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坚硬、冷漠、一丝不苟。 </p>
“有事?” </p>
“打错了。” </p>
她极其快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回答似乎听不出差错。 </p>
预先准备好的说辞,现在说出来只会让自己像个追悔莫及又不肯放手的可怜女人。 </p>
但嗓音出口,还是觉得自己像是歇斯底里的在嘶吼。 </p>
然后挂断了电话。 </p>
显然薄司寒也并没把这通电话往心里去。 </p>
因为他并没有追来电话,问她怎么了。 </p>
两天以后的一个半夜,语鹿在极浅的睡眠中惊醒。 </p>
她拧开夜灯一看,果然是破水了。 </p>
她极其镇定的没有叫醒所有人,不想因为自己的事给别人添麻烦。 </p>
她自己穿上厚重的外套,把裤子里垫上卫生棉,然后叫醒一个日常照顾她比较多的佣人,拿上提前准备好的证件和待产包。 </p>
然后给提前联系好的司机打电话,给提前联系好的医生打电话说明自己现在的情况。 </p>
然后坐在楼下静静地等车来接她。 </p>
这一系列的流程,从如何坐车去医院待产,再到到了医院该怎么办,她事前演习过了许多次。 </p>
就为了自己生产时不害怕。 </p>
破水到妊娠一般要一天左右才生产,但是她宫缩频繁,这时间肯定会更快。 </p>
大概十几分钟后,司机到了,语鹿上车后才给薄司寒又打了一个电话,那边电话一接起,没等他开口。 </p>
“我羊水破了。” </p>
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她把手机关机。 </p>
她是故意这样做的,有点惩罚他的意思,不想让他赶上孩子出生那一刻。 </p>
但后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又不知道他才是小孩的父亲。 </p>
医生有这家人紧急联系人的联系方式,当语鹿带着一个佣人来到医院,很平静的告诉他自己可能马上就要生了。 </p>
医生问她家属呢。 </p>
她说家属在外出差,现在赶不回来。 </p>
医生给她做过检查后,发现她开宫口开的很慢,就让她进了专属病房。然后给其他人打了电话。 </p>
稍微晚点,薄司泽和温知知先到。 </p>
薄司简去接岳静宁。 </p>
薄司寒是在电话掐断后的十三个小时以后,才出现在医院。 </p>
是所有人当中,到的最晚的一个。 </p>
可还是已经错过了语鹿最希望他在身边的时刻。 </p>
这十三个小时,宫口从一指开到七指,语鹿从不明显的阵痛,到痛不欲生那种痛,宫缩间隔时间缩短,疼痛和强度也增加了很多。 </p>
这种痛光靠忍的根本忍不了。 </p>
几乎是到达了一个人能够忍耐的疼痛的峰值。 </p>
薄司寒刚走进来,她一看到他就觉得又委屈又生气。 </p>
她才二十二岁。 </p>
她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p>
此时她被那种没有尽头,痛的快要死掉却始终无法死掉的疼痛,搞的心情无比的坏。 </p>
这种痛跟四年前薄司寒在酒店里硬把她身体掰开有什么区别。 </p>
同样的无能为力,同样的只能被迫接受。 </p>
她开始无比痛恨薄司寒毁掉了她的人生。 </p>
痛恨自己必须躺在这里为他生小孩。 </p>
更痛恨她必须一个人面对生小孩这件事。 </p>
别的孕妇生小孩时,身体上再痛,也有丈夫的呵护和疼爱,她这算什么?她又有什么? </p>
于是薄司寒一进来,她挣扎着坐起来,哭着尖叫着叫他滚出去。 </p>
“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出去!” </p>
憎恨和宣泄让她的身体稍微好受一点,否则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p>
薄司寒风尘仆仆的赶来,半只脚刚踏进病房,就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叫他滚出去。 </p>
病房里雪白刺眼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那股凌厉的气息。 </p>
他头发和衣容都有些凌乱。 </p>
看了一眼失声痛哭的苏语鹿,她身上的蓝色病号服被汗水浸湿,本来就苍白的唇几乎没有了一点血色,下唇有两个地方因为咬的太用力,早已咬出了血。 </p>
可她还有力气愤恨地看着她,目光里浓稠的恨意几乎要喷射出来。 </p>
鸦羽似的睫毛垂在眼睑,薄司寒转身退了出去。 </p>
他被挡在外面,只能隔着门上的玻璃窗看她。 </p>
但是语鹿一看到他在看她,赌气似的扭过了头。 </p>
隔了一会儿,薄司泽踱步过来,拍了拍他,把他叫到了走廊一侧。 </p>
然后递过来一支烟。 </p>
薄司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被吓到了吧?女人第一回 生孩子都这样,因为遭罪,脾气也会变的不好。” </p>
薄司寒摆摆手,谢绝他递过来的烟。 </p>
一路上神经都是极其亢奋的状态。 </p>
现在突然疲惫从骨头里涌了起来,觉得浑身就像棉花一样松软,只想找个地方坐下就不动了。 </p>
薄司泽拉着他找了跟椅子坐下,不管他,自己先抽上了。 </p>
吞云吐雾里,又问他:“十三个小时,从巴黎回到北城最短的时间。” </p>
他勾了勾嘴角,有些戏谑的神色。 </p>
“私人飞机起飞需要申请人至少提前13个工作日向审批机关提出申请,还是我二哥有本事,还能找到最快回国的飞机。” </p>
薄司寒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 </p>
苏语鹿那一通没头没脑的电话打来,他瞬间就六神无主了,直接改变了他在欧洲的所有行程。 </p>
等动用所有关系,找到最快回国的飞机。 </p>
上了飞机上他却又自嘲,关他什么事。 </p>
他顶多算是个名义上的监护人,完全没必要这么拼命。 </p>
可他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在最短的时间赶来了。 </p>
然而,赶来了又怎么样。 </p>
苏语鹿又不想看到他。 </p>
她那么生气,脾气那么暴躁,大概还是因为薄司礼此时没有陪伴在她身边。 </p>
在这种时刻她的确需要人陪伴。 </p>
但需要的人不是他。 </p>
薄司寒莫名觉得很烦躁,伸手又找薄司泽讨烟。 </p>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似乎面无表情,然后又心领神会的一笑。 </p>
可烟刚点燃,温知知慌慌张张跑出来找两人。 </p>
“你们不在那会儿刚开十指推进产房了,不过不行……” </p>
薄司寒将烟灭掉,立刻站了起来。 </p>
温知知说:“本来胎儿小医生建议她顺产,可是她太瘦了,而且刚才大喊大叫喊得都没有了力气,她生不出来的。现在胎儿窘迫,还是得剖腹。” </p>
“剖腹产就剖腹产吧。是不是需要我签字?” </p>
语鹿痛的薄司寒心里难受。 </p>
在这种时候,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薄司寒还是挺有担当。 </p>
只要他愿意负责,他就会负责到底。 </p>
只是任何时刻,语鹿都把事情做的很绝。 </p>
当她知道薄司寒想签字时,她就跟医生说她自己对自己负责,然后拿起笔,哪怕痛的笔都握不稳,还是在同意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p>
后来的事就变的简单了很多,一个不到四斤的小子。 </p>
医生和护士把他取出来,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他发出细微的哭声。 </p>
语鹿也跟着流泪。 </p>
小孩用蓝色的襁褓包裹起来,赶紧送进保温箱。语鹿在手术台上多躺了半个小时,缝合伤口。 </p>
然后过床,再被推出去。 </p>
手术室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所有人都去看孩子去了。 </p>
只有薄司寒还站在手术室外。 </p>
她垂下眼睛装作很累的样子,躲开他的目光。 </p>
他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她,情绪平静而笃定,直到她被送进了病房,他才转身离开。 </p>
对语鹿来说,怀孕到生产的痛苦,到此刻依然不是终点。 </p>
她昏昏欲睡,麻药过去后又被伤口痛醒。无法翻身,但是医生会叫你翻身,因为害怕伤口粘黏。 </p>
最可怕的是产后压肚子,上午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p>
痛到不能呼吸,疼的死去活来,就像是受刑一样。 </p>
这就是漫长又痛苦的产后恢复期。 </p>
“五一”那边情况比语鹿好很多。 </p>
身体虽然瘦小了些,却是个很健康的宝宝,没有什么并发症,只是器官还没发育成熟。 </p>
有专业的医生和营养师几对一的照顾,“五一”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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