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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十三万西凉九世华宗亡63

却说孝武帝宁康元年,国家的混乱初步平定,大司马桓温,竟然从姑孰入朝。朝廷中德高望重的大臣,要算谢安和王坦之,谢安已升任吏部尚书,王坦之仍任侍中。京城的人士,相继猜疑,都认为桓温无故入朝,不是来废黜幼主,就是来诛杀王谢二人。谢安却不为此担忧,只有王坦之不免焦虑,偏偏宫廷又发出诏令,竟然让谢安与王坦之,前往新亭迎接桓温,王坦之接到诏令,惊得面色如土,谢安仍然谈笑自若。并且对属官说:“晋朝的国运存亡,就在这一趟。”安然前往,可以说是名不虚传。当下启程出都,直接前往新亭,百官相随的很多。等到与桓温相遇,桓温大规模陈列兵卫,接见朝廷官员,凡是地位声望稍高的官员,只怕得罪,都向桓温远远下拜,颤抖得失去了常态,王坦之更是捏着一把冷汗,快步走到桓温面前,几乎像魂灵出窍,连手版都倒拿着。人生总有一死,何必这般战战兢兢?只有谢安从容走入,一点不拘束于礼节。桓温见他态度与众不同,自然更加敬重,便起身请他入座,两人坐下。谢安目光如炬,已经有所察觉,于是就对桓温说:“我听说诸侯有道,防守在于四邻,明公又何须在帐后布置人呢?”桓温笑着回答说:“恐怕有突然的变故,不得不这样。”说着,就回头命令左右,撤去后帐,帐后本来排列着甲士,也一起指挥退下。谢安与桓温谈笑了一段时间,才请桓温动身,一同进入建康。王坦之呆若木鸡,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背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里衣,幸亏桓温没有一句话责备,才得以把魂魄收回,一同返回都城。他平时本来和谢安齐名,经过这一次,优劣就分出来了。</p>

桓温入朝谒见孝武帝,询问卢悚进犯宫门的事,因为尚书陆始,检察不严,以致贼人进入宫门,于是将陆始交付廷尉,按照法律治罪;此外没有什么举动,朝臣才稍微安心。桓温在建康居住了几天,谢安和王坦之,多次前往商议事情。忽然觉得凉风吹入室内,吹开后帐,里面有一张榻,榻上躺着一个人,谢安略微一看,就认出是中书侍郎郗超,当即微笑着说:“郗生可谓是入幕之宾了。”郗超本来受桓温秘密嘱咐,留在帐后,偷听客人谈话,既然被谢安识破机关,不得已起身出帐,与谢安相见,谢安戏谑但不过分,反而使桓温、郗超两人,羞愧尴尬交加。等到谢安等人离开后,桓温心中也很忌恨谢安,但因为谢安向来深得众望,一时不便下手,只好暂且容忍,观察时机再行动。于是打算拜谒高平陵,第二天清晨登车,左右见他扶着车轼起身敬礼,都暗暗称奇。途中又回头对左右说:“先帝究竟有灵,你们能见到吗?”左右听着,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鬼话。到了陵前,桓温下车叩拜,一边拜一边说:“臣不敢!臣不敢!”等到拜完后,还说臣不敢三个字,左右都莫名其妙。桓温仍然驾车返回住处,又问左右说:“殷涓是什么样子?”左右回答说殷涓身材肥胖矮小,桓温不禁变了脸色说:“不错不错,他也曾在先帝左侧呢。”疑心生暗鬼。这天晚上,就寒热交作,胡言乱语不停,经过医生诊治,好几天才稍微好转,于是告辞返回镇守之地。</p>

抵达姑孰后,病又加重,他还想荣获九锡,特地派人入朝请求。谢安、王坦之不敢严厉拒绝,只是每天拖延,等到桓温使者再三催促,才命令吏部郎袁宏起草。袁宏有文才,提笔就写好,偏偏谢安吹毛求疵,多次嘱咐修改,竟然到了一个月还没有完成。袁宏悄悄询问仆射王彪之,究竟应该如何落笔,王彪之说:“像您这样的大才,何必修饰,这是谢尚书故意这样,他知道桓公病情日益加重,料想必定不久于世,所以借此拖延呢。”袁宏才恍然大悟。</p>

桓温没有如愿,当然怨恨。恰好桓温的弟弟江州刺史桓冲,前来问候桓温的病情,见桓温病得垂危,就询问王谢二人的情况,桓温叹息着说:“他们不是你所能处置的,我死后熙等人平庸软弱,所有的部曲,归你统率就行了。”桓冲应命而出。诸位听说,桓温有六个儿子,长子叫桓熙,次子叫桓济,再往下是桓韵、桓祎、桓伟、桓玄。桓熙听说桓冲当面接受桓温的命令,将要统领遗留的部众,心中很不服气。于是和弟弟桓济谋划对付叔叔桓秘,意图杀死桓冲。桓冲探听到阴谋,不敢再进入,接着由桓熙等人报告桓温的死讯,召桓冲来治丧,桓冲立即派遣力士直接进入丧所,拘捕桓熙、桓济,并且驱逐桓秘外出,然后举哀。不久上奏迁徙桓熙、桓济到长沙,罢黜桓秘的官职,并且声称桓温的遗命,以小儿子桓玄为继承人。晋廷追赠桓温为丞相,赏赐衮冕,赐予谥号宣武,此外丧葬的礼仪,一概依照汉大将军霍光以及晋太宰安平献王司马孚的旧例,就命令桓玄承袭封爵为南郡公。桓玄年才五岁,桓冲总认为他年幼弱小容易控制,可没有后顾之忧,哪知他长大后,比他父亲还要凶险呢?这暗中埋伏着后文。相传桓玄是桓温的庶子,生母马氏,夜晚坐在月下,看见流星坠入盆中的水中,用瓢舀起吞下,因而有了身孕。等到生桓玄时,有光照亮房间,家人都惊奇认为神奇,就取了一个小名叫灵宝。乳母每次抱桓玄去看望桓温,经过重重门户,必定换人才能到达,说是沉重异常,所以桓温很是宠爱。桓冲立桓玄为继承人,或许果然是秉承桓温的遗命,也未可知,这暂且以后慢慢再说。</p>

且说桓温死后,有诏令晋升桓冲为中军将军,都督扬、雍、江三州军事,兼任扬、豫二州刺史,让他镇守姑孰。加授右将军、荆州刺史桓豁为征西将军,都督荆、扬、广三州军事。桓豁的儿子竟陵太守石秀,为宁远将军,兼任江州刺史,让他镇守寻阳。有人劝桓冲入京诛杀王谢,独掌朝政大权,桓冲将他叱退。桓冲极力改变桓温的政策,一切生杀予夺,都先上奏报告,然后施行,晋廷上下,才得以解除忧虑。</p>

谢安还担心桓冲干预政事,打算请褚太后临朝。褚太后是康帝的皇后,康帝是元帝的孙子,和孝武帝本是叔嫂,从前简文帝入继,比褚太后辈分较长,但因为她既然是太后,不能以家人的礼节相待,所以仍然称为太后,并且因为她居住在崇德宫,特别尊称为崇德太后。到这时由谢安提议,再次请她训政,群臣都没有不同意见,只有尚书仆射王彪之抗议说:“前代君主,年幼在襁褓中,母子一体,所以可以请太后临朝,但太后也不能独断,仍然需要询问大臣。如今主上年过十岁,即将到加冠结婚的年龄,反而让堂嫂临朝,表示君主年幼弱小,这难道能很好地宣扬圣德吗?”议论固然很对。谢安不肯听从,竟然率领百官上奏禀告太后,大致说:</p>

王室多灾多难,祸难仍然不断降临,国家的忧患刚刚过去,又失去了首辅大臣,天下茫然,好像没有依靠,主上虽然圣明聪慧,而年龄尚小,又在居丧期间,思念之情深厚,无暇处理各种事务。想到太后陛下,德行顺应坤厚,慈爱圣善,遭遇家庭诸多艰难,临朝亲自处理政事,光大的美德,在往昔就已形成,歌颂之声流传,传播没有边界,即使有莘氏辅佐殷商,任姒兴盛周朝,也不足以比喻。因此五次谋划都能听从,人鬼同心,仰望复苏,悬心于日月。顺应时势的道理,是《周易》所崇尚的,安定社稷,是大人的责任,希望陛下,总理各种事务,调和政事之道,以慰藉祖宗,使百姓安宁,不胜殷切期待等待的心情!</p>

褚太后听从众人的提议,就回复诏令说:</p>

王室不幸,仍然有艰难困苦,阅览呈上来的奏事,感慨增添悲哀,朝廷内外各位,都因为主上年幼,加上思念之情深厚,不能亲自处理政事,号令应当有所依据。如果可以安定社稷,有利于天下,也不必有所固执。应当恭敬地听从所奏请,但我愚昧的缺失,自己知道难免,希望都能辅佐协调之道,提出可行的建议,废除不可行的,那么国家就有所依靠了。</p>

这诏令下达后,第二天就临朝。晋升王坦之为尚书令,谢安为仆射,两人同心辅佐政事,最终使晋室安定。过了一年命令王坦之出督徐、兖等州军事,只命令谢安总掌中书。谢安喜好音律,即使遇到服丧期间,也不废弃丝竹,士大夫相继仿效,逐渐形成风俗。王坦之曾写信苦苦劝谏,谢安不能采用。这是谢安的短处。谢安又曾与王羲之登上冶城,感慨地遐想,有出世的志向,王羲之独自劝诫说:“夏禹为王事勤劳,手脚都长满了老茧,文王处理政务到很晚,没有时间吃饭。如今四郊多有堡垒,应当想着效力,如果空谈荒废政务,浮华的文章妨碍要事,恐怕不是当世所适宜做的。”谢安笑着回答说:“秦用商鞅,二世就灭亡,难道一定是清谈导致灾祸吗?”不久,王坦之病逝,留下遗书,分别送给谢安、桓冲,话语不涉及私事,只是为国家担忧。晋廷追赠他为安北将军,赐予谥号为献。王坦之是已故尚书令王述的儿子,父子都有很高的名声,死后也不衰。只是倒拿手版这件事,未免贻笑大方。</p>

中军将军桓冲,因为谢安向来深得众望,愿意将扬州刺史的兼职,转让给谢安,自己请求外出。桓氏家族和党羽,无不苦苦劝谏,桓冲竟然上奏。有诏令调任桓冲为徐州刺史,让谢安兼任扬州刺史。宁康三年,孝武帝年已十三岁,册立前司徒长史王濛的孙女为皇后,皇后就是哀帝皇后的侄女,因为是贵戚入选中宫,又过了一年正月初一,皇帝举行冠礼。褚太后归政,仍然居住在崇德宫,下诏改元,称为太元元年。晋升谢安为中书监,录尚书事,征召郗愔为镇军大将军,加授桓豁为征西大将军,调任桓冲为车骑将军,兼任尚书仆射。此外,文武百官,各自晋升一等,无需一一叙述。</p>

只有苻秦雄踞北方,曾经出兵侵犯晋朝,接连攻陷梁、益二州。梓潼太守周弑,坚守涪城,派兵护送母亲妻子东下,打算从汉水前往江陵,让她们避难,偏偏途中被秦将朱肜俘获,牵到城下,逼迫他招降周弑,周弑不得已投降。秦王苻坚向来听说周弑的名声,想要任命他为尚书令,周弑忧愁地说:“周弑承蒙晋室的厚恩,理应效死,只因老母被擒,无奈才屈节偷生,如今能够母子两全,已经超出期望,怎敢再求富贵呢?”于是推辞不接受官职,苻坚更加器重,时常召见。周弑有时箕踞而坐,谩骂无礼,甚至称呼苻坚为氐贼,既然已经投降敌人,何必再做出这种姿态。秦国人无不愤怒,只有苻坚不在意,反而加以优待,这也是大度包容,不是常人所能及。一面征召冀州牧王猛入关,让他担任丞相,另外调任阳平公苻融为冀州牧。王猛到达长安,又加授都督中外诸军事。王猛多次上奏推辞,始终不被允许,才接受任命就职。从此罢黜贪婪平庸的官员,提拔被埋没的人才,督促农业生产,训练军队,官员必定称职,刑罚必定恰当,国家大治,逐渐富强。</p>

恰好有彗星出现在尾箕之间,长达十多丈,经过太微星座,历经夏、秋、冬三季,光芒还没有消失,秦太史令张亚进言说:“尾箕二星,对应燕国的分野,东井是秦国的分野,如今彗星从尾箕升起,直接扫过东井,明显是燕国兴起秦国灭亡的预兆。十年后燕国应当灭亡秦国,二十年后,代国应当灭亡燕国。臣想慕容暐父子兄弟,是我们的仇敌,如今却在朝廷中排列,尊贵显赫无比,将来必定成为秦国的祸患。天象已经显示变化,不可不防备。”如果真有天道,也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苻坚不肯听从。接着又接到阳平公苻融的谏书,大致说燕国占据六州,在南面称帝,经过陛下多年劳师动众,然后才得以消灭,他们本来不是因为仰慕道义前来投降,不过是走投无路才投降。陛下格外亲信他们,让他们父子兄弟,满满地布满朝廷,他们有着狼虎心肠,终究不能豢养,况且天象已经告警变化,务必留意才是。苻坚仍然不信,并且回复书信说:“朕正要统一天下为一家,把夷狄当作自己的孩子,不劳你们多忧,而且修养德行才能消除灾祸,难道多杀人反而能免除灾祸?果真能在自身内部寻求,没有亏缺德行,还怕什么外患呢!”果真如你所说,自然可以不灭亡,可惜心口不一。不久,又有人进入明光殿,厉声高呼道:“甲申乙酉,鱼羊食人,可悲啊不再有遗留!”苻坚听到这话,命令左右立即搜捕,人忽然不见了,于是秘书监朱肜,秘书侍郎赵整,一同请求诛杀鲜卑人,认为鱼羊二字,就是鲜字的左右两旁,苻坚又不理睬。</p>

慕容垂寓居在关中,常常担心遭遇灾祸,特地派遣夫人段氏,多次进入秦宫,侦探举动。段氏小名叫元妃,自幼就聪慧,有志向和操守,曾经对妹妹季妃说:“我终究不会做凡人的妻子。”季妃也回答道:“妹妹也不会做平庸人的妻子。”元妃的姐姐曾嫁给慕容垂,遭谗言致死。见前文。元妃得以成为慕容垂的继室。季妃也嫁给慕容德,果然配得上英雄。等到元妃随慕容垂进入秦国,被丈夫派遣,常常入宫谒见苻坚,凭借那美丽的容貌、冰雪般的肌肤,锦绣般的心肠、灵巧的口才,惹得秦王苻坚目迷心醉、言听计从。一天,苻坚竟然引元妃同坐一辆车,在后庭游玩。这哪里是道德的行为?赵整随车同行,随口唱歌道:“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蔽白日。”苻坚听到歌声,回头看,看到是赵整,也不禁内心反省感到惭愧,于是命令元妃下车,并且改容向赵整道歉。赵整本来是个宦官,博闻强记,善于写文章,喜好讽谏,很得苻坚宠爱,所以他的话多被听从。</p>

到秦王苻坚建元十一年,就是晋孝武帝宁康三年,秦丞相王猛生病,秦王苻坚亲自到宗庙社稷祈祷,又分别派遣近臣,遍祷山河,希望能治疗王猛的病,果然病情稍有好转,应当再次为王猛赦免死刑以下的囚犯,王猛于是上疏称谢,并且进献规劝说:</p>

臣多次蒙受恩宠,得以总管百官,报答无方,忽然身患重病。没想到陛下因为臣的性命,而损害天地的恩德,自从开天辟地以来,没有这样的事情。臣听说报答恩德没有比尽言更好的,谨以将死的性命,私下献上遗留的建议。想到陛下的威烈震动八方,声教光照天下,九州百郡,十有其七,平定燕国、安定蜀国,就像拾起小草。善于开创事业的人,不一定善于完成,善于开始的人,不一定善于结束,因此古代的圣王,知道功业的不容易,战战兢兢,如同面临深谷,想到陛下追随前代的圣王,天下就幸运了!</p>

苻坚看到这道奏疏,不禁流下眼泪。过了十多天,王猛的病情又加重,情势将要病危。苻坚亲自前往探视,询问后事,王猛喘着气说:“晋朝虽然偏居江南,终究是正统相承,上下安定和睦,臣听说亲近仁义与邻为善,足以成为国家的珍宝,臣死后,希望陛下不要再图谋晋朝,只有鲜卑、西羌,是我们的仇敌,终究会成为大患,应当逐渐铲除,以免耽误国家!”说到“稷”字,话不成声,两眼一翻,去世了,享年五十一岁。</p>

苻坚大哭一场,于是回宫,拨给帛三千匹,谷一万石,用来充当丧葬费用,又派遣谒者仆射,监护丧事,追赠王猛为侍中、尚书,其余官职照旧。安排妥当,又到王猛的府第哭灵,并且带着太子苻宏一同前往。到入殓的时候,往返已经三次,并且对太子苻宏说:“上天不想让我统一天下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夺走我的王景略?”随即命令葬礼依照汉朝霍光的旧例,谥号为武侯。朝野街巷哭了三天,才罢休。王猛的死,关系到前秦的存亡,所以叙述得比较详细。先前王猛在世时,因为凉州牧张天锡,派遣使者到秦国,突然宣告绝交,王猛奉苻坚的命令,特地写信给张天锡说:</p>

从前您的先君自称藩臣向刘石称臣,只是审视了强弱而已。如今论凉州的力量,比过去有所削弱,论大秦的恩德,不是二赵所能相比的,而将军突然自行断绝关系,恐怕不是宗庙的福气吧?凭借秦国的威风,向外震动无所不及,可以让弱水回流向东,让江河返回向西流淌。关东已经平定,将要调兵到黄河以西,恐怕不是六郡的士民,能够抵抗的。刘表说汉南可以保住,将军说西河可以保全,吉凶在自身,明显的征兆不远,应当深思熟虑,自求多福,不要让六世的基业,一下子坠落!张天锡收到信,也知道害怕,因而又通使修好,谢罪称藩。秦王苻坚不再苛求,待遇和以前一样,只是张天锡沉迷酒色,不关心国事,敦煌处士郭瑀,虽然屡次被张天锡征聘,终究因为他不足以有所作为,隐居绝迹。凉州使者孟公明,拘捕郭瑀的门人,强迫郭瑀前来,郭瑀叹息说:“我是逃避俸禄,并非逃避罪责,为什么要连累门人!”于是出来前往姑臧。恰好张天锡的母亲刘氏病逝,郭瑀就束发入吊,跳了三下就出来,仍然返回南山隐居去了。张天锡也不再强留,由他自行离去。将军刘肃、染景,曾经帮助张天锡诛杀张邕,因而立功得宠,被赐姓张,并让他们参与政事。又让肃景的儿子们,入宫侍奉左右,作为义子,肃景得以横行无忌,玩法弄权。</p>

张天锡的长子张大怀,已经立为世子,偏偏张天锡得到一个焦氏女子,在后宫中最受宠爱。生下儿子张大豫,还在襁褓之中,焦氏因为受宠而骄横,屡次在张天锡面前,请求立自己的儿子为世子。张天锡被美色迷惑,竟然派遣张大怀为征西将军,封为高昌郡公,改立张大豫为世子,封焦氏为左夫人。另外有美人阎氏、薛氏二姬,也被张天锡宠爱。张天锡曾经患重病,对二姬说:“你们二人将如何报答我?我如果不测,难道你们愿意做别人的妻子吗?”二姬齐声说:“尊驾倘若去世,妾身当死随地下,供奉洒扫,决不敢再生异心!”不久张天锡病重,二姬果然都自杀。二女列入《烈女传》所以一并表明。哪知二姬死后,张天锡反而逐渐痊愈,因此特别悲伤悼念,丧葬用夫人的礼仪。只是张天锡坚持过错不知悔改,荒淫如故,二姬死后,仍然另外挑选美女,纳入后宫。</p>

忽然听说秦派遣河州刺史李辩,据守枹罕,储存粮食招募士兵。枹罕是凉州的要塞,被秦占据,整顿军备,当然不怀好意。张天锡也不免担心,因而在姑臧设立祭坛,宰杀三牲,率领官员属吏,远远地与晋朝的三公结盟,立即派遣从事中郎韩博,携带盟文,直接送达江南,约定作为声援。偏偏弄巧成拙,得罪了秦廷。到晋太元元年仲夏,秦王苻坚打算吞并凉州,在国内下令道:</p>

张天锡虽然称藩接受任命,然而为臣之道不纯正,可以派遣持节武卫将军苟苌,左将军毛盛,中书令梁熙,步兵校尉姚苌等,率兵前往西河。尚书郎阎负、梁殊,奉诏征召张天锡入朝,如果有违抗王命,就进军讨伐,不得拖延!</p>

这命令下达后,就调集步兵骑兵十三万,归各将领分别统领。再命令秦州刺史苟池,河州刺史李辩,凉州刺史王统,率领三州的部众,作为后续接应,阎负、梁殊,先期出发,直奔姑臧。</p>

恰好有彗星出现在尾箕之间,长达十多丈,经过太微星座,历经夏、秋、冬三季,光芒还没有消失,秦太史令张亚进言说:“尾箕二星,对应燕国的分野,东井是秦国的分野,如今彗星从尾箕升起,直接扫过东井,明显是燕国兴起秦国灭亡的预兆。十年后燕国应当灭亡秦国,二十年后,代国应当灭亡燕国。臣想慕容暐父子兄弟,是我们的仇敌,如今却在朝廷中排列,尊贵显赫无比,将来必定成为秦国的祸患。天象已经显示变化,不可不防备。”如果真有天道,也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苻坚不肯听从。接着又接到阳平公苻融的谏书,大致说燕国占据六州,在南面称帝,经过陛下多年劳师动众,然后才得以消灭,他们本来不是因为仰慕道义前来投降,不过是走投无路才投降。陛下格外亲信他们,让他们父子兄弟,满满地布满朝廷,他们有着狼虎心肠,终究不能豢养,况且天象已经告警变化,务必留意才是。苻坚仍然不信,并且回复书信说:“朕正要统一天下为一家,把夷狄当作自己的孩子,不劳你们多忧,而且修养德行才能消除灾祸,难道多杀人反而能免除灾祸?果真能在自身内部寻求,没有亏缺德行,还怕什么外患呢!”果真如你所说,自然可以不灭亡,可惜心口不一。不久,又有人进入明光殿,厉声高呼道:“甲申乙酉,鱼羊食人,可悲啊不再有遗留!”苻坚听到这话,命令左右立即搜捕,人忽然不见了,于是秘书监朱肜,秘书侍郎赵整,一同请求诛杀鲜卑人,认为鱼羊二字,就是鲜字的左右两旁,苻坚又不理睬。</p>

慕容垂寓居在关中,常常担心遭遇灾祸,特地派遣夫人段氏,多次进入秦宫,侦探举动。段氏小名叫元妃,自幼就聪慧,有志向和操守,曾经对妹妹季妃说:“我终究不会做凡人的妻子。”季妃也回答道:“妹妹也不会做平庸人的妻子。”元妃的姐姐曾嫁给慕容垂,遭谗言致死。见前文。元妃得以成为慕容垂的继室。季妃也嫁给慕容德,果然配得上英雄。等到元妃随慕容垂进入秦国,被丈夫派遣,常常入宫谒见苻坚,凭借那美丽的容貌、冰雪般的肌肤,锦绣般的心肠、灵巧的口才,惹得秦王苻坚目迷心醉、言听计从。一天,苻坚竟然引元妃同坐一辆车,在后庭游玩。这哪里是道德的行为?赵整随车同行,随口唱歌道:“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蔽白日。”苻坚听到歌声,回头看,看到是赵整,也不禁内心反省感到惭愧,于是命令元妃下车,并且改容向赵整道歉。赵整本来是个宦官,博闻强记,善于写文章,喜好讽谏,很得苻坚宠爱,所以他的话多被听从。</p>

到秦王苻坚建元十一年,就是晋孝武帝宁康三年,秦丞相王猛生病,秦王苻坚亲自到宗庙社稷祈祷,又分别派遣近臣,遍祷山河,希望能治疗王猛的病,果然病情稍有好转,应当再次为王猛赦免死刑以下的囚犯,王猛于是上疏称谢,并且进献规劝说:</p>

臣多次蒙受恩宠,得以总管百官,报答无方,忽然身患重病。没想到陛下因为臣的性命,而损害天地的恩德,自从开天辟地以来,没有这样的事情。臣听说报答恩德没有比尽言更好的,谨以将死的性命,私下献上遗留的建议。想到陛下的威烈震动八方,声教光照天下,九州百郡,十有其七,平定燕国、安定蜀国,就像拾起小草。善于开创事业的人,不一定善于完成,善于开始的人,不一定善于结束,因此古代的圣王,知道功业的不容易,战战兢兢,如同面临深谷,想到陛下追随前代的圣王,天下就幸运了!</p>

苻坚看到这道奏疏,不禁流下眼泪。过了十多天,王猛的病情又加重,情势将要病危。苻坚亲自前往探视,询问后事,王猛喘着气说:“晋朝虽然偏居江南,终究是正统相承,上下安定和睦,臣听说亲近仁义与邻为善,足以成为国家的珍宝,臣死后,希望陛下不要再图谋晋朝,只有鲜卑、西羌,是我们的仇敌,终究会成为大患,应当逐渐铲除,以免耽误国家!”说到“稷”字,话不成声,两眼一翻,去世了,享年五十一岁。</p>

苻坚大哭一场,于是回宫,拨给帛三千匹,谷一万石,用来充当丧葬费用,又派遣谒者仆射,监护丧事,追赠王猛为侍中、尚书,其余官职照旧。安排妥当,又到王猛的府第哭灵,并且带着太子苻宏一同前往。到入殓的时候,往返已经三次,并且对太子苻宏说:“上天不想让我统一天下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夺走我的王景略?”随即命令葬礼依照汉朝霍光的旧例,谥号为武侯。朝野街巷哭了三天,才罢休。王猛的死,关系到前秦的存亡,所以叙述得比较详细。先前王猛在世时,因为凉州牧张天锡,派遣使者到秦国,突然宣告绝交,王猛奉苻坚的命令,特地写信给张天锡说:</p>

从前您的先君自称藩臣向刘石称臣,只是审视了强弱而已。如今论凉州的力量,比过去有所削弱,论大秦的恩德,不是二赵所能相比的,而将军突然自行断绝关系,恐怕不是宗庙的福气吧?凭借秦国的威风,向外震动无所不及,可以让弱水回流向东,让江河返回向西流淌。关东已经平定,将要调兵到黄河以西,恐怕不是六郡的士民,能够抵抗的。刘表说汉南可以保住,将军说西河可以保全,吉凶在自身,明显的征兆不远,应当深思熟虑,自求多福,不要让六世的基业,一下子坠落!张天锡收到信,也知道害怕,因而又通使修好,谢罪称藩。秦王苻坚不再苛求,待遇和以前一样,只是张天锡沉迷酒色,不关心国事,敦煌处士郭瑀,虽然屡次被张天锡征聘,终究因为他不足以有所作为,隐居绝迹。凉州使者孟公明,拘捕郭瑀的门人,强迫郭瑀前来,郭瑀叹息说:“我是逃避俸禄,并非逃避罪责,为什么要连累门人!”于是出来前往姑臧。恰好张天锡的母亲刘氏病逝,郭瑀就束发入吊,跳了三下就出来,仍然返回南山隐居去了。张天锡也不再强留,由他自行离去。将军刘肃、染景,曾经帮助张天锡诛杀张邕,因而立功得宠,被赐姓张,并让他们参与政事。又让肃景的儿子们,入宫侍奉左右,作为义子,肃景得以横行无忌,玩法弄权。</p>

张天锡的长子张大怀,已经立为世子,偏偏张天锡得到一个焦氏女子,在后宫中最受宠爱。生下儿子张大豫,还在襁褓之中,焦氏因为受宠而骄横,屡次在张天锡面前,请求立自己的儿子为世子。张天锡被美色迷惑,竟然派遣张大怀为征西将军,封为高昌郡公,改立张大豫为世子,封焦氏为左夫人。另外有美人阎氏、薛氏二姬,也被张天锡宠爱。张天锡曾经患重病,对二姬说:“你们二人将如何报答我?我如果不测,难道你们愿意做别人的妻子吗?”二姬齐声说:“尊驾倘若去世,妾身当死随地下,供奉洒扫,决不敢再生异心!”不久张天锡病重,二姬果然都自杀。二女列入《烈女传》所以一并表明。哪知二姬死后,张天锡反而逐渐痊愈,因此特别悲伤悼念,丧葬用夫人的礼仪。只是张天锡坚持过错不知悔改,荒淫如故,二姬死后,仍然另外挑选美女,纳入后宫。</p>

忽然听说秦派遣河州刺史李辩,据守枹罕,储存粮食招募士兵。枹罕是凉州的要塞,被秦占据,整顿军备,当然不怀好意。张天锡也不免担心,因而在姑臧设立祭坛,宰杀三牲,率领官员属吏,远远地与晋朝的三公结盟,立即派遣从事中郎韩博,携带盟文,直接送达江南,约定作为声援。偏偏弄巧成拙,得罪了秦廷。到晋太元元年仲夏,秦王苻坚打算吞并凉州,在国内下令道:</p>

张天锡虽然称藩接受任命,然而为臣之道不纯正,可以派遣持节武卫将军苟苌,左将军毛盛,中书令梁熙,步兵校尉姚苌等,率兵前往西河。尚书郎阎负、梁殊,奉诏征召张天锡入朝,如果有违抗王命,就进军讨伐,不得拖延!</p>

这命令下达后,就调集步兵骑兵十三万,归各将领分别统领。再命令秦州刺史苟池,河州刺史李辩,凉州刺史王统,率领三州的部众,作为后续接应,阎负、梁殊,先期出发,直奔姑臧。</p>

恰好有彗星出现在尾箕之间,长达十多丈,经过太微星座,历经夏、秋、冬三季,光芒还没有消失,秦太史令张亚进言说:“尾箕二星,对应燕国的分野,东井是秦国的分野,如今彗星从尾箕升起,直接扫过东井,明显是燕国兴起秦国灭亡的预兆。十年后燕国应当灭亡秦国,二十年后,代国应当灭亡燕国。臣想慕容暐父子兄弟,是我们的仇敌,如今却在朝廷中排列,尊贵显赫无比,将来必定成为秦国的祸患。天象已经显示变化,不可不防备。”如果真有天道,也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苻坚不肯听从。接着又接到阳平公苻融的谏书,大致说燕国占据六州,在南面称帝,经过陛下多年劳师动众,然后才得以消灭,他们本来不是因为仰慕道义前来投降,不过是走投无路才投降。陛下格外亲信他们,让他们父子兄弟,满满地布满朝廷,他们有着狼虎心肠,终究不能豢养,况且天象已经告警变化,务必留意才是。苻坚仍然不信,并且回复书信说:“朕正要统一天下为一家,把夷狄当作自己的孩子,不劳你们多忧,而且修养德行才能消除灾祸,难道多杀人反而能免除灾祸?果真能在自身内部寻求,没有亏缺德行,还怕什么外患呢!”果真如你所说,自然可以不灭亡,可惜心口不一。不久,又有人进入明光殿,厉声高呼道:“甲申乙酉,鱼羊食人,可悲啊不再有遗留!”苻坚听到这话,命令左右立即搜捕,人忽然不见了,于是秘书监朱肜,秘书侍郎赵整,一同请求诛杀鲜卑人,认为鱼羊二字,就是鲜字的左右两旁,苻坚又不理睬。</p>

慕容垂寓居在关中,常常担心遭遇灾祸,特地派遣夫人段氏,多次进入秦宫,侦探举动。段氏小名叫元妃,自幼就聪慧,有志向和操守,曾经对妹妹季妃说:“我终究不会做凡人的妻子。”季妃也回答道:“妹妹也不会做平庸人的妻子。”元妃的姐姐曾嫁给慕容垂,遭谗言致死。见前文。元妃得以成为慕容垂的继室。季妃也嫁给慕容德,果然配得上英雄。等到元妃随慕容垂进入秦国,被丈夫派遣,常常入宫谒见苻坚,凭借那美丽的容貌、冰雪般的肌肤,锦绣般的心肠、灵巧的口才,惹得秦王苻坚目迷心醉、言听计从。一天,苻坚竟然引元妃同坐一辆车,在后庭游玩。这哪里是道德的行为?赵整随车同行,随口唱歌道:“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蔽白日。”苻坚听到歌声,回头看,看到是赵整,也不禁内心反省感到惭愧,于是命令元妃下车,并且改容向赵整道歉。赵整本来是个宦官,博闻强记,善于写文章,喜好讽谏,很得苻坚宠爱,所以他的话多被听从。</p>

到秦王苻坚建元十一年,就是晋孝武帝宁康三年,秦丞相王猛生病,秦王苻坚亲自到宗庙社稷祈祷,又分别派遣近臣,遍祷山河,希望能治疗王猛的病,果然病情稍有好转,应当再次为王猛赦免死刑以下的囚犯,王猛于是上疏称谢,并且进献规劝说:</p>

臣多次蒙受恩宠,得以总管百官,报答无方,忽然身患重病。没想到陛下因为臣的性命,而损害天地的恩德,自从开天辟地以来,没有这样的事情。臣听说报答恩德没有比尽言更好的,谨以将死的性命,私下献上遗留的建议。想到陛下的威烈震动八方,声教光照天下,九州百郡,十有其七,平定燕国、安定蜀国,就像拾起小草。善于开创事业的人,不一定善于完成,善于开始的人,不一定善于结束,因此古代的圣王,知道功业的不容易,战战兢兢,如同面临深谷,想到陛下追随前代的圣王,天下就幸运了!</p>

苻坚看到这道奏疏,不禁流下眼泪。过了十多天,王猛的病情又加重,情势将要病危。苻坚亲自前往探视,询问后事,王猛喘着气说:“晋朝虽然偏居江南,终究是正统相承,上下安定和睦,臣听说亲近仁义与邻为善,足以成为国家的珍宝,臣死后,希望陛下不要再图谋晋朝,只有鲜卑、西羌,是我们的仇敌,终究会成为大患,应当逐渐铲除,以免耽误国家!”说到“稷”字,话不成声,两眼一翻,去世了,享年五十一岁。</p>

苻坚大哭一场,于是回宫,拨给帛三千匹,谷一万石,用来充当丧葬费用,又派遣谒者仆射,监护丧事,追赠王猛为侍中、尚书,其余官职照旧。安排妥当,又到王猛的府第哭灵,并且带着太子苻宏一同前往。到入殓的时候,往返已经三次,并且对太子苻宏说:“上天不想让我统一天下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夺走我的王景略?”随即命令葬礼依照汉朝霍光的旧例,谥号为武侯。朝野街巷哭了三天,才罢休。王猛的死,关系到前秦的存亡,所以叙述得比较详细。先前王猛在世时,因为凉州牧张天锡,派遣使者到秦国,突然宣告绝交,王猛奉苻坚的命令,特地写信给张天锡说:</p>

从前您的先君自称藩臣向刘石称臣,只是审视了强弱而已。如今论凉州的力量,比过去有所削弱,论大秦的恩德,不是二赵所能相比的,而将军突然自行断绝关系,恐怕不是宗庙的福气吧?凭借秦国的威风,向外震动无所不及,可以让弱水回流向东,让江河返回向西流淌。关东已经平定,将要调兵到黄河以西,恐怕不是六郡的士民,能够抵抗的。刘表说汉南可以保住,将军说西河可以保全,吉凶在自身,明显的征兆不远,应当深思熟虑,自求多福,不要让六世的基业,一下子坠落!张天锡收到信,也知道害怕,因而又通使修好,谢罪称藩。秦王苻坚不再苛求,待遇和以前一样,只是张天锡沉迷酒色,不关心国事,敦煌处士郭瑀,虽然屡次被张天锡征聘,终究因为他不足以有所作为,隐居绝迹。凉州使者孟公明,拘捕郭瑀的门人,强迫郭瑀前来,郭瑀叹息说:“我是逃避俸禄,并非逃避罪责,为什么要连累门人!”于是出来前往姑臧。恰好张天锡的母亲刘氏病逝,郭瑀就束发入吊,跳了三下就出来,仍然返回南山隐居去了。张天锡也不再强留,由他自行离去。将军刘肃、染景,曾经帮助张天锡诛杀张邕,因而立功得宠,被赐姓张,并让他们参与政事。又让肃景的儿子们,入宫侍奉左右,作为义子,肃景得以横行无忌,玩法弄权。</p>

张天锡的长子张大怀,已经立为世子,偏偏张天锡得到一个焦氏女子,在后宫中最受宠爱。生下儿子张大豫,还在襁褓之中,焦氏因为受宠而骄横,屡次在张天锡面前,请求立自己的儿子为世子。张天锡被美色迷惑,竟然派遣张大怀为征西将军,封为高昌郡公,改立张大豫为世子,封焦氏为左夫人。另外有美人阎氏、薛氏二姬,也被张天锡宠爱。张天锡曾经患重病,对二姬说:“你们二人将如何报答我?我如果不测,难道你们愿意做别人的妻子吗?”二姬齐声说:“尊驾倘若去世,妾身当死随地下,供奉洒扫,决不敢再生异心!”不久张天锡病重,二姬果然都自杀。二女列入《烈女传》所以一并表明。哪知二姬死后,张天锡反而逐渐痊愈,因此特别悲伤悼念,丧葬用夫人的礼仪。只是张天锡坚持过错不知悔改,荒淫如故,二姬死后,仍然另外挑选美女,纳入后宫。</p>

忽然听说秦派遣河州刺史李辩,据守枹罕,储存粮食招募士兵。枹罕是凉州的要塞,被秦占据,整顿军备,当然不怀好意。张天锡也不免担心,因而在姑臧设立祭坛,宰杀三牲,率领官员属吏,远远地与晋朝的三公结盟,立即派遣从事中郎韩博,携带盟文,直接送达江南,约定作为声援。偏偏弄巧成拙,得罪了秦廷。到晋太元元年仲夏,秦王苻坚打算吞并凉州,在国内下令道:</p>

张天锡虽然称藩接受任命,然而为臣之道不纯正,可以派遣持节武卫将军苟苌,左将军毛盛,中书令梁熙,步兵校尉姚苌等,率兵前往西河。尚书郎阎负、梁殊,奉诏征召张天锡入朝,如果有违抗王命,就进军讨伐,不得拖延!</p>

这命令下达后,就调集步兵骑兵十三万,归各将领分别统领。再命令秦州刺史苟池,河州刺史李辩,凉州刺史王统,率领三州的部众,作为后续接应,阎负、梁殊,先期出发,直奔姑臧。</p>

恰好有彗星出现在尾箕之间,长达十多丈,经过太微星座,历经夏、秋、冬三季,光芒还没有消失,秦太史令张亚进言说:“尾箕二星,对应燕国的分野,东井是秦国的分野,如今彗星从尾箕升起,直接扫过东井,明显是燕国兴起秦国灭亡的预兆。十年后燕国应当灭亡秦国,二十年后,代国应当灭亡燕国。臣想慕容暐父子兄弟,是我们的仇敌,如今却在朝廷中排列,尊贵显赫无比,将来必定成为秦国的祸患。天象已经显示变化,不可不防备。”如果真有天道,也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苻坚不肯听从。接着又接到阳平公苻融的谏书,大致说燕国占据六州,在南面称帝,经过陛下多年劳师动众,然后才得以消灭,他们本来不是因为仰慕道义前来投降,不过是走投无路才投降。陛下格外亲信他们,让他们父子兄弟,满满地布满朝廷,他们有着狼虎心肠,终究不能豢养,况且天象已经告警变化,务必留意才是。苻坚仍然不信,并且回复书信说:“朕正要统一天下为一家,把夷狄当作自己的孩子,不劳你们多忧,而且修养德行才能消除灾祸,难道多杀人反而能免除灾祸?果真能在自身内部寻求,没有亏缺德行,还怕什么外患呢!”果真如你所说,自然可以不灭亡,可惜心口不一。不久,又有人进入明光殿,厉声高呼道:“甲申乙酉,鱼羊食人,可悲啊不再有遗留!”苻坚听到这话,命令左右立即搜捕,人忽然不见了,于是秘书监朱肜,秘书侍郎赵整,一同请求诛杀鲜卑人,认为鱼羊二字,就是鲜字的左右两旁,苻坚又不理睬。</p>

慕容垂寓居在关中,常常担心遭遇灾祸,特地派遣夫人段氏,多次进入秦宫,侦探举动。段氏小名叫元妃,自幼就聪慧,有志向和操守,曾经对妹妹季妃说:“我终究不会做凡人的妻子。”季妃也回答道:“妹妹也不会做平庸人的妻子。”元妃的姐姐曾嫁给慕容垂,遭谗言致死。见前文。元妃得以成为慕容垂的继室。季妃也嫁给慕容德,果然配得上英雄。等到元妃随慕容垂进入秦国,被丈夫派遣,常常入宫谒见苻坚,凭借那美丽的容貌、冰雪般的肌肤,锦绣般的心肠、灵巧的口才,惹得秦王苻坚目迷心醉、言听计从。一天,苻坚竟然引元妃同坐一辆车,在后庭游玩。这哪里是道德的行为?赵整随车同行,随口唱歌道:“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蔽白日。”苻坚听到歌声,回头看,看到是赵整,也不禁内心反省感到惭愧,于是命令元妃下车,并且改容向赵整道歉。赵整本来是个宦官,博闻强记,善于写文章,喜好讽谏,很得苻坚宠爱,所以他的话多被听从。</p>

到秦王苻坚建元十一年,就是晋孝武帝宁康三年,秦丞相王猛生病,秦王苻坚亲自到宗庙社稷祈祷,又分别派遣近臣,遍祷山河,希望能治疗王猛的病,果然病情稍有好转,应当再次为王猛赦免死刑以下的囚犯,王猛于是上疏称谢,并且进献规劝说:</p>

臣多次蒙受恩宠,得以总管百官,报答无方,忽然身患重病。没想到陛下因为臣的性命,而损害天地的恩德,自从开天辟地以来,没有这样的事情。臣听说报答恩德没有比尽言更好的,谨以将死的性命,私下献上遗留的建议。想到陛下的威烈震动八方,声教光照天下,九州百郡,十有其七,平定燕国、安定蜀国,就像拾起小草。善于开创事业的人,不一定善于完成,善于开始的人,不一定善于结束,因此古代的圣王,知道功业的不容易,战战兢兢,如同面临深谷,想到陛下追随前代的圣王,天下就幸运了!</p>

苻坚看到这道奏疏,不禁流下眼泪。过了十多天,王猛的病情又加重,情势将要病危。苻坚亲自前往探视,询问后事,王猛喘着气说:“晋朝虽然偏居江南,终究是正统相承,上下安定和睦,臣听说亲近仁义与邻为善,足以成为国家的珍宝,臣死后,希望陛下不要再图谋晋朝,只有鲜卑、西羌,是我们的仇敌,终究会成为大患,应当逐渐铲除,以免耽误国家!”说到“稷”字,话不成声,两眼一翻,去世了,享年五十一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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