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州。 清水镇。 这里属于大阳朝凡世皇朝地界，是长泾州去七星宗的必经之地，但因为太过贫瘠无有什么物产，便没有被七星宗纳入势力范围。 守门的兵卒受不住烈日，纷纷躲进了城门楼下。 远远天际飘起阵阵黄色尘土，让城门口昏昏欲睡的五个兵卒瞬间清醒了过来。 一个小兵张望了几息，回首问道。 “队正，要关城门么，看起来像是大队骑兵呢！” 队正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糙汉，他一巴掌拍到这小兵的头上，怒道。 “你是不是憨！长泾州那边只有一个慧心宗，她们都是修行人，需要骑马的？！” 又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士卒说道。 “怕是皇帝老子麾下的虎豹骑来了。” 几人猜度间，那远处的骑兵跑得飞快，不过片刻，就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队正连忙对那刀疤士卒吩咐起来。 “快去告知总兵，虎豹骑来了！” 等那刀疤士兵领命而去，队正骂了一句，恨恨道。 “狗东西肯定又是来我们清水镇征兵的！这次又不知几家汉子要死在外头了！” 此前那挨打的小兵，年纪不过十六七，见识不多，便好奇问道。 “队正，不是说我们大阳朝杀敌一人分田五分得银钱一两么，杀两个就一亩地了，多好啊。” 队正带着嘲讽眼神看着，又见其他人也神色疑惑，便摇头叹息道。 “你们是不懂那些贵族的厉害！我汤朱当年跟随柳将军也算是南征北战，杀敌不说上百，那五六十都是有数的！你们看我现在像地主么？！” 小兵张着嘴巴，不可置信。 “五六十？那不得几十亩地了？队正，我记得你就五六亩田呢！” 另外又有士卒在队正心口插刀。 “是啊，当年回清水，那皇帝赏赐给你的财物，好像连石塘村小胡娘子的三十两彩礼都不够啊！” “住口！”队正上去就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道，“还是不是兄弟，再说这个，我揍你了啊！” “不说了不说了……”那士卒便龇牙笑。 小兵看着脸色不太对的队正，倒是知道当年队正因为彩礼不够无奈放弃了提亲。 “队正，你说杀了那么多，现在至少也得是个副总兵了吧，怎么……” 却还是个小小的队正呢？ 小兵纵然小，但最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了解的，并没有说完全再次刺激队正。 队正松开了那往心口插刀士卒的衣领，又狠狠盯了一眼，警示他再别说这个之后，才道。 “有个队正就不错了，要是当年柳将军帮我提了一嘴，我这队正，也得让给权贵了！” 小兵有点不信，低声反驳道，“你开玩笑呢，权贵还能看得上这等职位……” 说是队正，不过也就管着八九个兵，而且除了饷银每月多那么几分，风吹日晒也跟其余大头兵没啥两样。 队正见他不信，顿时有点生气。 “以前说你小，没见识，你还生闷葫芦气，权贵们是看不起这小小队正，但权贵们没亲戚的？一个权贵之下，有多少远亲近邻你算过没有！” 这话一出来，才让小兵被彻底无话可说了。 好像队正说得不错啊，就清水镇这么点大的地方，上至总兵，下至一个收夜香的，都得看关系呢…… 说话间，远处的骑兵‘轰隆隆’地来到了城门口。 为首的一个中年将军模样的一挥马鞭，他身后的骑兵就齐齐拉住缰绳，都停了下来，瞬间只剩下马匹的呼气声。 而镇里大街上，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须臾，有一个身穿总兵服的中年大肚汉子，满头是汗地赶到城门口。 “属下清水镇秦鸿，见过万将军！” 万将军唤作万一春，乃是大阳朝的先锋将军。 此刻他盯着秦鸿看了半晌，之后才问道。 “秦道之是你什么人。” 秦鸿连忙微笑着，拱手回道。 “回禀万将军，那是小人叔父……” 这万一春，便皱皱眉头，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份诏令甩了过去。 “奉陛下旨意，清水镇一天内需征兵一千，如若期限内兵员未满，则以贻误军机治罪，总兵就地撤职！” 秦鸿瞬时一脸冷汗，捡起那诏令看了下，发现确实是陛下旨意，但上边也并未说明每个村镇征兵多少…… 按照常理，每个总兵贡献三四百兵员就足够了，但万将军，竟然直接要一千？ 而且还得一天内征完？！ 哪里有这样搞法的。 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是与朝堂里的叔父，有过节呢！ 他只觉得倒霉透了，但此时诏令逼着，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执行命令。 转过头去，他暗暗咬了咬牙齿，关我屁事！ 这清水镇里别的没有，但成年男子一千个还没有么！ 便对着队正下令道。 “集结军队，封锁其它城门，就地征兵！再让你的属下通报各村村正，每村必须出五十个人！” 队正愣了下，连忙抱拳道。 “总兵大人，今天镇子里，可有不少外人呢……” “那不正好！只要是男的，就都别放过！这可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先把兵员给我征满！没有一千，我被撤职之前先撸了你们！” 随着东西南各城门忽然封锁，镇子里顿时就乱了起来。 然而此时士卒集结完毕，已经开始挨家挨户地抓壮丁了。 ………… 清水镇回香楼。 掌柜的脸色黑黑的，他站在门边听着外边军士们的征兵叫喊一阵，连忙回头对店里惊慌的食客说道。 “这外边的军爷每家都搜起来了，我估计没人能躲过去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躲一躲吧，别被抓去做了大头兵客死他乡！” 整个酒楼里的食客，霎时间轰然而散。 当掌柜的遣散了小二，正准备打烊之时，却见那偏僻角落的桌子边，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他有些印象，这两人进来时候风尘仆仆的，似乎不是本地人。 “两位，赶紧走了！那些军爷征起兵来，可不管你是不是外乡人的！” 那女的听了毫无动静，仍是在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 而男子则抬头，露出了一张俊朗的脸孔。 “掌柜的，走不了了，城门都封了的。” “啊？”掌柜的一脸懵，我这酒楼，离城门那么远，他也没动身，怎么就知道城门被封锁了？ 见到掌柜疑惑，男子将杯中自酿精酒一饮而尽。 “酒不错，掌柜放心，那些军爷征不走我的。” 掌柜看着他一身青衫，而他身边的女子更是衣衫灰扑扑的，不像有钱人也不像是权贵，出于良心，还是最后劝道。 “我还是觉得你们该躲一躲的好，这次征兵不比寻常，只怕是个男的都要了。” 男子笑笑，“那也不急，我还没付你饭钱呢。” “哎呀！”掌柜见到街头动静越来越大，那些士卒越来越近了，急急道，“这付钱呢，赶紧走吧！当我请你吃这一顿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妇人的喊叫声。 “你们还是不是人，他才十三岁啊！十三岁！” 掌柜脸色再变，望街口方向看了一眼，却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他的身体，也开始了微微发抖！ 他口中更是喃喃。 “完了完了，看来那茶水孝敬，这次也不顶用了……” 只因那些军士，手上牵着一条粗麻绳，上边老的白发苍苍，小的一脸稚气！ 他更看到，相熟的粮店老板，竟也被拴在了绳子上！ 此刻清水镇已经是哭爹喊娘的声音成片响起，更多的，是那种悲怆的哀嚎声，让人心底都生出了不尽的寒意。 不多久，四个士卒拿着绳子闯进了酒楼里，为首的便对脸色灰败的掌柜说道。 “对不住了，这次谁也逃不脱，掌柜的，走吧！” 掌柜的咧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垂头叹气，缓缓站起身来。 这一瞬，他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光彩。 有个士兵看到了角落里还在悠闲吃喝的男子，眼神一亮。 “豁，还有一个！” 正好把分配给自己的名额给满上！ 眼见那男子对这边的事情似乎听而不闻，像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他不由得微微怒道。 “喂，皇帝征兵，你，给我过来！” 那男子，自然就是宁亦。 他放下筷子，指着米晶晶对那些军士道。 “我不去，我还有事，我要送她回去。” 几个士兵被气笑了。 你还有事？ 你的事还能大过皇帝陛下的旨意不成？ 想到这个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们把掌柜一绑定，就都抽出腰刀，凶狠走了过去。 “是我砍你一刀你再跟我们走，还是现在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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