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 林以棠脑袋中是她晕过去前的记忆。 她和明溪被逼到了断崖山,明溪将她安置在山洞里。 然后温宴辞不知道从哪儿出现,说要带她走,她不愿意,温宴辞迷晕了她。 她听到耳边有人唤她。 “棠儿,醒醒,娘亲给你做了许多软糕……” 有人牵起她的手,在她指节间按了两下。 林以棠猛地睁开眼,入目是鲛绡罗帐,绣以金丝线,有人不停抚摸她的手背,温婉的女声道:“棠儿,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林以棠寻着声源侧头,这一看可把她惊住了,脱口而出:“娘,你怎么在这儿!” 女子满头珍玉珠翠,华衣美面,竟同她现代早逝的母亲长的一模一样! 华嘉长公主眼带泪光,抱住林以棠,声音哽咽,“棠儿还记得娘,记得就好,以后娘不会再让你吃一点苦头。” 林以棠懵了懵,南越? 她娘是南越的? 如今正是母女重逢互诉衷肠时,林以棠也想她母亲想的紧,躺在华嘉怀里寻找幼时母亲怀抱的温暖感觉,“娘……” 林以棠幼时对母亲最深的记忆便是母亲日夜操劳忙碌的身影,一天打两份工,即便这样,日日风雨无阻接她上下学,给她买喜欢的糖葫芦。 只是后来,她与父亲双双丧生在车祸中。 她在现代父母早逝,在古代父母双全,也算全了她的心愿。 温存过后,林以棠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像是一处宫殿,殿顶覆以白琉璃瓷瓦,墙面是色彩感极强的飞禽走兽。 水晶玉璧为灯,墙壁上装饰着夜明珠和花束,花束纯洁漂亮,好似不会衰败,殿内燃着香银炭,暖和还带着芳香。 “娘,这是哪里?你如今怎么样?” 华嘉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心底闪过想法,柔声道:“为娘如今是南越的大长公主,扶持幼皇朝政,今后你便是南越最尊贵的宁臻公主,无人再敢欺负咱们娘俩。” 南越公主皇子阶层不严明,林以棠为公主之女,应当是郡主身份,可如今谁掌权,谁便说了算。 林以棠听的一愣一愣的,所以说前些日子发动南越宫变的是她娘? “那温宴辞呢?还有南越为何要同北泽打仗?” “宴辞是娘的继子,他一开始的任务就是把你带回南越,至于打仗,不过是接你回来的幌子罢了,南越要的始终不过是你。” 林以棠彻底愣在了原地。 华嘉继续道:“当年你不过五岁,娘实在没办法把你留在了平阳侯府,如今娘有本事了,棠儿便是要天上的月亮都使得,其实平阳侯府不是娘亲母家……” 林以棠听了许久才捋顺,原来她娘不是平阳侯府亲女,是在战场上遗失的南越公主,不过刚出生就被老平阳侯捡到。 正巧老夫人生下死胎,老平阳侯就把她给老夫人当作亲女养了。 她五岁时,她娘因故病危,被南越找回,南越宫廷错乱,她娘在南越蛰伏许多年才走到如今,前阵子发动宫变掌权,第一件事就是把她从北泽接回来。 解释完这些事,门外有人敲门进来,温宴辞一袭锦袍,后面跟着个面熟的妖艳男子,男子自报家门时,林以棠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微臣染风,见过公主殿下。” 好好好,合着都是南越派去北泽的奸细。 林以棠高兴几天就不高兴了,她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她娘不想让她和北泽再有一点关系,书信往来也不许,甚至生产前不许她出宫。 “棠儿,你腹中的孩子以后诞生随国姓南荣,待你生产完本宫便下旨让你改姓,举行公主册封仪式。” 林以棠还没拒绝,华嘉便道:“棠儿,为娘是为你好,如今整个南越都在娘亲操控之下,你是南越最尊贵的女郎,想要什么没有,从前北泽的人和事都忘了吧。” 林以棠不想,她已经来了南越三四日,没有和李泽煜通过一点消息,他肯定急疯了。 林以棠试图买通侍女送信,侍女转头把信送到了她娘那里,被她娘苦口婆心洗脑。 “北泽男人有什么好的,今后你想要什么男子没有,你若回去今后只能依附那孩子父亲而活,我看宴辞才与你最为般配,别犯傻了我的棠儿。” 过了许久,林以棠和她娘说不通,偷偷出宫,走到王宫门口就被温宴辞堵住了。 “阿棠,莫要做无用的挣扎了,长公主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可……可是我不想孩子没有父亲,李泽煜肯定很急。” 她已经来了南越王宫已经一个多月。 温宴辞瞧着眼前小腹鼓起的女子,眼底闪过自嘲,明明一年前她该是他的妻子,如今却一心一意向着强夺她之人。 一年前温家身份有暴露的风险,他没时间想那么多,原想诈死带着林以棠一起回南越,谁知成亲当天被太子截了胡。 若是再来一次,他拼死也要带她一起走。 温宴辞肃然道:“你若愿意,以后我便是孩子的父亲,你若是不愿意,今后孩子会有南越其他男子为父亲,唯独不能是北泽人,你可知长公主为了接你回来耗费了多大力气?” 林以棠沉默了,后来日日待在金雕玉砌的王宫中,反而觉得自己没了生气。 这晚睡前,林以棠摸着小腹碎碎念,“小汤圆,你说你爹会不会傻的真的以为我死了,另娶她人,还是说伤心的饭都吃不下,他脾气那么坏,肯定把北泽搅的一团糟……” 林以棠梦到了李泽煜,李泽煜哭的满脸是泪,跪在给她立的坟前守墓,可怜死了。 事实也同林以棠想的差不多,李泽煜疯了般找了林以棠一个月,日日派人去悬崖下搜寻,还真找到一架被野兽啃掉的枯骨。 李泽煜不敢靠近,怕军医验出来这真是他的阿姐。 军医说这是一具男子尸骸,李泽煜松了口气,继续听人汇报搜寻进度。 这一个月,李泽煜把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面容消瘦,形同枯木,神色阴郁,浑身笼罩着低气压。 数不清李泽煜第几次发脾气后,李泽闻看不下去了,硬着头皮道:“都一个多月了,天寒地冻的,即便找到也可能是尸骨,南越此次是声东击西……” 李泽煜举起瓷瓶往李泽闻的方向砸,“你他妈才是尸骨,要是换成明溪,我看你是什么德性!” 李泽闻侧身躲过,难以代入想象。 李泽闻离开后,李泽煜回想他的话,声东击西……或许真的和南越有关。 南越精兵洗劫安南小镇,为何只抢了财物,没有伤及多少百姓。 明溪说看到过一个白衣男子带着许多南越士兵,男人的长相描述很像温宴辞。 阿姐或许是被温宴辞带走了,温宴辞长期蛰伏两国边境,定是与南越有勾结。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像藤蔓般在李泽煜心里扎根缠绕。 归根到底,不管有没有温宴辞,还是南越害了阿姐。 第三日,李泽煜无视李明稷的召回圣旨,集结手中的所有兵力,欲意攻打南越。 李泽闻劝他,“你要因为了一个人让北泽边境陷入水深火热?你疯了!” 李泽煜擦着手里的剑,神色阴郁又痛苦,“二哥,没有阿姐,我也活不下去。” 除夕夜那天,林以棠又试图跑过一次,被华嘉公主禁在了宫殿中。 林以棠拿着唯一的棠花珍珠步摇发呆。 兵变那天,她以为把琼华接回来一切就结束了,李泽煜就能来宅院看他们了,她就戴了这漂亮的步摇,结果呢。 或许是永别。 过完年,林以棠怀孕将近七个月,她身子瘦弱,无论华嘉怎么给她补都没用,肚子大的走路都艰难,情绪不佳连带着面色都难看。 她跪下求过华嘉,哭泣道:“娘亲,求你了,你就让我写封信,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华嘉看着身形消瘦,挺着肚子的女儿,扭头狠心道:“你是南越公主,不该同北泽皇室有联系。” 眼看林以棠状态越来越不好,华嘉想办法哄女儿开心,元宵那天请人放了烟花。 林以棠强撑着笑意观赏,烟花燃尽之时,有人来报:“殿下,北泽太子正在率兵攻边防城,要我们交出北泽太子妃。” 华嘉去议政殿,被跪在脚边的林以棠拦住去路,眼泪往下涌,急切道:“娘他来寻我了,我不走,我只是去看看他,他会退兵。” 华嘉绕开她,“照顾好公主。” 林以棠不知道这场战事持续了多久,只觉得在宫中度日如年,她早产发动那天是听到了侍女的讨论。 说不过半个多月,北泽就攻下了南越两座边防城,话中隐隐带着对长公主的不满,一个女子就能解决的事,竟让边关陷入水深火热。 李泽煜来找她了,但母亲陷入了被动局面,她始终不明白母亲为何固执地不许她见李泽煜,郁闷至极,晨时身下见了红。 侍女发现后吓得半死,去禀告华嘉长公主。 华嘉和温宴辞到林以棠的宫殿时,产婆告诉他们一个噩耗,“公主难产大出血了!” …… 林以棠很疼,疼的她快要晕了,迷离之际,她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还未放下心,竟听到了温宴辞和母亲的讨论声。 “将孩子送去边境作为北泽退兵的条件,签署停战协议,称阿棠难产而亡。” “如今不是讨论是否难产而亡,棠儿是真的性命垂危!” 温宴辞早有对策,“殿下不必担心,温氏有一味滋养的药剂,药效如千年老参,副作用会使人丧失记忆……以后阿棠便是真正的南越公主了。” 华嘉端着汤药喂到她嘴边时,林以棠一颗心沉到谷底,呼吸急促,不停地摇头,“娘,我不喝,娘,求你……我不喝……” 林以棠刚生产完早已筋疲力尽,此刻头发黏在湿汗的脸上,像水洗了般,面无血色,侧头抵抗,死死咬紧唇。 她不要忘记一切。 北泽同南越相隔万里,只是……想到这冗长的一生,再难与他相见,难免——心悸。 华嘉擦了擦眼泪,“棠儿,你喝了才能保住性命,听话,等你再醒来便是最无忧无虑的女郎。” 林以棠摇头,“娘,不要,求你,我不想忘了他……” 华嘉狠了狠心,让人按住林以棠,给她强灌了药,“棠儿,娘不会害你。” 林以棠呆呆躺在榻上,眼神涣散,嘴角全是方才挣扎留下的药汁。 意识消散前,她脑子中的最后一幕是什么?或许是李泽煜一袭白衣骑着骏马把她和孩子接回家的画面吧。 南越边防城,苍穹之下漂浮着团团乌云,阴霾密布,骏马上的李泽煜身着玄色盔甲,眼中含着戾气,长矛染血,挥兵直上。 “谁破了南越这座城,孤赏其千金!” 李泽闻骑着黑马,紧跟其后。 眼前赫然是南越第二大边防城,破了城,便真要进入百姓城池。 李泽煜高挥长矛,不知为何突然心悸了下,挥兵前进时,城楼高处出现一白袍男子,怀中抱着一个黄色襁褓。 温宴辞站在城墙之上,将孩子置于防护栏上,“太子殿下,事到如今,为了百姓安宁,温某代南越向北泽求和,签订停战协议,筹码为你们北泽的嫡皇孙!” 李泽煜心跳一滞,目光放在那黄色襁褓上,握着缰绳的手青筋鼓起,压着声线道:“孤不知何意。” 温宴辞拿出一个玉盒,“殿下要的不过是林以棠,不幸的是,她前日难产而亡,而我手上的便是殿下的嫡长子,幼子早产,性命垂危,既然以棠已经死了,温某留着这个小儿也无用,现今温某以质子和她的骨灰作为筹码,换取两国安定。” 温宴辞话落,襁褓中的婴孩似有感应,发出啼哭。 李泽煜耳边全是温宴辞说的难产而亡,他不相信,“莫要用随便找来的骨灰骗孤,她不可能死!” “以棠来了南越便日日忧神,大夫说她或许患了孤郁之症,也是好笑,她明明该是我的妻,我将她解救回来,她竟还念着你,即是如此温某也想开了,原想着她生下孩子就好了,谁知她大出血难产而亡。” 李泽煜处在崩溃爆发的边界,目眦欲裂,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一刀砍了温宴辞的狗头,还未动手,温宴辞手中的襁褓啼哭声更大。 温宴辞道:“我知以棠怀胎不易,如今这更是她最后的血脉,殿下应该能认出自己的亲子吧,如果我没记错这小儿同以棠一样,胳膊上有一块红痣。” 明明隔的很远,李泽煜竟觉得小儿的哭声萦绕在他耳边,那声音如同钝刀一点一点割着他的心头肉,像在长满水泡的皮肤上撒盐,令人窒息煎熬。 那是他们的孩子。 “小儿早产,大夫说或许患有先天杂症,殿下若不快些决定,温某只能带着稚子同南越百姓一起就义了。” 温宴辞将孩子悬空在护栏之前,黄色襁褓随风而动。 “殿下,温某还没有傻到拿南越的万千民众做赌注。” 李泽煜喘不过来气,“孤答应你!” 李泽煜抱到孩子,打开襁褓,孩子瘦的像小猴,呼吸孱弱,发出哼哼声,让人心疼极了。 看见襁褓里的珍珠步摇那刻,李泽煜眼泪蓄满眼眶,这就是他同阿姐的孩子,阿姐给他生的孩子,他叫小汤圆。 他贴着孩子娇嫩的脸庞无声流泪。 本就是早产儿,李泽闻担心他捂到孩子呼吸,“孩子先天不足或许还患有杂症,快请军医来看看。” 李泽煜一动不动,李泽闻看的焦急,上前碰他,一碰竟发现李泽煜晕了过去。 李泽煜昏迷了整整两天,他近两个月都没有好好吃饭休息,身体处于透支状态,遭受打击伤心过度,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他醒来是在回京的路上,明溪抱着弱小的孩子,眼睛通红,她真怕这孩子活不到回京。 明溪道:“军医说这孩子生来带病,回京才能医治,父皇突染急症,性命垂危,急召你归京,二哥留在边境处理后事,皇宫不能没人主持大局,我知道殿下不相信以棠死了,好歹要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好。” 李泽煜面容瘦削,平静地将孩子抱进怀里,声音很低很轻,“你坚持住,爹爹会寻你娘亲回来。” 阿姐不可能死,不可能抛下他和孩子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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