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地彻彻底底,已全无反转的希望,只想着我爹爹怕是又要罚我抄那足有好几百条的白玉规训了。但我现下已经知道我确实是胡闹了些,纵使真的被罚,也只好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阿蛮看我这样子,许是有些不忍,便吹了两声骨哨给我爹爹服软,我偷偷抬眼去看,正对上我爹爹扫来的目光,心里一慌,更是不敢动了。
正想着,头顶上传来无可奈何的声音,“罢了罢了,我再说什么也无益,这段时间你就去后山的祠堂里,陪你宁姑姑好好诵经,磨磨你这性子。”
虽然没被罚抄书,但诵经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儿,我闷着头应下,便听我爹爹又说,“还有阿蛮,阿晏诵经期间不许去看她,不过我准你下山,近来袁十九要去看看邺城的庄子,你便跟着一道就是了。”
我闻言抬头,果然看见阿蛮满眼喜色,心中便更是失落了。
天将要亮时,我和阿蛮就各自挑着各自的小包袱走上了相反的方向。我站在后山的小坡上望着山庄门口,果见有个小小的团子上了马车越走越远了,我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希望阿蛮能想着我,到时淘换些有意思的东西来宽慰宽慰我的心。
无花山庄建在鬼离渊的谷里,四周的山壁环抱着整个山庄,那祠堂就在后山山壁上凿出的洞穴里,平日里除了负责斋饭和洒扫的仆从,再没有什么人去了。
我爹爹口中的宁姑姑,自我记事以来便住在那祠堂之外的小竹楼里,除了我六岁生辰之时她下山送了我一把长剑之外,再没见她下来过。我那时便觉得这人好生奇怪,闲来无事时也曾向谢寒鸦打听过,听他含糊地说过一嘴。宁姑姑本是名门正派的弟子,甚至位至掌门,多年前江湖纷争之时,她脱出门派流浪江湖,后来孑然一身,入了无花山庄。我父亲因着故人之由,佑护着她,却也是因为无花山庄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至于那东西是什么,我倒是也问过谢寒鸦。他想了想说是一把剑,他没见过。
我似懂非懂,想着各人有各人的珍重,老一辈的江湖秘辛总有流传,可实际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能知道了。
我吭哧吭哧地往上爬,倒不是因为这山路如何不好走,只是方才我收拾行囊时,成三戒说我此行必定要交出许多手抄的佛经来,才算了结,便在我行囊中塞了一方砚台和许多墨块,让我多多学习。
我现在走到这半途,突然醒过神来,我方才过于失落,才平白让成三戒如此捉弄了。可背都背上来了,等下当作礼物送给宁姑姑也是好的。
正想着,山坡上突然闪出一个身影来,青色的袍子罩在干瘦的身上,面上神色温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但看得出年轻时模样甚美,掩不住的丽色,只是一双眸子里没什么光彩,看人的时候便怏怏的,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那可不就是宁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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