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里已知身是客

病，说来就来。 昨天路南还是那个一天之内狂开4个对公账户的猛人，今天就成了个病秧子，一个上午了，浑身上下竟是一点劲也提起不起来。上午一下班，他就去药店买了个药，回家吃了药就草草睡下了，饭也没有吃，其实他也根本吃不下。路妈妈很是担心儿子，想着带他去诊所看看，路南却坚持不肯去。他要赶快去睡一下，说不定等发了汗，就好了一大半，下午还要去上班呢。 是啊，现在路南已经上班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是个学生了，不是说请假就能请假的。银行的工作极其繁忙，一线柜台更是人手不足，自己一请假，好几个同事就得跟着一起调班，太麻烦别人了。 路南从来都是一个害怕麻烦别人的人，能上的话自然就想坚持这一下，开门红已经接近尾声，只要不是昨天那种特殊情况，柜台上业务量倒也不大。想着这些，路南赶紧钻进被窝午睡了。 药果然有些效果，还没等闹钟响，路南就醒了，出了一身的汗，他赶紧起来，草草擦了一下身子，换了身内衣，穿上行服，就去单位了。 一踏出门，路南就感觉有点不妙，头重脚轻的感觉比上午还要严重许多。“不管了，撑一下吧。”路南心想到，比起这些年遭遇的痛苦，这点病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想到这些，路南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丝酸楚，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去想过去的事，路南还是会忍不住想起。 强忍着病痛，路南终于撑过了这个下午，主任也算体贴，让路南到点就赶快回家了。回到家的路南，强撑的吃了一碗饭，他不想让老妈和北北担心。吃完饭的路南赶快又喝了一次药，又躺上床了。 嗡嗡嗡！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路南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想拿出手机调成静音，他对qq有多么热爱，就对微信有多么痛恨。谁能想到，一个基层对公柜员，竟然要加这么多的微信群，每天的微信消息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他已经被迫养成了手机调成震动的习惯，都快忘了自己的手机铃声是什么了。 等路南拿起手机，却发现黑屏了，怎么也打不开。这部深空灰的iphone5s是大二那年爸爸送给他的礼物，到现在已经用了三年多了，他一直十分爱惜，前段时间不小心被北北摔了一下，拿到修理店去，店员也劝他换一个，勉强又撑了两天，现在终于是要寿终正寝了吗？ 对了，新买的手机昨天已经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换。路南突然想起，撑着身体爬了起来，打开了昨天的快递盒。那是他在京东上买的新手机，一部32gb的金色iphone6。 路南从小就是一个数码爱好者，很早就对苹果公司的产品感兴趣，路爸也非常清楚儿子的爱好，才舍得花钱买这么贵重的手机送他。可如今已经是2017年了，iphone7都出了大半年了，他却买了个iphone6，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便宜。iphone7快5000块钱了，这部iphone6还不到3000，便宜了差不多两千块钱，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更明智的选择。 是啊，他现在做什么都要精打细算了，爸爸走了之后，家里经济压力陡增，路南在努力的帮妈妈分担压力，如果不是他手机里保存了很多工作的资料，跨系统迁移数据又实在是太麻烦，路南就想着买个安卓千元机凑合用了。 握着手里的iphone6，路南不禁苦笑了一声。这部手机火爆全国的时候，正逢他的人生低谷，iphone6的设计大改一度被他视为一种背叛，金色版更是被他视为苹果历史上的耻辱，苦闷的他当时在威锋上狂喷这部手机，以宣泄自己的情绪。可如今，自己却买了这部曾经最令他讨厌的手机，世事难料啊。 “怎么不躺在床上？”路妈端着药走进了房间，“我以为你还在睡，就没敲门。”路妈妈一脸局促，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 “没事，刚准备回一下微信消息的，发现手机彻底坏了，我现在在给新手机激活导数据呢，不然明天上班来不及了。”读书的时候，路南极为反感父母不敲门进他房间，为此还吵过几次，想想自己当时的言辞，实在有些过分，想到这，路南不由得有些愧疚。 “那要好久不，我还想着你吃完药就早点睡呢。”路妈妈不由得有些焦急。 “不用好久，我等下做完基础设置就插上电源，让它自己下载数据，我就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路南抓紧时间喝完了药，让妈妈赶快回去休息了，时间也不早了。 “好，你早点睡，别再凉到了。”见路南喝完了药，路妈端着杯子出去了，轻轻带上了儿子房间的门。 手机界面上很快出现了数据导入的界面，却出现了2个时间，2017年2月24日和2015年12月29日，路南一愣，鬼使神差一般点了下面那个日期。 眼睛好重啊，药开始起效了，强烈的睡意袭来，手机从他手里滑落，落在了桌上，在静静地自己导入数据。 眼皮已经在打架了，好久都没有这个感觉了，从大学以来，巨大的精神折磨让他反复失眠，很久没有这么想睡觉了。路南实在是撑不住了，他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 夜深了。 砰！砰！砰！强烈的阳光照的路南睁不开眼。 “几点了？完了，是不是新手机没设闹钟，不会要迟到了吧？老妈为什么没叫我？什么声音这么吵，是北北吗？”一瞬之间，路南脑海中闪过许多疑问，但阳光太强烈了，路南一直在努力睁开眼，却完全睁不开眼。 “还睡呢，起来打球了，快起快起，完了场子又要被人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王磊？你今天不上班的吗？”路南还是没能睁开眼，阳光太刺眼了，但王磊的声音他却听得出来，那是自己初中的好朋友，死党之一。 “上班？你在说什么啊，今天高考，我们学校是考场，正放假呢，上什么课？”阳光突然暗了一些，路南终于睁开眼了，可还没等路南看清，就被王磊一把拉起来了。 “快走快走，我们一伙人赶快去好好玩一下，马上就中考了，考完以后说不定都聚不齐了。”王磊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中考？什么中考？考什么啊？”路南茫然不知所措。 “考语数英理化政史啊，学霸，你还想考什么，考打篮球啊？”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路南却一眼认出来了，是周玲霖，一个不怎么熟的初高中同学，周玲霖怎么会在这。 “你也去打球吗？”不知怎么地，路南问了一句很无厘头的话。 “我打个屁的球啊，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周玲霖笑了起来。 “他不是烧糊涂了，他单纯就是脑子有病。”一句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路南的心脏被狠狠的揪了一下，是林微雨的声音。 是林微雨，她就站在周玲霖旁边，怒气冲冲地看着路南，他刚才居然没注意到，他怎么会没注意到。 “怎么了？”路南心虚地问道，没来由地心虚，一切都是他的错。 “你说怎么了，我送你的钢笔，是不是被你摔坏了？”林微雨怒气冲冲，不依不饶，丝毫没有了以往的温柔。 “我，我不小心摔坏的，对不起小雨！”路南急忙道歉，他真的好想跟林微雨好好说几句话，想的不得了。 “你还撒谎，明明就是你故意摔坏的！”林微雨声音更高了，显然是更生气了。 “我我对不起小雨，是我错了，我已经修好了，我去拿给你看！” 路南急忙往屋里跑，他要把钢笔拿给小雨看，然后跟她道歉，好好跟她道个歉，他太需要跟她道个歉了。 屋子里的阳光比外面还大，照的人睁不开眼，真不知道刚才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路南狂奔进房间，却发现抽屉锁了，钥匙呢？ “妈！我抽屉钥匙呢！”路南急得大喊起来，他急得赶去给林微雨道歉，等不得一分一秒。 “妈！妈！”一直没人回应，路南已经急的带着哭腔了。 “怎么了儿子，急着找什么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不是妈妈的。 “爸爸。”路南转过头来，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臭小子，今天怎么叫爸爸了，你上学之后就只叫爸了，今天突然听到你叫爸爸，就好像回到了你小时候。”路爸脸上一直在笑，慢悠悠的说道,“对了，你在找什么啊？” “哦，我差点忘了，爸，你知道我抽屉钥匙在哪吗？”奇怪，刚才明明那么急，怎么突然之间就快忘了。 “对不起啊儿子，我有一年多没回家了，我也不知道在哪。”路爸还是一脸微笑，语调还是不紧不慢的。 “爸，我怎么记得，你已经走了。”路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就无比难过了起来。 “是啊，我都走了一年多了，今天回来看看你。”爸爸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的，却好像跟刚才相比变远了一些。“好了，别找了，你女朋友还在外面等你呢，快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了。”爸爸的声音更远了。 “女朋友？”路南打了个激灵，“我没女朋友啊，是谁在等我？”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爸爸转身出了房间，声音更远了，几乎快要听不到了。 “爸！”路南跟着走出了房间，却见不到爸爸的人影了。大门大开着，阳光很大，门外好像有个人。 “你是谁？”路南冲出大门，恐惧、懊恼、苦涩还夹杂着一丝期待，一丝不敢让人看到的期待。终于，他看到了那个人，是个背影，修长身材，上身穿着一件黑色t恤，下身一条蓝色牛仔裤，右肩背着一个包，一个布包，背影很好看的样子，但是，她留着一头短发。 路南的心沉到了谷底，没有期待中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路南话音还没落，那个人便自顾自地往前走了，路南赶紧追了上去。 “你说啊，你是谁？”对方还是没有回答，奇怪地很，路南一路小跑着追，对方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还是个姑娘，竟然一直追不上。 “你快说啊，你到底是谁？”路南的语气中已经带着怒意了，“我没有答应过谁做我女朋友，我也没想要谁做我女朋友，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别人做我女朋友！” “你真的没答应过别人吗？”姑娘终于转过身来了，笑语盈盈地看着他。 那是一张美丽的脸，一张有些陌生的脸，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是林微雨的脸，她没有一点点生气，一直在笑。 “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路南轻声说道，眼泪涌了出来，遮住了眼睛。 林微雨的脸迅速变的模糊了，路南想好好看看她，用力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眼前没有任何人，只有房间的白墙，梦醒了。 路南觉得脸上好冰，是眼泪，整个枕头都湿了，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房间里有亮光，不是灯，是手机，好像还在导数据。路南爬了起来，拿起手机，发现数据刚刚导完。凌晨两点四十六分了，导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家里的网慢，还是苹果云端太慢。 路南打开了手机，进入了主页，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颤巍巍地点开了通讯录。 没有她，已经从iuld删掉的东西，就算把时间选的再前，也是找不回来的。 泪水模糊了眼睛，路南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了，他把头埋进被子里，大声哭了出来。自从把爸爸的骨灰盒从殡仪馆抱出来之后，他就再也不敢流一滴眼泪了。今天，他终于忍耐不住了，大声哭了出来。 寂静的夜里，男孩的哭声摇荡在风间，宣泄着这个男孩的悔恨、酸楚和痛苦。 爸爸，我好想你啊！小雨，我好想你啊！ 我最思念的人啊，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闯了进来。 又为何连一声道别都没有，就离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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