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奇领着两人离开，回到南郊警署时已经快下班了。 楚老三在那焦急等着，见着几人就问收获。 “取回来三万法币，还有十根大黄鱼在银行，人家不让拿，得用正式文件才可以。” 楚老三使劲挥了挥拳，“太棒了。那都是小事。” 为了庆祝今天的大捷，南郊警署晚上除了值班的全都聚餐。 编外人员去不了，楚老三假意让了几下就跟着警署的人去了，郑开奇领着四个当班的简单吃了顿便饭。 四个人今天见识了日本人统领下的警署那肆意破坏的能力，有的兴奋，有的紧张，有的黯然神伤。 郑开奇没有理会他们，他满脑子都是那张照片。 他立誓要把他们都找出来，一个个消灭掉。 那张照片和那些大黄鱼都在储物柜，他抽空得拿到手。还得尽快联系法租界的齐多娣。 他会在哪里呢？ 或许他能早些恢复，来找他。 小张三开着车来上班的，等吃完饭，他拍着胸脯送郑开奇。 郑开奇坐到离酒馆还有一个路口，就让小张三停车，自己走几步回去。 这有助于他好好思考思考。 走了没多远，他又到了那家郎中的店门口。 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他犹豫片刻进去，那郎中正在做饭。 银白头发，精神矍铄。 “医生，弄点药。” 郎中也不看他，说道：“听你这腿脚，一瘸一瘸也没好，怎么还在外面乱窜，不怕鬼子知道你有枪伤？” “我是个警察。黑皮狗子。”郑开奇自嘲。 郎中嘿嘿笑了：“有点意思。穿着黑皮的，一般没有你不要脸，敢自嘲。”郎中离开厨房小地方，到了药柜那给配了药。 “快点滚吧，老子是医生不假，谁都救，但也厌烦你们这些黑皮狗。” “好来。”郑开奇留下一个银元，就要往外走。 “回来，多了。给你找钱。” 郑开奇不急不缓往外走，“算了吧，哪天我被人打了黑枪了，你要是看见了，记得我有钱押你这呢。” 医生愣住了，没想到这警察不光不要脸，还敢咒自己。 “这小子。” 刚要追上去，却见那小子一瘸一拐的又进来了。 “怎么又回来了？”医生嗤笑道：“心疼钱了？” “腿疼，是不是因为有雾，所以特别疼啊。” 医生刚要说话，看见郑开奇后面走进来一个长衫高个子斯文眼睛男士。 他不再管郑开奇，打着招呼：“郑老师，这么晚了还出来？” 郑老师笑着点点头，说道：“是啊，大晚上的肚子反酸水，那个感觉雷医生，太不舒服了。我都快受不了啦。” 他声音醇厚磁性，笑容温暖。 “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早说让你去大医院看看，你这个穷鬼，就知道来买点便宜的药。” 医生又嘴贱的羞辱，还不忘给拿了些胃药。 “谢谢，再见，不耽误你做饭了。” 临走时他对郑开奇礼貌微笑，缓步离开。 “喂，小子，你还不走？穷得没钱吃饭了？” 医生开始赶郑开奇。 郑开奇也该走了。 他的手微微哆嗦着。 “医生，你这人挺有意思啊。你对那个什么郑老师挺不错，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个态度？我刚给了你一个银元。” “那又怎么样？老子像是差钱的人？人家郑老师是女子学院最有威望的历史老师，你是个什么玩意？黑皮小道格。” 郑开奇站起身惊讶道：“医生，你还会英文？” “哼，不知有多少外国人来找我治病，会上一两句很稀奇？” 嗯，郑开奇起身离开。 这并不稀奇。 但是那个郑老师让医生继续做饭，就很稀奇。 他进来时医生在切葱，配菜，郑老师进来后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医生刚才在做菜。 而且很有信心的说了出来。 “果然是他。一定是他。” 这是顶级的地工才有的能力。类似于过目不忘了。 郑开奇之所以掉头回来，就是因为远远看见了这个什么郑老师。 他本就想着相片的事情，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面熟，心下一惊，突然觉得他跟相片上某个人很像。 消瘦高个子，带着眼镜，眼神深邃，笑容和煦。 不错，他就是那张照片里，除了咧着嘴笑的三个日本军官外，唯一脸上带着微笑的人。 所以他第一时间假装腿疼回来，坐在了旁边。等着他进来，等待可能获取的信息。 而现在，他笃定，他就是那个人。 如果冯老七是1936年叛变，那么那招颇具纪念意义的照片，应该是再往后的时间拍摄的。最多到现在，不会超过两年。 他没有多少改变。 女子学院离这里并不远，只有两三个街口。 那所学校的门槛很低，穷人的孩子也能上，算是为数不少的良心学校了。 第二天，郑开奇上午去了花旗银行，再次确认了照片后，数了下那一箱子的大黄鱼，开始感慨家里那点小黄鱼简直是太少了。 十六根小黄鱼就是三根大黄鱼多一根，而这个箱子里，整整三十根大黄鱼。 “发财了老孟。咱们上海中共地工，发财喽。” 这些钱，不管是购买情报还是拉拢人心，发展队伍，买急救品，都堪堪够用。 再次把东西放好，郑开奇揣着钥匙出来。 这把钥匙不能随身带着，也不能放在酒店，要放在哪里，这是个问题。 最后想了想，他找到老孟当时藏匿的小安全屋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和已经远走延安的同志知道，算是比较安全。 在院子的树底下他挖了个坑，先是用袋子包裹，又放进一个塑料瓶子，最后从树上薅了一把树叶上下包裹，这才填好了土，观察仔细后离开。 中午在酒馆跟几个食客吹牛空档眯了会，枕着阳光，他睡的很香。 直到卫影过来，叫醒了他。 “队长找你。” “吆。”郑开奇揉着眼睛，心中习惯性想了想这一天的事情，笑了：“这不是卫大姐么？来，愿赌服输，笑一个。” 卫影还真挤了个难看的笑容，恶狠狠问道：“谁是你大姐？” “开个小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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