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战争和死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远

只是，这一次他们挑错了杀鸡儆猴的对象。 或许是从小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的缘故，孙伟诚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珍惜粮食的好习惯。 经历过那个资源极其匮乏每一粒粮食都无比珍贵的年代，老一辈人面对食物的态度，远超现在人的想象。 勤俭节约，不浪费任何一粒粮食，几乎是所有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刻印在本能中的行为。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孙伟诚受其影响，在面对食物的态度上与那些老人们一般无二。 即便李刚不说，他也会捡起地上的食物。 “卧槽，这家伙也不嫌脏，真就捡起来吃了？！”此时，不止一个新兵在心底如此想着。 不过，他们的想法，并不能左右事情的发展。 杀鸡儆猴的目的落空了，李刚虽有些意外，但也没太放在心上，这种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挥手下令让众人坐下。 大家刚端起碗准备动筷，就听李刚突然又道：“你们只有五分钟的用餐时间，记住，吃多少拿多少，不允许剩下，更不允许浪费！” “用餐结束，桌子上不能有哪怕一颗米粒；不然，你们中午就等着饿肚子吧！” “好了，现在开始吃饭！” 类似的情况，不仅仅出现在江辰他们这桌，其他班级也都是如此。 随着吃饭的命令下达，各班班长立刻端起面前的饭盆开始大口吞咽起来。 至于新兵们，相互对视一眼后，顾不得矫情，一个个也连忙有样学样，一手一个包子，也不管是什么馅就往嘴里塞，随便嚼两下，然后再端起面前的饭盆猛灌上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逃荒过来的饥民。 其他地方的部队，虽然也会规定用餐时间，但远没有这么夸张。 可谁让这里是228团的新兵连呢，作为驻扎在边境的快速反应部队，228团对于手上士兵的时间观念非常看重。 什么是快速反应部队？ 顾名思义，成为快速反应部队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能够迅速将战备状态调整到一级作战状态的部队。 24小时随时保持战备状态，一旦上级命令下达，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现场给予对手以沉重打击。 要怪只能怪他们被分到了31师，来到228团的新兵连。 当踏入这片营地的时候，就代表他们要面对比其他同年新兵们，更严格的训练标准，付出更多的汗水…… 五分钟的用餐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放筷！”早已吃完的李刚掐着点下达命令。 手里还有半个包子的李强闻言，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噎死，直接将手里的半个包子硬塞到了嘴里，两边脸蛋鼓的像个气球，很让人担心它下一秒会不会直接爆开。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江辰嘴里同样塞满了食物，想咽又咽不下去，只能慢慢的咀嚼。 最狠的还得是小胖子孙伟诚。 在班长喊出放筷的前一秒，这家伙刚剥好一颗鸡蛋塞到嘴里，在李刚喊出放筷的瞬间，他又从盘子里摸了个大肉包子卡着最后的时间塞进嘴里。 部队炊事班可不是外面的饭店，一个肉包子足够成年人拳头那么大，江辰都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把这么大个包子给塞进去的。 瞥了这个吃货一眼，李刚淡淡道：“下不为例！” 明明刚吃下那么大一个包子，孙伟诚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听到李刚的话后，他连忙立正回答：“是！” “这家伙的嗓子眼该不会跟嘴一样大吧？都不用嚼直接就能咽下去？！” 看着口齿清晰的孙伟诚，差点被嘴里食物噎个半死的江辰忍不住在心底一阵腹诽。 “李强！” “到！” “把桌上没吃的食物拿回食堂，其他人列队准备集合！” “是！” 第一次做晓值日，李强打饭时候拿的有些多，五分钟的用餐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众人消灭眼前的食物。 好在，这些没有人动过的食物，并不会算在他们头上，当然也不可能直接扔了。 炊事班的士兵会妥善保管这些食物，并在中午的用餐时间端上来。 至于中午要是还吃不完怎么？ 当然是留到晚上继续吃咯。 国家的每一粒粮食都不容许浪费，这也是每个军人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凭什么，我又不是吃不完！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谁家吃饭只给五分钟？！” 收拾好餐具和桌子，刚准备离开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咆哮。 众人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大概隔离三四桌的距离，一名新兵正梗着脖子跟老兵班长理论，半个包子掉在地上，桌子上还有一碗没喝完的稀饭，米粒和着米汤撒的到处都是。 对于质问，老兵班长没有一丝激动，他笔直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因为激动而面色潮红的新兵，他只淡淡的说道：“凭什么？” “就凭这里是部队！” “你吃的每一粒粮食都是人民群众用辛苦汗水换来的！” 老兵班长的声音渐渐拔高，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严肃。 “吃饭就是打仗，吃饭不快，难道上了战场，敌人会等着你慢慢吃完再来吗！” “切，别说的那么高大上，敌人？别搞笑了，现在是和平年代，哪还有敌人给你打！” “我看你们就是天天窝在山沟沟里，都快窝出病了，才拿我们这些新兵撒气！” “吃饭就给五分钟，吃不完中午不给饭吃，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这个新兵也是个混不吝，非但没有认错，反倒是开始跟班长胡搅蛮缠。 而且，你这家伙说话就说话，话里话外还把其他人带上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们这些新兵？ 你也配？！ 新兵说这种话，江辰能理解，曾几何时，他也有类似的想法。 打仗？ 敌人？ 几十年的和平时光下，除了在电视上以外，他们再没有从其他地方听到过类似的词语。 网络虽然已经兴起，各个城市甚至偏僻的村镇上都开满了大大小小的网吧，但在信息的获取上，却远远达不到十几年后的水平。 所以，在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之前，他们都以为战争和死亡距离自己很远…… 但，这并不能成为借口，你可以不知道，可以不了解，却不能将这些当做不存在，将一切当成理所应当…… 每当国家遇到灾难，人民生命受到威胁，是谁挺身而出，是谁不顾一切？！ 没有亲眼见过，也总在电视上，在新闻上看过听过吧！ 这也就是江辰现在是个新兵，但凡他要是个入伍一年以上的老兵，非得上去给这家伙一脚不可。 ……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连长指导员的注意。 “搞什么！张林，你怎么带的新兵！”连长葛洪涛大步走了过来，看都没看面前的新兵一眼，而是，直接指着老兵班长一顿臭骂。 部队就是这样，一级压一级，士兵犯错，领导不会直接去找士兵的麻烦。 更何况，以这小子刚才说的话，也能算一个军人？ 对于这种人，葛洪涛连多看一眼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连长！是我的问题，没有提前做好新兵的工作！”这个叫张林的老兵班长也不狡辩什么，立正对着葛洪涛敬了个礼说道。 “哼，其他人都出去集合，张林给你五分钟解决。” “是！” 没有过多的废话，撂下一句话后，葛洪涛就转身离开了，倒是他旁边的指导员陆铭留了下来。 新兵的思想工作，本就是指导员分内的事情，对于这件事情，陆铭当然不能视若罔闻。 “新兵，不懂规矩可以教，但方法得合理，别动不动就伸手。”虽说才下连队不久，但在军校也待了好几年，毕业前还去基层部队实习过，对于老兵的处理方式，陆铭再清楚不过。 今时不同往日，上面已经明确下达命令，严禁打骂体罚新兵。 他可不想张林这么一个优秀的士兵，因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背上处分，影响自己前程。 在葛洪涛的命令下，众人虽然在往外走，但眼神却时不时往这边瞄。 他们很好奇，指导员会怎么处理这个新兵。 “国家的军费一分钱都不容浪费！”说完，陆铭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弯下腰捡起那个新兵丢在地上的半个包子，然后，又从旁边取来一双筷子，将洒在桌子上的米汤拨进碗里。 当陆铭端起碗的时候，还在往外走的队伍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将那个新兵剩下的稀饭和半个包子吃了下去。 队伍中传来一阵咽唾沫的声音，刚才那一幕牢牢刻进众人脑海，只要还在部队一天，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 站在食堂门口的葛洪涛，背对着食堂大门，虽然没有看到里面的画面，但他的脸上依旧扬起一抹笑意。 “这小子……不错！我葛洪涛没看错人！” 刚才还颐指气使，一脸十个不服八个不忿跟班长顶牛的新兵，此时也愣在了原地。 “张林！” 放下碗，陆铭看向老兵班长道。 “啊……”张林显然也没有料到陆铭刚才的举动，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立正回应：“到！” “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是第六年了吧？” “报告指导员，还差四个月满六年！” 陆铭又看向一旁的新兵。 “你刚才说哪有敌人打？我现在告诉你哪里还有敌人！” 陆铭迈步走到张林身边，伸手解开他上衣的扣子。 “就脚下，就在距离你三十公里外！无数像他一样的军人，正在那里守卫着，保护着你口中的和平年代！！” 身上的迷彩服被脱下来，里面的背心被掀开，露出张林坚实的肌肉，以及腹部那一道几乎占据半边身体的伤痕。 “告诉他，这是怎么来的！” “报告，三年前我连奉命前往44号区域驻扎，意外遭遇一伙盘踞在边境线附近的武装势力正在进行犯罪活动，得到上级命令后，我连果断出击，歼敌十三人，俘虏七人，我连轻伤三人，重伤两人！” 陆铭重新看向那名新兵，语气平淡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或许是陆铭带给他的压力太大，又或许是刚才的话太过震撼，亦或者是张林身上的伤疤太过可怖…… 这名新兵张着嘴半天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许久之后，他才用颤抖的声音回道：“没有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拍了拍张林的肩膀，示意他穿上衣服，陆铭转身离开了食堂。 …… 外面，新兵们已经列队站好，他们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耳朵却不聋，张林刚才的话，众人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 歼敌十三人，俘虏七人，轻伤三人，重伤两人。 这个数字看着很少，但所代表的含义却无比沉重。 战争、死亡，距离他们并不远……就在三十公里外，开车不到一个小时的距离…… 看着从食堂内走出来的张林，以及跟在他身后仿佛丢了魂一般的新兵，众人沉默无语，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情绪。 队伍中，江辰盯着张林身上的迷彩服，耳边回响着刚才的话语，心中只剩下浓浓的敬意。 至于跟在他后面的新兵？ 或许经过这件事之后，他会做出改变，但那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江辰全当没有这个人。 不是江辰刻薄，而是，能在部队当着一众军人，说出刚才那番话，就不值得江辰再去看哪怕一眼。 最起码，现在不配…… 沉重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做，大家可没有功夫关心他人。 回到宿舍，李刚就开始给众人分配任务。 “江辰、张梦，你们两个负责地面卫生！” “李强、楚飞，你们俩打扫门窗衣柜吊扇等卫生死角！” “孙伟诚、罗明去收拾阳台！” “周星海、何文杰你俩去楼道！” “给你们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带你们去外面打扫环境卫生。”给所有人都分配完任务后，李刚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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