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慈今天出来，的确是没通知过其他人的。</p>
案件尘埃落定，她就也有了自己的时间。</p>
其实这个案子说起来很现实，徐婉是杀人凶手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她的杀人动机乍一看难以理解，其实仔细想来也不是全无道理。</p>
徐婉是个高敏感群体，这源于她天生的身体缺陷，以及她从小到大的经历，因此对旁人总是会有几分防备心。</p>
但是这不代表她就可以把自己永远放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去，肆意的加害其他人。</p>
男男女女那些事情很多时候往往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她和陈泽远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泽远到底有没有过游离的时候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毕竟死无对证，但其实姜慈更倾向于徐婉方才说的话里，有一大半都是为自己的开脱之词。</p>
她实在太害怕自己身体上的秘密被别人发现了，对她来说这恐怕比她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哪怕是死后，这也是不能败露的。</p>
多说无益，反正接下来徐婉的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了结的，证据已经全部移交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人不是傻子，徐家现在把她接回去了，不代表以后陈泽远的事就没人追究了。</p>
马车微微摇晃，姜慈现在也逐渐习惯了坐马车，最开始的时候她特别不适应，每次坐马车都感觉是在摇匀自己的脑浆。</p>
约莫过了一刻钟，姜慈忽然闻到一阵山楂饼的香味儿，想起上次商行川给她带的山楂饼，便叫车夫停了车。</p>
车夫是个中年男人，面相憨厚，拱手道：“娘娘若是想吃饼了，您在车上等着就好，小人排队去给您买。”</p>
姜慈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你在此处候着。”</p>
姜慈循着香味很快找到了店，这家山楂饼的生意真是好，门口排了很长的一路人，姜慈默默站到了队伍末尾。</p>
平头老百姓自然是不认识她的，排在她前面的是两个小姑娘，两人一直叽叽喳喳着说话，她俩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站在他们后面的姜慈听了个清楚。</p>
“你待会多分我一个饼，我就告诉你。”</p>
“说嘛说嘛，好你个泼皮，还敢卖关子了……”</p>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前两天郡主府出事儿了。”</p>
“郡主府？哪个郡主府啊，莫非是宜安郡主？”</p>
这人说话声音稍微大了些，立马被另一个人阻止，“小声些，这会儿要是被别人听见了，我们两可惹不起宜安郡主。”</p>
前头那人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至于吧，她都被软禁了那么长时间，现下谁还记得她啊。”</p>
“人家好歹是郡主，跟我们这种平头百姓怎么比？我有个亲戚，在郡主府负责采买，他说郡主好像得了疾病，可能没多少日子了。”</p>
前头的顿时瞪大了眼睛，“真的？”</p>
“我的消息还能有假不成？”两人嘀嘀咕咕，宜安郡主这些年来鱼肉百姓，祸害了不少人，现在得了急病，她们只觉得说不定就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收了她。</p>
既然说到宜安郡主，便绕不开昱王妃。</p>
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昱王妃，一人说着：“你见过昱王妃吗？”</p>
另一人自然说没有，但是又补上了一句，“虽然是没见过，但昱王妃此人，想也能猜得到，肯定是端庄大方，温柔得体的，世家女子不都这样么？”</p>
“也是……但我怎么以前好像听说她和陈家那个死了的小公子有点关系？”</p>
“胡编乱造的吧？这些事现在不都没人提了么，反正昱王妃为人肯定比宜安郡主好，当初宜安郡主追着昱王殿下满城跑，昱王殿下可没赏个眼神给她，现在跟王妃娘娘多恩爱啊。”</p>
姜慈站在后面，默默红了耳尖。</p>
队伍越来越近了，两人咽了咽口水，忽然感叹道：“昱王妃这样的人，肯定不吃山楂饼。”</p>
“嗯嗯我也觉得，我听说这些世家豪门，每日所食所用都是专人专供的，那……吃不到这么好吃的山楂饼，感觉也挺可怜的哈。”</p>
两人说着说着，又乐呵起来了。</p>
姜慈：“……”</p>
谢邀，本人正排在你们后面呢。</p>
听她们说起宜安郡主，姜慈才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自从她被软禁，她没在自己跟前晃荡，自己都快把这号人给忘了。</p>
山楂饼的味道是真的香，很快便吸引了一堆人过来排队，不知不觉姜慈便到了队伍中间的位置，她身后还排了一串人。</p>
这个时代人又没有手机，排队的时候能干什么什么呢？不就是聊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家长里短的事儿，姜慈排了一刻钟，听了三个八卦。</p>
接着又是过了许久，她才终于排到，她不禁想到——那上次商行川是怎么买到的，还有，她到底在车上睡了多久？</p>
她身后那人大约也是排的不耐烦了，和同行的人抱怨道：“这饼子每回来都得排上一两个时辰，今天这人还算少的了，哎呦……站的我腿都酸了，我家里那婆娘非得吃，店老板还只肯卖一盒。”</p>
一两个时辰？</p>
姜慈一边默默吐槽它的饥饿营销，一边默默给钱，拿饼。</p>
姜慈拿着那盒饼子回到马车上，想了想还是问车夫，“这家饼子一直都这么多人吗？”</p>
车夫点了点头，说：“回娘娘的话，可不是么？而且他们这个店老板脾气又怪，一次只能买一盒……咱们府里的主子是不爱吃，我有个同乡在城外一家当差，主家说想吃，派人去请店老板去家里做，结果那老板死活不去，不管谁来了都只能卖一盒。”</p>
姜慈心想可不是么，这小小的山楂饼不过也就是尝个新鲜，天子脚下王公贵族多如牛毛，若是应承这个不应那个，他一个小店老板，该如何取舍？</p>
姜慈修着食盒里传出来的香味，不知怎的，想起商行川为她排了许久的队，心里头酸酸涩涩的。</p>
或许商行川为她排队买饼子这个事儿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儿，但是感情这东西不就是有无数个瞬间组成的吗？</p>
她嘴角挂着笑回府，找了一圈也不见商行川的人影，便了然人还在宫里了。</p>
商行川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姜慈起床时他就进宫了，两人若是能一块吃顿晚饭都算不错了，有时候根本是一整天都看不见他人。</p>
姜慈把饼子拿进房里，换了衣裳踢掉鞋子往床上一躺，对薄荷说道：“我先睡会儿，晚点儿要是王爷回来了记得叫我。”</p>
薄荷点了点头。</p>
商行川一直到日落西山方才回来。</p>
姜慈本来正睡着呢，迷迷糊糊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脸颊被碰了碰，她睁开眼睛，迷蒙地看着他。</p>
商行川只坐在床边，用手背骨节蹭着她的脸，她睡得很香，浑身都暖暖的，脸颊红润润，两颊擦了胭脂似的。</p>
手感太好，他忍不住又捏了捏，“今天去干什么了？”</p>
姜慈跟个猫猫虫一样扭着身子伸懒腰，“徐婉的事情基本上尘埃落定了吧。”</p>
“是她杀的陈泽远？”</p>
姜慈点了点头：“是，反正证据全部移交到大理寺了，接下来的事情大理寺接手。”</p>
姜慈青丝如墨，散在枕头上，仰着头看他，那双清润的眸子里盛满笑意，邀功似的说：“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p>
商行川其实一进门就看见了山楂饼，但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模样，还是假装不知，“是什么？”</p>
姜慈说：“山楂饼！就是你上次给我买的那个，我都不知道原来还要排队排这么久的，不过确实挺好吃的，你快去吃点儿。”</p>
商行川于是又凑近了些，“这么辛苦啊。”</p>
“嗯嗯。”姜慈的神色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软。</p>
商行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我就不用了，我不爱食甜腻之物，你辛苦排队那么久，自己都没吃一口。”</p>
姜慈心想你自己还不是一样？</p>
也许是山楂饼，也许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姜慈不知不觉变得黏糊了起来，她说：“今天晚上还要进宫吗？”</p>
商行川说：“今晚不用了，明日一早要去一趟户部。”</p>
姜慈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起得比鸡早，赚到的银子也没见分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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