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天堂镇 下

再次回到进入亚克镇异常区域的边缘时，休已经整理好情绪。 没有强调注意事项，没有鼓舞士气这种环节，两人对视一眼，休就抓着恩维的胳膊一起踏出一步。 很“干净”！ 之前恩维故意留下的脚印再次消失了。 快速比对3次来到这里的记忆细节，休轻声说道： “如果情报没有问题，我们应该是进入了另外一重幻境，‘进入’这个行为存在一定随机性，那能成功进入天堂镇的7重幻境，就不会是全部，异常点不同，风险也会不同。” 用力碾了碾脚下的泥土，她颇为惊叹的补充说道： “这实在太真实了，‘仲裁人’途径非凡者应该对幻术、谎言和阴谋非常敏感，我却感觉不到半点虚假。” 从挎包里拿出休手绘的亚克镇地图，恩维说道： “无法理解，我们还是保持谨慎，先找到一个异常点收集情报，尽量减少和人接触。”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比对地图，用“超凡嗅觉”在脑海构建亚克镇的立体模型。 而休主动接过观察的任务。 这是“狼人”和“治安官”的完美搭配。 经过重建的亚克镇虽然名称还是镇，但实际规模只是一个人口不过百的小村子，远不如过去那个覆灭于洪水的亚克镇。 因为时间临近傍晚，人们都回了家，点亮一扇扇橘黄色的明亮窗户，亚克镇里看不见什么人。 这倒是让恩维和休少了许多麻烦。 两人沿着边缘往亚克镇里面走，没有太多交流。 他们一路上没发现什么异常，每当发现与记忆不同的细节，休就会在恩维胳膊上轻点两下，然后在地图上指出来，让恩维远距离确认，确认没问题才继续走。 一路走走停停，始终没有发现明显异常，他们最终停在亚克镇西北角一间空置许久废弃房屋旁。 恩维示意休看侧前方不远处的水井，轻声问道： “你上次来，井里有水吗？” 休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 “我确定，井里有水，水位很深，且存在每天都有人使用的痕迹。” 得到答案，恩维重新确认了一下地图才说道： “现在那口井是枯井，算是目前最明显的异常，你能感觉到什么吗？” “治安官”能敏锐察觉不正常、不协调的因素，但因为亚克镇不是自己的“辖区”，休必须主动使用非凡能力进行观察和分析。 有恩维点出目标，休的双眼蒙上一层淡金，看向那口井。 “侦测”！ 这是“治安官”的非凡能力，能以超凡感官观察和感应与邪恶、混乱、疯狂相关的事物。 动用“侦测”能力后，休看见的事物立刻被部分简化，变成明亮背景下，纤细线条搭配干净色块的画面。 她看见了！ 构成那口井的线条歪歪扭扭，明显与旁边事物的整齐不同。 “确实有问题，不协调很严重。 “‘侦测’这种异常灵性消耗有些快，如果异常点都是这个层次，我应该能完成‘侦测’15次左右，理想情况下只需要完成7次‘侦测’，算上无效‘侦测’，再留出3次富余，那我只能辅助你战斗。” 有过多次合作，她准确将自己的极限告知恩维。 完成观察和评估后，她立刻结束“侦测”，避免不必要的消耗。 交换过情报，恩维收起地图，和休一起缓慢靠近那口井，然后在距离2米左右的地方止步。 他蹲下来，快速抓住杂草里的两只小虫子。 注入微量“狼毒”，趁小虫子扛不住狼人仆役转化炸碎前，将其猛地扔向那口井，一只扔入井口，一只撞上井壁。 两只小虫子同时消失不见！ 仔细感知它们的死亡，恩维发现彻底死亡并消失的它们，仍然一个在井里，一个井外。 这种结果让他意识到，眼前的消失本质上还是一种对感知的扭曲。 并不是去了另一个亚克镇。 取出那3枚骰子进行两次占卜，恩维说道： “接触那口井就能进入下一重幻境。 “另外，关于这个幻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真实，连我的疼痛感知和快速再生都能准确模拟每一处细节，但它的本质依旧是幻境，精神类非凡能力的效果应该会更强。” 完成情报收集工作，他们一起前往那口井。 刚走井边，不等进一步接触，他们就确定自己进入了第2重幻境。 井里有水！ 感受着空气中真实到没有半点破绽的水汽，恩维有点惊讶。 这个幻境的真实度突破了他的认知。 其实“超凡嗅觉”、“超凡听觉”和“超凡触觉”是大部分幻术能力的克星。 幻术的基础原理就是引导目标完成自我欺骗。 不同于视觉这种习惯性被人忽视部分感知维度的常规感官，嗅觉、听觉和触觉这类非常规感知反而对异常更敏感，更难被欺骗。 因为这是大部分施术者的认知盲区。 自身认知都不足，制造的幻境自然很难欺骗拥有超凡感官的目标。 恩维就是拥有“超凡嗅觉”，才清楚眼前这种幻境的层次。 半神！ 最低是半神层次！ 发现与情报严重不符的地方，他立刻变得更加谨慎。 已经发现过一次异常点，第2重幻境里异常点他们很快就找到了。 那是距离水井不远的一间屋子，它面朝北方的两扇窗户很高，几乎紧贴着房檐，在渐暗的夜色中，宛如一个藐视两人的怪物。 明确感受到一种注视，恩维和休都放缓了动作。 这次同样是靠近就进入下一重幻境。 本以为重叠幻境会根据进入的层数提升危险，但刚来到第3重幻境，恩维就闻到一缕陌生的浅淡味道。 和休小小翼翼回到村口，他们立刻看见一小片花瓣惨白、花蕊纯黑，在红色月华下仿佛在发光的花丛。 通过“侦测”能力，休确定那就是异常点。 明明没有遇到危险，过程也很顺利，他们反而感觉很不正常。 眼前那些随风飘摇的惨白花朵，仿佛一个个与他们打招呼的手掌，不断拨弄他们紧绷的神经。 恩维进行了一次占卜。 似乎解读启示不顺利，他又占卜了一次，然后又一次。 休始终安静等待并警戒周围，没有催促。 直到完成第5次占卜，恩维紧锁的眉头才放松少许，他告诉休没有问题，然后一起靠近那片惨白花丛。 这次同样顺利。 进入第4重幻境后，村子里越发安静，仿佛没有一个活人。 视线扫过那些装饰般存在的明亮窗户，以及偶尔映照在窗户上的活动人影，恩维接近覆盖全村的“超凡嗅觉”没有任何收获。 他们继续沿着亚克镇外围寻找异常点。 这次发现异常的是休，仅依靠记忆力，没有动用“侦查”。 那是村子东南边，画在房屋侧墙上的一幅孩童涂鸦。 看那黑色的线条痕迹，使用的应该是木炭，在夜色将近的情况下，肉眼很难发现。 涂鸦的内容是一家人。 太阳下，草地上，爸爸妈妈站在爷爷奶奶身后，爷爷奶奶分别抱着孙子孙女坐在长椅上，三只小狗趴在他们脚边，他们都笑的很开心。 越是靠近，恩维和休的神色就凝重。 因为本该是展现幸福的涂鸦画面里，所有人都在流血。 不管是大人、小孩，还是狗，他们的双眼处都只有两个幽深的黑窟窿，并有眼泪从其中流下。 被浅淡的红色月华照耀，那些泪痕表现出一种暗红色，有种鲜活的感觉，犹如正在流淌，配合他们脸上的开心笑容，显得怪诞且惊悚。 恩维和休停在3米外，没有进一步靠近。 他们当然不至于被一幅涂鸦吓到，是他们的灵性感觉到了危险。 而且，这个异常点实在太明显了。 明显到不正常！ 由于“超凡嗅觉”无法从墙壁涂鸦感知到任何信息，恩维有点犹豫，犹豫要不要让休消耗灵性使用“侦查”确认。 比起“侦查”这种感知能力，“超凡嗅觉”要温和很多，绝大多数接触性陷阱都不会被它引动。 而“超凡嗅觉”感知不到信息和感知的信息少是两个概念，感知不到信息肯定是有问题，这时候再用“侦查”去刺激就很危险了。 处理超凡事件，绝不能依赖惯性思维。 很容易害死人。 谁也不能确定，所有幻境只会有一个异常点，太过明显的异常点，可能是故意吸引人的陷阱，真正的异常点反而很不起眼。 也有一种可能，靠近并不是进入下一重幻境的唯一方式，反而是引发危险的方式，比如使用“侦查”。 更有可能，他们已经触发了危险，越是前进，距离死亡就越快。 在“靴子”落地前，谁也不能下定论。 眼见占卜的结果越来越难解读，恩维挠挠头，视线在房屋角落间游移，想抓几只老鼠转化成狼人仆役试探危险。 可这里实在太“干净”，连只壁虎都没有。 那些更小的昆虫根本无法承受狼毒，转化开个头就没了。 把所有办法都在脑海里推演了一遍，发现都达不到预期，他又做不到把屋子里的无辜村民转化成狼人仆役，那就只好亲自上了。 “我……” 刚打算和休讨论方案，恩维的灵性就疯狂示警，本能挥拳，在即将击中那道袭来黑影的瞬间，黑影诡异扭转，在他的手臂上带出一道血花，继续袭向他的脖颈。 到这时，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刻沉声宣告道： “停下！” 这种“仲裁人”的威严，晋升到序列8“治安官”后，休就有了强行改变目标想法和行动的能力。 攻击恩维的黑影确实有片刻迟滞，并显露出一只怪异黑狗的模样，但休没想到的是，有一道更加凶恶的黑影笔直向她袭来，眨眼间就来到她颈前，不给她半点反应时间。 唰！ 伴随一道急促的尖锐嘶鸣响起，即将咬断休脖颈的黑影被瞬间撕裂。 是恩维！ 他抓住休制造的机会，立刻开启部分狼人化，让双手变成利爪，一手撕碎攻击休的黑影，一手抓住攻击自己的黑狗，任由它扭曲身体撕咬自己的手臂，等救下休才回过头来解决它。 一切发生的太快，恩维来不及思考更多，解决掉突发危机，他立刻扛起休紧盯着危险源头，猛踏地面，快速倒退。 已经进行过多次配合，刚感受到自己被扛起，休就按下心中还没来得及爆发的恐惧，冷静地抬起头，发动“侦测”，认真观察危险的源头，另一只手则熟练拔出三棱刺戒备。 就像恩维猜想的，“侦测”引发了进一步异变。 一瞬间，“侦测”观察到的画面就变得混乱而剧烈，那种不协调让休看的直皱眉，好一会儿才适应。 是墙壁上那副涂鸦！ 涂鸦里，原本趴在爷爷奶奶脚边的3条狗，现在有两只站了起来，它们正恶狠狠看向这边。 刚才发起攻击的就是这两条狗，恩维的攻击没有能真正杀死它们，只是让它们回到墙上。 不止是它们！ 休能感觉到，涂鸦里还有其他人在看这边。 除了那两个孩子！ 将刚才不足20秒的遭遇在脑海反复回放，休很快发现可能是关键的地方，她轻敲两下恩维的胳膊，示意他停下。 等恩维停下，休立刻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指了指他的挎包。 明白意思，恩维先把休放下，继续维持着半狼人化从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炭笔交给休。 拿到笔记本和笔，休看了眼恩维手臂上的伤口，发现已经完全愈合，她才翻开笔记本，写下内容让恩维看。 “壁画，活的； “说话，被攻击； “消灭，回到墙上； “孩子，关键！触摸？” 她在“孩子”这个单词下面画了两条下划线，表达强调。 在“关键”这个单词后面打了个“！”，表达观点。 然后在“触摸”这个单词后面打了个“？”，表达询问。 看完所有信息，恩维接过炭笔和笔记本，跟在后面写下两句话。 “只有这一处异常？” “这是第4重？” 看到这两个问题，休没有立刻回答，她微眯双眼，仔细回忆这4重幻境里的种种细节，反复确定没有遗漏和错误后，她接过炭笔分别在两个问题后面写下答案。 对于“只有这一处异常？”，她写下的答案是： “继续”！ 之前因为涂鸦作为异常点太明显，他们并没有找遍整个亚克镇。 休的意思是可以继续找完。 而对“这是第4重？”，她写下的答案是： “3个异常点”！ 休不能确定他们是在第4重幻境，因为她不知道这里的全部规则都有哪些，只能确定他们连续找到了3个异常点，是理论上的第4重幻境。 看到她的答案，恩维伸出手先点点“继续”这个答案，然后又点点“孩子，关键！触摸？”这句话里的“触摸”。 他的意思是先完成调查，再尝试接触异常点。 见休没有异议，恩维收起笔记本和炭笔，和对方一起前往第4重幻境还没有调查过的区域。 这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他们的非凡能力很适合应对眼前这种情况。 确定涂鸦并不是陷阱，他们重新回到距离涂鸦3米远的地方。 等做好心里准备，他们一步步向前走，那两只被恩维杀死过一次的黑狗，一直冲着他们无声狂吠，十分凶恶。 见它们焦躁的左右游走，却怎么都无法离开墙壁，恩维和休对视一眼，气息不变，步伐不变，分工不变，稳健的节奏始终不变。 一直到之前应该进入下一重幻境的距离，发现他们并没有进入下一重幻境，眼前的涂鸦依旧存在，休按讨论好的方案抬起手，隔着些距离分别感应那两个孩童的涂鸦。 这次她没有使用“侦测”，而是依靠“治安官”的感知。 见她对两位小主人伸出手，那两条凶恶的黑狗立刻冲过来，不断跳起，想要撕咬她的手掌。 可它们无法离开墙面，接触不到休。 无视这两条疯狂的黑狗，休反复确认两个孩子与整幅涂鸦的关联。 在这个过程中，涂鸦里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以及剩下那条狗，都在用那双幽深的黑窟窿看着她。 从它们眼洞里流出的眼泪，仿佛正在变得鲜红刺眼，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儿。 察觉休的呼吸节奏变凌乱，恩维意识到墙上这些东西就算不触发，也能使用某种精神攻击，立刻对它们释放“狼人”的“恐惧震慑”。 这同样是影响精神的非凡能力。 在幻境中的效果更强。 他的应对很有效，原本盯着休的视线立刻转移到他身上，让他感觉到背脊发寒，宛如面对一群不可名状恐怖怪物。 湿滑的触手，锋利的爪子，炙热的熔岩，呛辣的浓烟……它们绞缠他的身体，碾压他的精神，扭曲他的感知，让痛苦不断叠加，不断拉长。 就在他感觉眩晕，差点呕吐的时候，所有压力瞬间消失。 恩维一个恍惚，差点原地摔倒。 是休扶住了他。 甩了甩有点沉重的脑袋，他按揉着额头，先看看状态完好的休，又看看面前干净的墙面，他知道，到第5重幻境了。 知道恩维经历了什么，担心这里也有那种说话就会被袭击的危险，休从恩维的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炭笔，写下两句话。 “刚才的关键，是女孩衣服上的一个锁孔花纹，接触就过关了。” “有提示，几家无人房屋门上挂的锁，虽然大小外形各不相同，但它们的锁孔是相同的。” 有着“狼人”的强大体魄，恩维几次呼吸就差不多缓了过来。 看着笔记本上这两句话，他确定靠近能通关就是惯性陷阱，如果休不是“治安官”，同时有观察和记忆方面的强化，他们刚才可能就完蛋了。 靠近涂鸦墙壁面临的那种精神压迫实在太可怕了。 无法分担，也无法转移，完全只能硬抗。 拿出骰子又进行数次占卜，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头，表示说话依旧有危险，接着伸出手，点了点笔记本上那句“继续”，表示自己已经没有问题。 完成交流，他们就开始调查第5重幻境。 这次他们没有刻意寻找异常点。 留足时间让休仔细观察。 可奇怪的是，即便他们把整个亚克镇都搜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异常点。 不仅没有发现异常点，连引动灵性预警的危险都没有。 唯一的异常，就是他们彻底听不见虫鸣了。 仿佛距离现实已经足够远，距离所谓的天堂镇又足够近。 休正想拿笔记本交流信息，恩维却抬手制止了她，见他面带疑惑，不断闻着什么，休也握紧武器戒备起来。 不到5秒，恩维就神色凝重的打开笔记本，飞快写道。 “空气里有超凡剧毒在扩散，要尽快离开！” 写完他就看着休，等待她做出选择。 看到这句话休都愣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空气里会有超凡剧毒。 这该怎么应对？ 离开当然可以离开，这个重叠幻境并不限制人离开，走出幻境范围就能离开，但都来到了第5重幻境，这时候离开未免太可惜。 休还是希望能通过进入第6重幻境的方式离开。 似乎早就知道休的选择，当她看过来时，恩维已经写好了答案。 “你的极限，5分钟！” 恩维的意思是，他没把握破解这一重幻境的关键，休要在5分钟内找到正确的方法，然后可以交给恩维执行，不管是带她离开，还是破解关键都可以，这种毒素对他的效果有限。 读懂意思，休立刻闭上双眼，仔细回顾这一重幻境里的种种细节。 她的脑海里仿佛在飞快播放和倒放电影，拆解每一帧画面，比对其中的每一处细节。 可她就是找不到异常点。 一切都很正常。 随着时间过去2分钟，空气里的毒素浓度开始增加，休逐渐能闻到一种淡淡的苦味，她的额头也出现细密冷汗。 恩维什么都没做，就像之前的休一样，选择安静的等待。 不断思考，反复思考，休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就算时间继续流逝，她的皮肤开始发红发痒也不在意。 “亚克镇没有问题，我能确定亚克镇没有问题，如果亚克镇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必然是亚克镇以外的东西…… “不！不对，还是不对…… “等等！恩维说，空气里有超凡剧毒扩散，亚克镇又没有问题？ “那我能不能认为，是空气有毒！ “空气，环境，幻境？有没有可能……这一重幻境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异常点，关键是属于这重幻境，又不属于这重幻境的东西，这种东西……” 当思路来到这里，休的脑海忽然闪过一道灵感，她立刻睁开眼，抬起头看向天空的红月。 这一瞬，所有问题都被串联了起来，她急忙对恩维说道： “水井，月亮的倒影！” 身体的疼痛和麻木，已经让她顾不上说话会引发危险了。 得到答案，完全不受毒素影响的恩维双眼明亮，飞快将休抗在肩头，一脚踹飞一道袭来的黑影，然后闪身避开另一道黑影，挥舞利爪将其撕碎，然后踏步急奔，在两次躲闪间解决掉再次袭来的黑影，仅5秒就来到西北角的水井旁，一起探出头，看向水井里面。 水位很高，接近井口位置！ 当他们看见水面的红月倒影时，红月倒影立刻消失不见，井水的水位也变浅了。 他们进入了第6重幻境！ 看着休体表深一块、浅一块的可怕红斑，恩维让大拇指的指甲染上些许深黑，在她手背划开一个小伤口。 因为已经对疼痛有点麻木，休没什么感觉。 没一会儿，她身上的红斑就像游鱼般快速游动起来，集体汇聚到恩维刺破的伤口，被他以那片染上些许深黑的指甲为媒介吸收。 做完这件事，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很有精神！ 休都愣住了，她也是刚知道恩维还有这种能力。 只可惜，现在不是惊叹的和接受惊叹的时候，灵性预警在提醒他们现在很危险。 恩维的“超凡嗅觉”最先发现危险源头。 那是一个散发淡淡泥土味道的东西，正在往他们这边移动。 这个时候，夜色也彻底降临。 因为不像恩维有黑暗视觉，休看不见还在远处的那个东西，她只好示意恩维先把自己放下来。 虽然被多次证实这是最合适他们的战斗方式，但总被一个比自己更矮小的小孩子扛着跑，休多多少少是会感觉到羞耻的。 被放下没多久，她就感受到恩维的身体紧绷，进入了战斗状态。 抬起头，望过去，她看见了一个…… 人？ 那是个身形和恩维差不多的黑影，和说话就会出现发起袭击的那种不同，这个黑影有实体的感觉，更像是史莱姆。 如果不是今天的天气很好，月光很明亮，它或许会成为完美融入黑夜的刺客。 因为3秒前，它还在休的视线范围之外，3秒后，它已经来到距离他们不足百米的地方。 像是进行过瞬移。 可处于他们视线范围里的它，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并不比一个普通人类饭后散步更快。 明确的危险，直观的异常，再加上沟通受限，让恩维和休不敢随意做出尝试，他们都在思索造成对方快速移动的原因。 有“超凡嗅觉”锁定黑色怪人，恩维掌握的信息更多。 不是瞬移或传送！ 是因为他放下休，黑色怪人才诡异加速，导致气味出现不正常的扩散和堆积，触发条件就是这个过程里的某一个环节。 至于具体是什么，需要做出尝试。 只能由容错率更高的他来。 他能感觉到黑色怪人很危险，如果它发起攻击，休可能会被瞬间解除战斗力，甚至是死亡。 做出决定后，恩维伸出手对休打出3个手势，告知由自己做出试探，让她观察并寻找机会的行动方案。 休也伸出手，在恩维的手臂上轻点两下，然后画出一条长线。 这表示同意，并建议他拉开距离进行试探。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谁也没有让视线离开黑色怪人。 休同样能感觉到黑色怪人的危险，即便不使用“侦测”，她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类似异常点的不协调。 完成沟通后，恩维以弧线平移的方式缓慢往黑色怪人左侧移动，并逐一尝试之前把休从肩头放下以外的所有动作。 出身自擅长诅咒的玫瑰学派，他知道很多应对诡异变化的方法，相对的，怎么主动触发诡异变化，他也同样清楚。 在复现动作，加快或减慢行动，都没有引发变化的情况下，他就大概锁定黑色怪人诡异移动的触发条件了。 是感官，又或是感知！ 他继续弧线平移，往黑色怪人身后走，先是停止使用“超凡嗅觉”锁定目标，发现和这种感知无关，他又伸出手，缓慢遮住右眼。 动了！ 当他彻底遮挡右眼视线时，黑色怪人突然加快速度走向休，虽然不像之前瞬移那么夸张，但也已经足够快。 就这么一小会儿，它和休之间的距离就只剩不到30米了。 有点很奇怪，它像是锁定了休。 休没有躲，她能看见恩维的尝试，同样对关键有了些猜测。 成功找到其中一种触发条件，恩维立刻移开遮挡右眼视线的手掌，黑色怪人果然就回到那种缓慢散步的状态。 就是这次尝试，恩维发现了更多。 黑色怪人背后有东西！ 隐约能看见是一个图案，在红色月华的照耀下，它呈现出与黑色怪人身躯完全不同的材质，类似一个靶心。 看到这一幕，他突然想起请莎伦帮忙占卜获得的回信。 “黄昏后，晴空，行动会更顺利。” 终于明白这句话意思，恩维漏出开心的笑容，他加快步伐绕至黑色怪人背后，在保证自己能完整看见黑色怪人和休的角度，将力量凝聚在右脚，大腿肌肉绷紧，猛地踢出一块石块。 砰！ 石块如子弹般袭向黑色怪人背后的靶心图案。 躲开了！ 黑色怪人避开了攻击背后靶心图案的攻击！ 当石块进入5米范围时，黑色怪人的身体就像是真正的史莱姆魔物般发生诡异扭曲，躲开袭来的石块，然后在快速复原的过程中完成转身，“看”着恩维，向他走来。 锁定改变了！ 速度依旧是那么缓慢。 又得到一条有效情报，恩维稍微压低身体，单纯凭借身体素质将速度提升一倍。 在不影响自己和休视线的情况下，不断用石头攻击黑色怪人背后的靶心图案。 有时瞄准靶心，有时稍微偏离一点靶心，有时瞄准靶盘。 随着攻击的次数增加，黑色怪人的情报被不断补全。 所有攻击里，只有攻击靶心和靶心附近一点的区域，黑色怪人才会躲开，攻击其他区域的则不会。 但不躲开，不代表能伤害它。 那些接触它身体其他区域的石块，接触瞬间就出现诡异虚化，穿过它的身体后就渐渐消融，最终消失不见。 接近某种“必死”！ 看起来，靶心和近身是关键。 虽然得出了结论，但恩维没有立刻执行，他停止无意义的攻击，让身体休息，恢复体力，绕了半圈回到休身旁，想要交流行动方案。 可视线不能离开黑色怪人，又不能说话，恩维一时间愣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完成交流。 猜到恩维的困扰是什么，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休抓住他的胳膊，挽起他的袖子，用手指在他的胳膊上一笔一划进行书写。 “靠近，触摸？” 重复写了两次后，恩维也用手指敲了两下她的手腕表示明白。 “靠近”是建议两人一起行动，黑色怪人更不容易躲开。 “触摸”是询问是否这么做。 成功建立沟通，休挽起袖子把胳膊递过去，恩维也学着她的操作打算写字，但突然想到什么，他先把“靠近”和“触摸”两个单词重复了一遍，得到确认的回应后才继续。 “继续，看，配合，触摸。” 他写个四个单词。 “继续”指代他们之前写在笔记本上的内容，意思是先调查亚克镇，确定眼前的不是陷阱。 “看”是指完成调查后，让休对黑色怪人使用“侦测”，获取更多关键信息。 “配合”和“触摸”是回答，意思是完成前面的操作后再一起行动，或是靠近黑色怪人，或是触摸它背后的靶心图案。 进行数次沟通，确定双方没有理解偏差，他们才开始行动。 接下来，原本危险且诡异的行动，突然多出几分滑稽。 在保证视线清晰无遮挡的情况下，恩维和休就像是在放风筝，围着黑色怪人绕圈，通过不断改变它的锁定目标，带着它在亚克镇里调查。 这个操作有些冒险，也有些多余。 毕竟黑色怪人具备极速位移和必死的组合能力。 但随着休发现亚克镇西边的几棵橡树里，有一棵变成了相似却不相同的栎树，他们心中一紧，不禁流下冷汗。 因为这棵栎树的树身，也有一个同款靶心图案！ 这个图案的颜色、材质和大小都不突出，也没有特别的气味，如果不是在黑色怪人身上见过，“治安官”又对记忆有超凡层面的感应，已经感觉到些许疲劳的休就忽略了。 幻境里多棵树，少朵花这种微妙不同实在太多了。 它们并不是异常点。 休差点就形成惯性思维，将它们视作正常。 继续注视着黑色怪人，休进行一次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才发动“侦测”，观察两个靶心图案。 有对比，她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黑色怪人是陷阱！ 它背后的靶心图案完全是凌乱的、扭曲的，符合幻境异常点的所有特征，但栎树树身的靶心图案不同，它只有靶盘呈现凌乱和扭曲，而靶心的线条和色块是正常的，符合靶心图案的图形象征。 想到忽视这课栎树去接触黑色怪人的后果，休就好一阵后怕。 把这个结果告诉恩维，他拿出那3枚骰子进行了一次占卜。 之前占卜的效果会越来越差，是因为恩维本来就不擅长占卜，再加上信息不足还强行占卜，自然无法获得有效的结果。 现在信息足够，又是二选一，当然要简单很多。 用视线余光确认占卜结果，他就抓住休的胳膊，往那棵栎树走去。 继续靠近的黑色怪人没有任何变化。 即便他们靠近那棵栎树，接触刻痕图案的靶心也一样。 黑色怪人消失了，栎树也变回了橡树，他们进入了第7重幻境。 不等他们松口气，危险就猝不及防的出现了！ 脚步声来到身后！ 呼吸就在耳旁！ 一缕冰凉舔舐脖颈！ 突然感受这些，恩维用力抓住休的手腕，反复提醒她不要慌乱，可他自己就很慌乱，手上的力道都没控制好，疼的休直皱眉。 但休没什么精力体会这种疼痛。 因为近乎爆炸的灵性预警，正在不断刺激他们的精神，让他们身上的鸡皮疙瘩掀起波浪，整个人都缩着脖子、耸着肩，表情十分扭曲。 等恩维依靠“狼人”的强大体魄逐步适应，他立刻拉着休往前走。 脚步声、呼吸、舔舐脖颈的冰凉紧紧跟随。 但恩维很清楚，身后什么都没有！ 不管是“超凡嗅觉”，还是属于“狼人”的野性直觉都能确定。 这是诅咒！ 是恩维最熟悉、最了解，不需要仔细思考就知道怎么应对的东西。 施加在他和休身上的诅咒属于寄生型，没有媒介，没有诅咒源，依靠目标自身的力量生效，已经处于活跃状态，只要触发诅咒的隐藏咒言就会爆发，彻底杀死他们。 咒言是操控寄生型诅咒的关键，完全由诅咒者赋予。 可能是露出一种表情，比如笑容； 可能是一种情绪，比如恐惧； 也可能是一个行为，比如走出3步这种。 可能性有很多，恩维这会儿并不是一个人，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仔细拆解。 因此，他选择强行压制！ 勉强解决自己的问题后，恩维立刻放松抓住休手腕的力道，开始帮她分担诅咒，降低诅咒对她的影响，让她能正常行动，破解幻境。 压力减轻，休用视线余光观察恩维。 见他紧咬牙齿，双眼充血，脖颈处血管鼓胀的狰狞样子，她就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侦查”！ 没有再保留灵性，她直接使用“侦查”寻找异常点，带着脚步有些凌乱的恩维快速行动。 就是这份急迫，让她错过了重要线索。 在他们进入第7重幻境的地方附近，好几栋房屋门外都放着一双鞋，它们全都鞋尖朝向屋门，或是并拢、或是分开。 不要回头！ 这就是第7重幻境诅咒的咒言。 只要不回头，他们就只会承受痛苦和折磨，不会被杀死，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又或是找到前往下一重幻境的方法。 像休这样硬莽，倒也……不能算错。 长时间开启“侦查”，休就像是在黑暗中点亮地图，又像是在丛林里进行围猎，随着一个个正常的、协调的“拼图”在她脑海逐渐组合成完整的亚克镇，她距离破解这一重幻境的关键也越来越近。 很快，一扇虚掩的房门出现在她视线里。 屋子里的明亮灯光就像是希望，为她指引前进的方向。 可休不知道，在她凭蛮力破局的过程中，两次侧过头观察远方，让恩维承受的压力指数级增加，难以再压制诅咒。 感受到恩维的状态下滑，休用双手扶住身体有些摇晃、站不稳的恩维，继续快步向前走，全力维持住“侦查”，不让诅咒制造的幻觉影响她。 5米，3米，1米……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休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 恩维有些压制不住诅咒了。 脚步声、呼吸和舔舐脖颈的冰凉正在一一归来，让她的“侦查”视角出现不正常的扭曲和变化。 走到最后，终于来到门前，她立刻就要去推门。 当手掌即将碰触房门的那一刻，她猛地缩回手，就这么站在那里，眉头紧锁，一动不动。 “有哪里不对！” 没由来的，她感觉自己不应该推门。 发昏发胀的脑袋让她很难集中精神思考，她用力敲打脑袋，逼迫自己去思考，去回忆，去寻找让她感觉到不对的点。 她不是靠玄学的“占卜家”，而是“治安官”！ 她的感知可能会不够敏锐，发现的太少，也可能会不够仔细，发现的不够多，但已经发现的东西，绝对不会出错！ 快速回顾记忆，翻来覆去数次，她终于发现那些被忽视的鞋子。 鞋尖朝向房门的鞋子！ 发现问题，她立刻控制住转头的动作，一点点侧移视线，看向身旁不远的一双鞋子，差一点呼吸骤停。 这双鞋，鞋尖朝外！ 赶紧平复自己不正常跳动心脏，休反复确认这些信息。 确认自己的发现没问题，她侧移视线看向恩维，见他虽然状态糟糕，但眼神还算清醒，便伸出手，先在他胳膊上轻敲两下，指指自己的鞋子，又指指旁边那双鞋子。 接受到这个信息，恩维意识到这可能是诅咒的咒言，于是强打精神，尝试破解诅咒。 他成功了！ 成功从诅咒对抗中缓过一口气，他先用抓着休手腕的手轻敲两下，确定她的猜想，然后用手指按压数秒，示意她等待。 获得回应，休没有尝试这时候回头是不是能破解幻境。 她相信恩维。 过去接近1分钟，恩维的状态肉眼可见好转，休的状态也在同步好转，等恩维不再需要人扶着，自己就能站稳时，他才示意休可以转身。 这已经是第7重幻境，顺利的话，马上就能抵达天堂镇了。 谁也不能肯定天堂镇没有危险。 做好准备总没错。 站在门口，一起转身，身后的光亮瞬间消失！ 亚克镇还是那个亚克镇，但这里近处有虫鸣，远处有蛙鸣，房子里能听到人们聊天的话语声，空气里能闻到数种家畜粪便的味道…… 一切都是那么日常，那么普通。 用那3枚骰子进行数次占卜，恩维沉思片刻，让利爪染上深黑，戒备的、小心的轻咳了一声。 什么都没发生。 休没有干涉他的尝试。 排除一个异常后，恩维开始缓慢转身，时不时停下来，直到完全转过身，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奇怪，这个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亚克镇，也没有来到另一个空间，更没有隔绝现实的结界，占卜的结果却偏偏不是……算了，这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 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他也放松下来，对休说道： “我们到天堂镇了，重叠幻境的关键就在这间屋子里，汉娜女士和乔伊斯在东边第3间屋子里，先去收取那件东西吧。” 没有异议，休看了眼熟悉却陌生的天堂镇，就和恩维一起进入身后无人居住的房屋。 断裂的横梁，缺了一大半的屋顶，还有肆意生长的杂草和青苔，都说明这间屋子已经废弃了很久，并不存在居住者。 顺着恩维的指引看过去，休看见一扇严重受潮、已经残缺不全的木门。 仔细观察，她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这扇木门腐朽发黑的部分，居然长出了铜锈。 开启“侦查”能力，休更是发现在这种视角下，这扇门是居然完整的、精美的，还有一个并不存在的门把手。 没有感觉到危险，她避开不协调的区域进入房间，看向木门后面。 那里有一副已经残缺、模糊不清的孩童涂鸦。 但“侦查”视角下，它是完整的： 一个魔术师打扮的男人，将一个玩具熊送给了一个小女孩，他们都开心的笑着。 在涂鸦下方写着一句话。 “亲爱的梅丽，愿你安息，去往永远快乐，安宁，没有病痛和苦难的国，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为你献上祝福——爱德华·亚伯拉罕。” 字体工整、优雅，富有节奏感，能看出是位个性开朗的绅士。 跟在这句话后面的，还有一句。 “亚瑟到此一游~” 字体歪歪扭扭，像位参与启蒙初学，成绩不太好的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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