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老旧居民区，八岁的林以棠躺在狭小卧室的小床上午睡，外婆的声音传来。 “糖糖，外婆带弟弟去值班了，你在家乖乖的。” “好的，外婆。” 王秀梅带着弟弟林以衡出门没多久，林以棠从小床上爬起来，穿上小黄鸭短袖和大裤衩，熟练地拿了大塑料袋出门。 她要去捡塑料瓶子拿去废品站卖，一个空瓶子一毛钱，捡够二十个卖两块钱，就能给弟弟买他最喜欢吃的小布丁雪糕了。 他们都说爸爸妈妈不在了，她身为姐姐肯定要照顾好弟弟。 阳光之下，空气中热流涌动，小小的林以棠戴着小黄鸭帽子，踢踏着小脚沿着路边走，左瞧瞧右看看，不放过路边每一个空瓶子。 前方有一个有她肩膀那么高的垃圾桶，这一带是工作的叔叔阿姨常经过的地方，瓶子肯定多。 她把已经装了七个空瓶子的塑料袋放在脚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跳了几下半扎进垃圾桶找瓶子。 扒了好一会儿，找到五个瓶子，虽然脏了点，但一想到外婆带弟弟回来就能吃到雪糕，心里就像吃了冰凉甜丝丝的雪糕一样开心。 已经有十二个瓶子啦，再捡八个她就能回家吹风扇了。 林以棠拖着塑料袋继续沿着小路走，走到岔路口时她停住了脚步，头微微歪着，小眉毛皱的像毛毛虫一样，疑惑不解的瞧着站在马路中间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小衬衫和牛仔背带裤，手里拿着半瓶牛奶，浓密乌黑的头发垂在额前，日光之下，他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又圆又亮，白嫩的脸上带着婴儿肥。 他如果是长头发，肯定是橱窗里最漂亮的洋娃娃。 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好像不会眨，站在马路中间盯着前方。 外婆说不能闯红灯，更不能站在马路中间，不然会被车撞飞上天！ 林以棠喊他：“喂，不能站在路中间，一会儿车子过来把你撞飞了！” 男孩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空洞无焦距。 林以棠有些急了，要是有车子过来，他就要变成一坨漂亮的肉泥了。 林以棠把装着瓶子的大塑料袋放在树底下，刚准备走过去，小男孩后面有一辆按着喇叭的大车飞奔而来。 林以棠瞪大眼睛喊他，“喂，小孩，快跑！” 他还是不动，头也不抬。 林以棠心脏要跳出来，她不要看他变成一坨漂亮的肉泥。 林以棠飞奔过去，抓住小男孩的手腕将人连拖带拽拽向路边。 小男孩比她想象中的重，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一点力都不用，全靠她拽他才动。 林以棠用力过大，速度过快，没刹住脚步，一头栽进了路边的绿化草丛里，还未爬起来，小男孩因为惯性摔在了她身上。 等她抬起脑袋，头上的小黄鸭帽子不仅掉了，梳着双马尾辫子的头发里还插了一撮杂草，脑袋懵懵的。 身上还压着个人。 好生气哦。 林以棠缓了会儿，小男孩居然还趴在她身上不起来，没有丝毫动静。 她脆生生道：“你要压着我到什么时候！” 身上的人还是不动。 林以棠更生气了，脸蛋红扑扑的，一把将身上的小孩推开，站起来拍打自己的衣服，戴好小帽子，环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倒在草丛里的小孩。 声音凶巴巴的，“你是聋子吗？没听到后面有人在按喇叭，要不是我拉你，你就要死翘翘了！你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再也吃不了好吃的零食了……” 小男孩仰面躺在草丛里，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白皙软嫩的面颊上，他也不知道躲，空洞的眼睛里全是面前女生的身影。 她嘴巴一张一合的，清脆的声音像百灵鸟，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可爱的面颊像朵盛开的小花。 林以棠说了好一会儿，嘴巴都有些干了，草丛里的漂亮小男孩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蹲下推了他一把，“喂，你不会不会说话吧？” 小男孩没有任何反应。 林以棠嘟囔了两句什么，转身离开，准备去树下把塑料袋拉过来。 她一动，小男孩也动了，爬起来跟着她。 林以棠拖着塑料袋，坐在旁边树荫下的小花坛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坐下，我有话要说！” 小男孩愣愣坐下。 “我救了你，外婆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虽然不怎么知道意思，作为报答我只要你手里的牛奶瓶子，你把它喝完给我吧。” 小男孩漂亮的眼睛盯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已经不早了，林以棠没时间跟他磨叽，夺过他手里的牛奶瓶，拧开盖子喂到他嘴边，奶凶奶凶的，“喝！” 小男孩卷翘的睫毛扇动，张嘴咽下。 林以棠灌的猛，小男孩咕嘟咕嘟喝个不停，还有部分从他嘴角溢出来，沾在他红润的嘴边。 林以棠不是什么很细心的人，等他喝完嘲笑他是白胡子老爷爷，满意地合上瓶子，丢进大塑料袋里，拖着塑料袋去废品站。 这个牛奶瓶很贵，可以卖三毛钱。 七加五加三等于十五，可以卖一块五买三块小布丁雪糕。 三块就三块吧，她今天做了一件好事，就不用必须卖到两块钱了，奖励自己早一点回家吹风扇。 这样想着，林以棠往废品站走，走了两步，她发现旁边有个影子。 她扭头看，那个哑巴小孩捏着小拳头跟在她身后。 “你回自己家呀，不要跟着我。” 她说完，继续往前走，哑巴小孩还是跟着她，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在林以棠看来是在看她的塑料袋。 林以棠护紧自己的劳动成果，轻轻推了他一把，“不要跟着我，回你自己家找你爸爸妈妈，我一会儿要回家了。” 小男孩站着不动，林以棠转身继续走，小男孩跟着她走。 林以棠有点生气了，眉毛又皱了起来，“不就是一个牛奶瓶，你拿着也没用，给我卖了赚钱怎么了，我都救了你，你好小气啊。” 她说完不管他了，自己走自己的，沿途瞧见空瓶子继续捡，弯腰捡到第三个时，她的胳膊被人戳了戳。 林以棠回头，发现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三个空瓶子，递给她，也不说话，闷葫芦似的。 林以棠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将瓶子装进袋子里。 到了废品站，林以棠一共卖了两块一毛钱，喜滋滋的，也不管小男孩，转头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三块雪糕。 瞧见路边太阳下晒的满头汗的小孩，她忍痛割爱，多买了一块儿。 来时一塑料袋的空瓶子换成了四块雪糕，两块放在红色小袋子里拿着，嘴里叼着一块，另一块递给小男孩，“喏，用你的瓶子买的，这样谁也不欠谁的喽。” 小男孩低头疑惑地看着雪糕，没接。 林以棠把雪糕塞进他怀里，找了个阴凉地坐在花坛边上，美滋滋地享受自己劳动赚来的成果。 她雪糕吃了一半，转头看，那小孩还傻哈哈地站在太阳底下，盯着手里的雪糕。 长的那么漂亮，脑子怎么那么不好用。 林以棠无奈极了，将人拉过来坐下，拆开小布丁包装，将冰凉的雪糕塞进他嘴里。 “吃。” 小男孩尝了尝，眼睛亮了下，看着林以棠，学她的动作吃雪糕。 她舔他也舔，她咬他也咬，就算把自己冰的牙齿发酸也模仿她的动作，好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一块雪糕吃完，林以棠满足极了，也怕袋子里的雪糕化，将雪糕棍丢进垃圾桶，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你我也算同甘共苦过，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江湖有缘再见！” 说完，她跟后面有狗追一样，撒脚丫子跑了。 林以棠跑后，小男孩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去追时，林以棠已经跑没了影。 他漂亮的眼睛逐渐湿润，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朝林以棠消失的方向追。 没追几步路，一辆黑车在他面前停下，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不顾他的哭泣挣扎将他抱上车。 “小少爷，赶紧回去吧，先生找您快找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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