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蓁的心情,在看到被横躺在地上的李元珍的那一刻,糟糕到了极点。 牢房的黑布已经重新围了上去,而李元珍就这么横躺在牢房围柱旁边的地上。在她不远的地方,还有两个被踹翻的火盆,几个守卫正在收拾散落满地的炭灰残渣。 “到底怎么回事?” 纪蓁的眉头打了个死结,守卫和她说李元珍昏睡过去了,可没说是这样昏睡,更没说这里会是这番满地狼藉的模样。 “回殿下,我等遵殿下命令,给牢房重新围上黑布。但太女殿下忽然发难,不让我等给牢房围上黑布。踹翻了火盆想烧了黑布,还要冲进牢房里去,喊着什么‘姜厌出来’什么的” 守卫一边回答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窥探着纪蓁的脸色。果然看到纪蓁的脸色又黑沉了两分,赶紧补充道: “不过我等谨记殿下的命令,在太女殿下作乱的时候,及时制止了。并未引起犯人的骚动。” 及时制止? 纪蓁冷厉目光扫过被黑布围住的牢房,药人畏光、容易受惊,所以关押他们的牢房里都以干草铺地。牢房外面,亦是严禁高声。 所以,想要制止李元珍的发疯,方法只有一个。 纪蓁上前伸手探了探李元珍的脖子,抬眼向守卫问道: “打的哪儿?” 守卫的眼神闪了闪,小声说道: “殿下恕罪,属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打了后颈。” 守卫飞快的看了眼纪蓁的脸色,又补充道: “我,我就打了一下,太女有点,不经打。一下就,就昏过去了。” 纪蓁扒拉了一下李元珍的脑袋,却没见到摔倒撞击的痕迹,又问: “没摔着?你们对她做什么了?” “没有没有!殿下,属下哪敢对太女殿下做什么!”守卫连连摆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用椅子接住了,太女不曾摔倒。” 纪蓁将李元珍翻过身,瞥了眼嘴角边的水渍,挑眉道: “然后,你们怕我责罚,又喂了她安神汤,报我,她是昏睡过去的?” 守卫闻言一惊,扑通一声跪在纪蓁面前,垂首道: “没有!属下不敢!属下是在将她抬到地上的后,发现太女殿似乎要醒了,才给她灌了安神汤。没想到,灌下去以后,太女殿下她的脸色就发青了。所以,才急报殿下。” 纪蓁探了探李元珍的鼻息,倒是正常。只是脸上发青,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她冷冷一哼,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守卫,缓缓道: “你胆子不小。敢对太女下手刀,还敢灌她安神汤。如此这般大不敬,她若醒来追究,怕是神仙都救不了你。” 那守卫一听纪蓁这么说,脸都白了,嘴巴哆嗦半天,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纪蓁看他吓成这样,心里更多几分嫌弃: “刚说你胆子大,就吓成这样?真是出息。给我滚回东大营去自领二十军棍,别杵在这里给我丢人。” 守卫一听纪蓁让他回东大营,知道是她保了自己。顿时是嘴巴也不哆嗦了,脸色也红润了,声音都洪亮了起来,在地上重重一磕,欢喜道: “谢殿下!” “滚滚滚。” 纪蓁不耐烦地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让他快走,又让两个守卫将李元珍从地上搬到对面空牢房里的干草上。 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李元珍发青的脸照得一清二楚,纪蓁看着她的这副模样眉头越锁越深。 这个样子太像药人发作时的脸色了,不过她的症状比那些药人都轻。 可李元珍何必给自己下药? 满腹的疑问,在仵作到来的时候化作了一个简单的命令。 “取她一碗血。”纪蓁对仵作说道。 可话音刚落,仵作吓得手上的工具包都掉地上了,哆哆嗦嗦的不敢看躺在干草上的李元珍,扑通一声跪在纪蓁面前道: “殿,殿下,小人怎敢伤害太女殿下圣体,小人小人” 结结巴巴半天,只管磕头,却越缩离李元珍越远。 李元珍有没有服药,用她的血液一测便知,可尹公署的仵作竟然怕成这样,倒让纪蓁没有想到。 “无用。尹公署就养你这样胆小怕事之人?” 纪蓁面罩寒霜,拿起仵作的工具包,取出里面的一根长针,用白布包住一头,在火上烤了烤。 这根针,十分粗长,一端尖锐,一端呈漏斗状,中间中空,正是取血之物。 烤了一会,长针尖锐一端微微发红。纪蓁让守卫拿来一个小水盏,放在李元珍身侧。将长针从火上取下,摸了摸纪蓁手臂上的静脉位置,直接刺了进去。 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很快便流满了一盏。纪蓁端起来,对着火光看了看,却看不出它和普通的血液完的分别。 纪蓁眉头一皱,用白布将盛满血液的水盏盖住,站起身,对还在抖个不停的仵作说道: “去,再帮那几个药人取血,送给叶茴。” 仵作如释重负地连连点头,抓起工具包,掀开黑布就钻进了对面的牢房。 纪蓁带着水盏去了尹公署后院的客房,找到了正在给潞子言写方子的叶茴。 叶茴看到她,赶紧放下手中笔,起身行礼道: “殿下。” “嗯,他怎么样了?” 纪蓁将叶茴扶了起来,看向躺在床上的潞子言。此刻他正烧得厉害,整个人从脸到脖子都泛着一层不正常的浅粉,看得纪蓁眉头一皱。 “烧成这样,还没用药?” “没事的,殿下。” 叶茴将写好的方子交给纪蓁看,说道: “潞公子自幼以药养体,寻常药物对他怕是无用。此时发烧,随便用药更是不行。倒不如先让他烧上几个时辰,看看情况。若是能就此激发他体内的自我保护意识,说不定可不药自愈。” 纪蓁看了眼叶茴写的方子,都是些温养的药材,对潞子言这样莫名而起的发烧,只怕是个安慰剂。于是吩咐道: “一直烧着是不行的,既然不方便用药,那这药也先别用了。让侍从用烈酒给他擦身,再去我府里的冰窖,寻些冰来,给他敷在额上。” “是,殿下。”叶茴一一应下。 纪蓁一件件事情嘱咐完,这才将手上的水盏拿给叶茴,对她说道: “太女在地牢里,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脸色发青。我抽了她的血,你来验一下看看她是不是也服了药。” 叶茴接过水盏,凑到烛火下,细细看了看,皱眉道: “地牢的火盆里有紫汀花的种子,只有服过药的人,闻了那种子燃烧后的香气才会发作。可,太女殿下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药?” 纪蓁点了点头,将扫了眼躺在床上的潞子言,压低声音道: “我看过太女的情况,她发作得极浅,只脸上微微发青,脖子上并无血线。所以,我猜想,潞公子体质特殊,是药也是毒。或许是他与太女同房之时,无意中将毒过给了太女” “我没有,我从未与她同房过。” 纪蓁的话没说完,便被打断。她猛然转身,看向不知何时醒来,正紧紧盯着自己的潞子言。就听他说: “殿下,我一直都是,清白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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