕什么呢？人生不过生与死。活着或者死亡，实际也不过是终将一条路罢了。活着，活着有无穷多的可以一起去做的事情、想要追逐的事情、享受的事情。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所有命运的给予与安排，上天早就把一切标注好了价格也定好了一切因果。有享受就会有付出，有得到就会有失去。一切终究是有定数的，又何须担心害怕？有我在，天塌下来，我覆在你的身上，天先压我，我们一起死。地崩了，我抱着你，做你的垫背，一起不过堕入无尽深渊，终究是会有着落的不是吗？那也是我们相抱着一起死。所以何须害怕。生或死终究是要一条路来谈、来看的啊。有你我便不觉得是孤独，不觉得是难过，你也会这样认为吗？”他低着头眴视着她。 紫梦闭合的眼睑动了动，而后听她流水潺潺的声音：“嗯，我不害怕了。有你在。我想，天塌压下来是很痛的，堕入深渊也是很令人惊恐的。我会想着此刻对我说这些话的你，会是些什么样的心情？你也一定是害怕疼痛的吧，但你说你拥有我便一切何须害怕，便一切可为我挡于身前。垫于身后。我想，我一定是无比幸福和幸运的人，所以才会拥有一个对我义无反顾一往情深的人，我又为什么要比他更彷徨比他更觉得孤独和害怕呢……”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一瞬间的星辉流淌，清透与璀璨于其中层层折射层层涌动，是仙人都不忍踏足的星辰遍满的浮空仙峤。 他的眼瞳骤缩，神魂迷乱，如浓墨于眼底翻涌，他的心似擂鼓撞击，咚咚咚咚，如破死忘生破卵倾巢的力道。 他仰头，呼出一口浊气，好一会，才能平缓那沉击的力量。 他又俯首凝睇着她，嘴角是不自知的温柔。 他低低地吟喃一声，将脸埋进她的肩窝。 “宝贝，我爱您。真让人……真让人……”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喑哑而凌乱，她无法听清。 他再抬起头来，眼已如深渊般可怖。狭长而猩红的眼目，瞳孔幽暗如深渊。不知名的晦暗情绪在他的眼瞳里翻滚涌动。 她惊愕，身子不自禁地想向后挪动，眼神闪躲。 “怕什么宝贝？”他钳制着她的肩胛骨，把她板正。 “刚才不是才说的不害怕了吗嗯？害怕我？害怕圣尹、怕老公是吗？害怕老公会吃了你？宝贝，害怕了就抱抱我亲亲我宝贝……你是我所有的安抚良药，是可以使我的心与灵魂能够获取平静的唯一安魂之所。不要害怕老公。老公时时都想和你亲近啊。习惯我好吗？” 紫梦推拒的手攥紧，而后看入司徒圣尹的眼底。乌密的睫羽轻扇，她点了点头。 他的唇刚想落下，她白皙的双手却先一步抚上了他的两边面颊。 她手捧着他的脸向她移向。 她氤氲生辉的眼眸里倒映着他慕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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