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了。”江雪明将日志本上的采购目录撕下,交给九五二七。 七哥接来一看,上边写的都是一些建筑耗材,于是心生疑惑,又问道:“你准备把这栋家属楼翻新一遍?听上去不靠谱啊,这不是治标不治本嘛?” “那你说个治本的方法?”江雪明叉着腰,抬头看向整六层家属楼,又用双手比出矩形框架,像是在估量整个体育场的尺寸,没有水平测绘仪,只能简单看个大概。 “治本的方法”七哥琢磨了半天也没得出一个准确答案——从车站的角度看,像十六番制铁所家属楼这种地区,已经没有什么继续保留的价值,如果它的灵灾浓度持续增加,乘客的伤亡率逐月上升,等待它的,应该只有[死亡]这一个选项。 至于关停的方式,就是洁西卡说的,把整块分区的卢恩符文都铲去,其中的[亡命徒]会陷入永眠灰飞烟灭,什么都留不下。 “行吧”小七也找不到其他的标准答案,但是江雪明说的这个方法听上去就很难完成——家属楼是按照战时避难所的标准建的,翻新的工程量是巨大的。 只凭他一个人 一个人? “喂!”九五二七刚爬上摩托车,突然想起这茬,“你不会是想让那群活死人和你一起劳动吧?让他们和你一块改造这个社区?” “你提醒了我,似乎可以试试。”江雪明低头画着设计图,就像是给咖啡厅做室内设计的练手作品,“谢谢啊,七哥,你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我要是劝不动那群怪人,就一个人慢慢把这栋[大屋子]给整理干净吧,洁西卡长官说过,我们最多有三个月的工期,三个月之后,有极小的概率会被这片地区转化成亡命徒。” “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干完它啊?!”小七非常惊讶:“平时都这么勇的吗?” “以前在卤味店打工的时候,不瞒你说。”江雪明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还有两个同事和我一起做事,但是他们喜欢偷懒摸鱼,上班的时间也越来越离谱,后来就被老板炒鱿鱼了。结果我发现——我一个人的时候,反而能做得更快更好。” 江雪明微笑着,催促七哥去拿货物,“抓紧时间吧,估计还得麻烦你跑很多趟。反正都是打扫房间,洁西卡长官的房间很难打扫——这个也很难打扫,难做的事情并不代表不能做。我们可以慢慢来,慢慢来会比较快。” 洁西卡掏出空枪,狠厉叫嚷着:“你再骂!伱再骂!~” “算了算了算了洁哥”阿星抱住了长官,一个劲给洁西卡嘴里塞旺旺仙贝。 “我明白了。”小七又心算了一下成本:“会花很多钱的,建材虽然便宜,可是如果你还要买其他的东西,像是草叶植被盆栽什么的,像是聚乙烯pvc/玻纤还有铝合金这种装修材料,这些玩意按车站的运力来算,想运到这里,价格都是贵上天的哦!” 雪明义正言辞毫不要脸:“我考虑过了,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是不能瞧不起阿星的银行账户。所以可能会拜托你多跑几回,附近有贸易中转站的话,也帮我问问价吧?手眼通天的白青青小姐姐?” “嘿!~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小七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拉上摩托车的油门,一溜烟往城区钻。 “明哥,那我们呢?”步流星也没事情干了,腿上的割伤,已经叫江雪明用三角绷带缠上,但是走路还会跛脚。 江雪明:“你的腿能跑吗?” “跑肯定是跑不太动,我感觉小腿的跟腱都断了。”阿星拉起裤管,三角绷带都止不住血的样子,“明哥,你问这个?是想回社区里看看吗?要不你和洁西卡长官两个人去?” “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放心。”江雪明掏出白夫人咖啡,找洁西卡要了一瓶水——从大背包里拿出铁锅和燃气灶。 他把空调制冷剂的gas瓶装上迷你灶台的引气接口,开始烧水做咖啡,一点都不着急,也不打算动用万灵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等咖啡做好了,步流星喝完,断裂的跟腱和肌肉重新连接,他原地蹦跶起来,又做了几个立定跳远。 “好了!明哥我好了!” “那就走吧,我们再进去看看,去住户家里走访?”江雪明说着,又看向洁西卡。 洁西卡一时半会没听明白江雪明的意思,“你还想回去吗?回到这个小区里?” 江雪明满眼无辜:“对啊,我不进去,怎么知道要买什么?要给这些居民带什么?光问你吗?洁西卡长官?你这个女孩子,全身上下都是秘密,充满了日式谜语人的味道——对付这些亡命徒,我得逐门逐户问清楚了才安心。” “维克托老师说过的!我们得主动进攻!”步流星倒是立刻明白了明哥的意思:“把这个大屋子收拾干净!” “这栋楼像是你屋子里的垃圾一样,等着它们慢慢烂掉,发出来的臭味被新的乘客闻到了,还伤害到了新乘客,那个时候车站恐怕真的会把它连根拔除吧?你也说过,这座城市里,有很多很多区块就是这样消失的。”江雪明细心的解释着:“长官,我能理解你心中的[不安]——就今天,你在办公楼里,我们刚推门进来,看见你准备上吊自杀” “嗯”洁西卡抿着嘴,一副心虚的样子。 江雪明接着说:“我当时想不明白,后来想明白了——你应该是想把我们吓跑?安全员死了,乘客没有了向导,大多数情况都会中止这次调查任务——你想用这种方式保护你的恩人和亲人,保护你的朋友们?” “对不起!”洁西卡立刻鞠躬道歉:“对不起!我确实有所隐瞒!” “明知故犯之后再道歉,是很恶劣的行为,我不太能理解就是洁西卡长官我实话实说啊。”江雪明形容着:“啧,我很难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可能和你聊不来,我是个很实在的日子人,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老土,我的妹妹也这么说,我能杀死她所有的幻想和浪漫,是个很[没意思]的人—— ——我不喜欢小确幸,或那种矫揉造作的复杂感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你们日式故事总是弯弯绕绕的,总喜欢用复杂的语句去描述支离破碎又美好虚幻的东西,我不爱看动画片也是因为以前被类似的奇怪故事伤透了心,看见那种别扭的叙事方式,我就跑得飞快——说起来有点冒犯的意思了,抱歉。” “我明白”洁西卡抿着嘴,满脸不好意思:“我会好好配合你们,有一说一!有一说一!中文成语,毕生所学。” “那么就好说了!我们走。”江雪明收拾好燃气灶,合上日志,变得精气神十足。 步流星:“回去?小区里?” 洁西卡:“回去干什么?” “boss给我们安排的这趟旅途,这个b14景区又破又烂,里面还有一堆宰客的[亡命徒],做装修工程呢,首先要搞安全防护,不然怎么开工生产?”江雪明一板一眼,从伏尔加的尾箱掏出三张新的塑布披风,检查最后四个冲锋枪备弹匣:“我们进去,和他们好好聊聊,聊到他们不想聊为止,然后根据他们的行为习惯,给他们写[安全规范指导书]。” 三人照常走过体育场小道。 江雪明逐个清点场上运动员的数量——把各类运动器械的账单理清楚。 紧接着和四位网球手,还有两个裁判聊了很久很久,又和看球的一家三口聊了很久很久。 大概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惊喜,也没有任何惊吓。 生活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 在洁西卡长官的帮助下,江雪明了解到,这四位运动员需要的东西还真不少—— ——紧接着,江雪明在日志本上写满了字,撕下来交给洁西卡。 “回头你找侍者大人要个告示牌,把这段话挂在网球场的铁网上,靠近入口,我们走以后,让其他乘客看看。” “这个是?”洁西卡不认识多少中文。 步流星拿出自己的日志,照着写了一遍日语,把纸张撕下来交给洁西卡。 [十六番制铁所·网球场] [亲爱的乘客,在你右手边有四位正在打网球的男女,他们来自苏联时代,有一位曾经是奥运会的运动员——与他们沟通时,最好不要讨论1990年之后,苏联解体的事情,否则你可能会死。] [如果你发现他们手中的球拍锈蚀腐烂,网球丢失,在一楼的仓库应该有我留下的备用品,如果你找不到备用品,说明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很久,要直接开溜。] [这四位运动员都喜欢三道杠的吸汗衬衫,对鞋子没什么讲究,如果你带了功能饮料,可以送给其中两位女士,白头发大眼睛的叫斯琴涅娃,黄头发小鼻子的叫萨沙,都喜欢牛磺酸饮料,可以提升她们对你的好感。] [两位裁判不喜欢说话,他们喜欢吃玉米饼,这种零食很干净,不带油水不黏手,适合在比赛时吃。] [旁边的一家三口是日本关西人,都姓松下,丈夫很喜欢赌博,不要说关于赌博的话题,他的妻子会试着杀死你—— ——妻子会问你钙片的事情,如果你没有钙片的话,牛奶也行,实在找不出这些东西,就不必去打扰他们了。他们的孩子可能会羡慕你的身高,缠着你问东问西。] [九界车站·乘客:江雪明] “这些是”洁西卡捧着两张纸条,才明白这两位乘客打算干什么,“这些是留给其他乘客的吗?” “洁西卡长官,你的中文很烂,我有必要写下这些东西,免得你在和其他乘客沟通的时候词不达意。”江雪明解释道:“整个过程会花很多很多时间,就像是打扫房间一样无聊。” “不不不!不不不”洁西卡一个劲的点头:“谢谢!谢谢你!” “不客气,我估计这个告示牌要经常更新。”江雪明又嘱咐道:“你不可以偷懒。” 洁西卡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嗯!” 二十四个小时之后。 一楼的所有功能场所大门上,都多了一张小纸条。 俱乐部舞厅、麦当劳餐厅、大食堂、浴室和社区居委会的办公室。 里面的每个人,每个亡命徒的基本情况,与亡命徒沟通时需要注意的事项,都写得清清楚楚。 只是还不够详细,江雪明没那么多的精神力去深挖这些旁捎末节。 本来谈话就是一件非常消耗精神力的事,要避开[禁句]察言观色,时刻留心谈话对象的精神状态,连续二十四小时不断的说话,是非常辛苦的事。 阿星在一旁有样学样,明哥偶尔走神的时候,他就会立刻接上话题,免得怠慢了这些容易陷入狂暴状态的贵客。 期间只发生过一次险情。 ——对付乒乓球台的扎堆人群时,江雪明也不敢上去直接打招呼,那地方人太多,都是壮年的汉子,还在拿空烟盒打赌,看起来个顶个的脾气火爆。 于是他就叫洁西卡长官把这些人都拆开,一个个传唤过来。 其中一个汉子输急了眼,刚走到球场外缘就变成了丧失神智的癫狂状态。三人不得不跑出小区,在门外等待卢恩保险发挥作用。 江雪明在车上睡了十个小时,这一觉睡得特别香。 在精神力消耗完之后,进入睡眠状态时,大脑完全放松下来——把大脑里的垃圾废液全都排出去。 当他醒过来时,还能发现辉石在闪闪发光,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或许是好事——或许他偏光六分仪也说不明白的精神力,从[规格外]变成了更加[规格外]。 第二天,七哥开着一辆大卡车,载着建材回来。然后被雪明拉进了小区。 四个人开始逐门逐户筛查所有的住户,聆听他们的需求,他们的故事,他们不可冒犯的独特[禁句]。 ——紧接着,将这些信息都变成一张张告示,一句句谏言。 变成[安全规范指导书]。 第七天。 [居住区一层到六层楼道] [你会看见一位华裔卫生阿姨,她的名字叫李香云,她负责这栋楼的保洁工作,很喜欢唱歌,如果你会唱《浏阳河》或者《我的祖国》,可以试着和她搭讪,她对每家每户的情况都非常了解,是个热心肠。] [如果你不会唱歌,我也推荐你试着唱一唱,乐谱我会留在最后,李香云阿姨并不会因为你五音不全的乐感而嘲笑你,她会抓着你的手,像是指挥棒一样,教你唱歌。] [她手下有八个轮班的勤杂工,只要你成功攻略了这位阿姨,她会热情的给你介绍每个房间的住客,她在这个小区,算是德高望重的人,基本上只要她在场,没人敢乱发脾气。] [如果她的打扫工具坏了,你一时半会找不到代替的东西,仓库里也没有了,你可以试着和她一起弯腰捡垃圾,然后找机会开溜。] [九界车站·乘客:江雪明] 写下最后一笔,撕下书页,关于[亡命徒]的处理办法,江雪明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八。 剩下的那百分之二——来自英英幼稚园的六个小孩子。 这些孩子们的脾气是真的难搞,不过三四岁的年纪,话也说不清楚,一旦找不到爸爸妈妈,或者老师也哄不好了,就会立刻[死]给你看。 紧接着这种癫狂的情绪又会往外传染,迅速变成一场毫无征兆的暴乱。 江雪明也很头疼,他没照顾过孩子,白露从小就很乖,和他自己一样乖,不哭不闹的,因为一哭一闹就得挨板子。 可是这些小宝贝打不得,打了也不怎么长记性。 他想了半天,总不能给几位老师传授p90五十连发教育办法吧? ——仔细琢磨下,那场面可太癫狂了。 洁西卡也无能为力,以前她在工作之余,也会来教家属楼的小孩子们做题,不然怎么好多人都喊她洁西卡老师呢? 对付这些宝宝,她是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 在幼稚园破破烂烂的旋转木马上,四个人坐成一排。 “算了。”洁西卡扯着江雪明的衣袖,用中文说:“有些事情,做不到,不强求。你,做很多很多了,很多很多,谢谢你。” “不算,不能这么算了。”江雪明咬牙切齿的,满眼的不甘心:“一个屋子打扫到一半,你喊我住手?你要急死我?” “你这个家伙”洁西卡改用日语,因为中文的气声她说不好,“很奇怪啊真的很奇怪啊” 她控制不住气声,是因为正在哭。 “为什么你对我们那么那么好?我不明白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做完这些事情吗?我本来还以为你在说大话!要客客气气的安慰我而已!”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阿星你也别翻译了。我估计没什么营养”江雪明习惯性往洁西卡手边递纸巾:“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厉害,洁西卡长官。” 步流星插了句嘴:“洁西卡长官在问,为什么咱们要帮她做这些事情?” 江雪明坦言告之:“我第一次做装修设计,想练练手,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工业风改装案例吗?我就想啊要是以后能搞个厂房改咖啡厅也不错,毕竟厂房很大,还有悬架横梁轨道多功能焊机这种酷炫的工业机器,把我心爱的泥头车停进去” 九五二七:“你还惦记你那泥头车呢?!谁家咖啡厅里有泥头车啊?” 江雪明也没搭理小七:“把我心爱的泥头车停进去,不光能运货,随时都能检修,这多好的练手机会啊难道我咖啡厅进了几个不讲道理的熊孩子我就得放弃吗?” 听着听着,洁西卡就开始拉防空警报,扑在七哥的肩上。 “这个人他说谎” 七哥没反应过来:“啊?” “我以为我原本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他就随便做一做”洁西卡挥着小手,也说不清楚话:“四百多个人,我的妈呀,他真的一个一个,一个一个问过去,一张纸一张纸的慢慢写完了,侍者大人,我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写完这个故事,就结束了——结果我才发现,他是真的想,让我的家人们活过来!” 想到此处,洁西卡只顾着擦眼泪,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改用蹩脚的中文形容着。 “他骗人,他说他很‘没意思’很‘不浪漫’很‘老土’——这不对,他是刀子,他刀我!呜呜呜呜呜” “阿星!”江雪明没工夫照顾洁西卡长官的小情绪,“我们走!” 说罢——他就起身拉住阿星的胳膊往居民楼去。 步流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去哪儿啊?明哥?” “你小时候喜欢看什么?咱们去翻翻洁西卡长官的dvd库存,整点碟片来哄这些小宝贝。说不定有用呢?办法总比困难多。”江雪明仔细想了想:“这些小孩又不会长大,应该一直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我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我永远活在三岁,老师整天教训我,要我为了未来努力学习,我不发癫谁发癫?” 步流星两眼一亮:“有道理啊!明哥!” 俩人一合计,给幼稚园的小宝贝们弄到了《猫和老鼠》的十六张光碟,幼儿园的多媒体电视太老太老,又托七哥去武装雇员的办公大楼去取新的电视机。 结果呢—— ——结果几个幼师看见电视里放出汤姆和杰瑞,笑得比孩子还开心。 阿星和雪明搞定了所有亡命徒的[安全规范指导书],一刻都没停下,跑到大货车上,把建材卸下来。 除锈剂和焊条铝板钢件都拖到家属楼铁栅旁边,从门口开始,一路往里翻新。 在角磨机的电源插上安保室闸口的那个瞬间—— 仿佛一切都开始呼吸。 一切的一切—— ——所有一切。 都像是脉搏中透出的[春弦]。 看门的蓝领阿叔拿走了江雪明手里的磨机,随手抽出两只工装手套,笑嘻嘻的用日语说。 “欢迎回来,贵客盈门,就稍事休息一会。” 步流星刚准备提着油漆桶往体育场去,要刷完整个网球场的十面大铁网和夹道护栏,是不小的工程,镀铬漆也十分沉重,他走得很慢,小心翼翼的。 阿星突然感觉手一轻,就见到乒乓球场的几个大哥光着膀子,随手提走了他手里的东西。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阿星一拍脑门,想通了,飞也似的跑出门外,抓着江雪明的两肩使劲摇晃,“明哥!明哥!活过来了!活过来了!都活过来了!活了活了!” “阿星,这些亡命徒,应该是知道的,他们知道自已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江雪明想了想,仔细的想了想:“只是一直在假装自己还活着——所以听见那些[禁句]时,才会变得偏激抓狂,就像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只是这种症状在亡命徒身上要严重得多。” 步流星指着小区里的人们,指着那几位正在挥洒汗水,努力工作的人们。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认为,人本身就非常热爱劳动,就像是在春天播种,充满热情的呵护庄稼,期待着在秋天收获——和维克托老师说的一样,他们找到了勇气的寄托之物,击碎了内心的阴霾恐怖。” 江雪明依然在卸货,将建材电缆往外丢,立刻有更多的居民跑到外面来——卢恩都认不出这些[亡命徒]了。 一个手脚麻利的阿叔爬上货车喊着号子,把瓷片箱子小心翼翼的递给同班伙计。 “工长!工长!车!车上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今天过年!也要加班啊?”小工结结巴巴的挂在货车的卸货板上,他很矮,双脚都没沾地,眼中满是期待。 工长以指为枪震声怒吼:“别问!做了再说!” “好!好!我去喊三班四班的懒鬼起床。” 说着这个小工麻溜跳回地面,一路飞也似的朝大楼奔跑。 不一会—— ——雪明和阿星就听见家属楼的广播站传出尖锐刺耳的啸叫。 方形的喇叭口已经年久失修,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看见有人挂上安全绳架上梯子爬上四楼高的线杆,正在修理这破玩意。 在那一刹那 “当心!”阿星望着那个方向,两眼失神尖声惊叫。 正在修理喇叭的工人从十来米的半空跌下来,年代久远的安全绳也失去了作用,断成两截。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声闷响传出去很远很远。 大家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齐齐看着那个在地上挣扎哀嚎的可怜虫。 可是—— ——可是不过十来秒的功夫,那位工人立刻站了起来,身上的骨骼与肌肉重新黏合。淤伤和骨折都慢慢的痊愈了。 他在大声怒吼着,像是丢了脸,又像是伤了心。 “嘿呀!看我干什么!动起来!动起来!” 这七天非常短暂,也非常漫长。 十六番制铁所家属楼就像是一座监狱,亡命徒就是囚犯。 江雪明能喊出这栋楼每一个人的名字,他莫名奇妙的想起了维克托老师说过的那个故事——那个作家大卫小子,给犯人们写家书的故事。 他搞不清楚,不明白,这到底是维克托老师提前泄题,给他们安排的参考答案,还是命运使然,冥冥中的巧合。 他和步流星的日志本,已经没有多余的稿纸能撕了——四百多个居民的[安全规范指导书]把他俩的宝贝日志掏空了。 小七和洁西卡也跑了出来,当她们看见这些亡命徒活灵活现的样子,只觉得不可思议。 洁西卡急匆匆的问工长:“你们要干什么?艾里力克叔叔!你们要干什么呀!” 工长立刻答道:“不知道!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那东西用完了怎么办?”洁西卡又问。 工长接着答道:“那就休息,总会有事情可干。” “七哥”江雪明还没开口说完。 “懂!”小七攀上大卡车的驾驶位,又跑去拉货了。 大卡车越跑越远,在城市中拉出一串黄滚滚的浓烟。 洁西卡和江雪明,还有步流星排排坐在马路牙子上。 身后的居民们渐渐散开,抱着铝板跑去远方,拿住毛刷爬上铁网。 看门的阿叔依然在用磨机对付铁栅上的锈烂的疙瘩。 那么安静,又那么吵闹。 洁西卡抱着膝盖,看向城市很远很远的群山。 “做完这些你们就要走了吧?” 步流星立刻说:“应该是的。” 江雪明:“不着急。” “不着急?”洁西卡又问:“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觉得已经可以了已经大家都很好了。我看大家都是超——有精神的!” 江雪明点点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仪式没有完成,新年的晚会,新年的钟,还有开开心心的红白歌会!” “呜噫!——”洁西卡立刻进行一个警报的拉。 江雪明问阿星:“她怎么反应那么大?” “我不道啊”步流星想了想,稍微共情了一下。 然后阿星也开始拉警报。 那场面和两台特殊用车似的。 左边是救护车,右边是消防车。 雪明就在中间,很不理解。 真的很不理解—— ——于是他找了个会说中文的对象,试图理解一下。 “阿星,你你解释解释” 步流星:“我想了!我认真想了!刚才我就在想那个事情——你要给洁西卡长官安排一个新年晚会是么?” “对啊,你打扫完屋子,不得庆祝一下吗?哪怕整点薯条呢?”江雪明的想法很简单,“扫旧迎新,多实在的事情。” “对对对!就是这个新年晚会是特别为她准备的吗?”步流星又抓着这个话题没放手。 江雪明:“是的,之前洁西卡长官说过,大家想办一个新年文艺汇演。我调查过家属楼里的居民,他们会什么才艺表演,我也了解过,私下征求了他们的意见,然后做了一版节目单,但是没写出来,日志本不够用了。” 阿星立刻给警铃续了一管电池。 “我也是想到这个!刚才你说了好多话,我一下子脑子没转过来,才发现你说过,要装修这栋楼,也是为了开咖啡厅,要试着搞装修设计练练手——我这不就想起来了,你居然记得清清楚楚啊?一直把咖啡厅都放在心上啊?你真的” “我就说这个家伙很奇怪吧!步流星先生!”洁西卡抱着雪明的左边手臂,隔着一个身位用日语嘤嘤嘤。 “是的呀!是的呀!”步流星抱着雪明的右臂,但是雪明很灵活,没能抱住,只能揪住衣服用日语回答,“打一见面我就知道!他这个人很靠谱!” 江雪明坐在中间,僵住了。 他面无表情,也不好做什么表情,心中想的是其他事情。 “难道他们一开始真的只是随口说说的?乐子人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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