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观南见那女子面上笑意嫣然,一时间有些恍了神,“那街上的人,是你伤的?”
那姑娘似乎伤的也有些重,掩唇轻笑时还能听见一声喘息,“我哪里做的到,伤人的人怕是已经进了那乡绅的家门,他二人本是私仇,那乡绅说伤人者是贼人,可他自己做过的脏心烂肺的事儿却只字未提,你说这算不算公道。”那姑娘往后走了几步,将身子靠在牌坊的柱子上,又说,“人家报仇雪恨,咱们本不便插手,可他杀红了眼,这就不该……”
徐观南已然明白事情的缘由,刚要说些什么,便见姑娘的身子软软地滑下去,留下木柱上的一行血迹。
宁姑姑的话,又停下了,她神色有些困倦,我们二人倚在一处看窗外晨光熹微,我正在兴头上,便忙着追问,“那姑娘是个什么来头?她在这镇上做什么?”
宁姑姑的眼睛回转过来,深深地凝望着我,似乎是有些什么遗憾在里头。
那姑娘叫陵清苑,后来是他的妻。
小镇在枭阳门的地界,枭阳门的大小姐素来散漫惯了,不爱闺秀爱英名,偏爱在山下行侠仗义,他们就这么相识。
那一日,徐观南将她带回客店,为她包扎上药。梦至清晨,徐观南倚在榻边悠悠转醒,看见昨夜笑意嫣然的姑娘,她伤重时依旧笑得好看,“小公子,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你动了我,可是要娶我的。”
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他点点头,真的娶了她。
徐观南在很多年后再提及这件事,只说了四个字“笑含春风”。宁姑姑在将明未明的天光里对我解释道,“或许,是缚龙谷经年不化的冰雪太冷了,让他对一丝一毫的温暖,都想要记得。”
我强忍着心中的疑惑,不去在意她话语中的低落,继续听她说下去。
那时的裴青衣并不知道这个中细节,她只知道师姐说这江湖间真的有那个执着玉剑的少年郎的时候,她便很是欢喜。
在莫如霜的镖局的第三天,裴青衣起了个大早与师姐作别,凌鸦师太留下的信很多,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莫如霜安排了她同北上的镖车一同出发,然后在门口向镖师交代了几句,转过头来将一面镖旗塞进裴青衣的包裹,然后风风火火地又回了院子里。裴青衣牵着莫如霜的马,站在长隆镖局阔气的大门前,身后是大张的朱门,身前是人流熙攘的市井,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江湖的聚与散。
那时天气刚刚回暖了一些,早晚间总归是寒凉的,裴青衣跟着镖车离开了小镇,走在乡野,最后爬上山道,看见了星河疏落,又看见了晨光熹微。车轮迟缓地压在土地上,发出不算难听的声音,裴青衣骑在马上,偶尔听到前面的镖师在喊“合吾”,然后惊起一片山间的飞鸟。
这一程走的日子不长,翻过了又一座山,裴青衣和镖师们停在岔路口告别。为首的镖头叫郭子德,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方正的一张面庞,看起来凶恶,性子却很是亲和。
裴青衣抱拳拱手,“郭大哥,就送到这吧,你们好生保重。”
郭子德看了看裴青衣站的方向,缓声道,“再走就是枭阳门地界,近来枭阳门内并不太平,姑娘还是小心为上,若有要紧事,就将莫镖头相赠的镖旗出示给来往的镖师,我们之间自有联系的方法,总比驿站要方便的多。”
裴青衣微一颔首,道过谢,便与他们各自分别了。
已是晌午,临到下一个镇子还要很长的路,裴青衣扯了扯缰绳往前走。实话说,她的马术并不算好,只是莫如霜想着她要走的地方多些,有匹马总是好的。这马儿倒是乖巧,一身黑毛中夹着几缕白,莫师姐管它叫做悬霜,想来也是应景。
她一人一马在道上慢悠悠地行着,裴青衣坐在马上发呆,她下山已有些时日,只是依旧迷茫,凌鸦师太让她看看这世间的气象万千,可她连往何处去都不知道。
正在想着,忽觉心中异样,一抬头竟见前方不远处树丛耸动,像是有人。裴青衣拍了拍悬霜的颈子让它嘘声,自己下了马往树丛中探了几步。
她现今所在是一小片树林,穿行过去另一边便有一片空地。裴青衣屏着呼吸,寻了棵树腾身上去,将身形隐在枝桠间,这才向下望。
远处叫嚷声渐近,正有两个人向他这方向奔来,身后另有一群人穷追不舍。裴青衣眯着眼睛细细观瞧,却发现后方追赶的一行人皆围带赤色头巾,正是枭阳门门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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