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未泛白，雷作军便着急忙慌地叫醒谢阶斌。驾驶着一辆绿色的212吉普车，朝来阳城疾驰而去。 一路无话。 当他们进城时，时间还不到七点。 两人找了一家米粉店填饱肚子，不做停歇，又赶往野鹅塘市政府驻地。 到达后，雷作军将车子停在了市政府大门的不远处，这个位置恰好能够观察到进出的车辆。 临近八点的时候，挂着 2号车牌的黑色桑塔纳缓缓驶向市政府大门。 雷作军急忙提醒谢阶斌下车，并告诉他这辆车是王市长的座驾。 谢阶斌头上戴着白色头巾，手中拿着一块写有\"替母申冤，严惩贪官，杀人偿命\"字样的白布，悄悄地下了车，往大门走去。 突然，他加速冲向桑塔纳，立身拦在车头，高高举起白布，大声呼喊。 \"领导啊，请替我做主啊，我有冤啊！\" 司机小蒋被突然出现的谢阶斌吓了一跳，忙一个急刹车。 正在小憩的王立仲被惊醒，刹车的惯性让他的身体猛地往前倾倒，差点甩到前座。被惊醒的王立仲一脸不悦：“小蒋，怎么回事？这么毛毛躁躁的！” 司机小蒋显然也被吓到了，见王立仲责备，慌忙解释道：“王市长，有人拦车……” 王立仲这才注意到外面有个举着白布拦车的人，微微皱眉，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见到王市长下车，谢阶斌心脏猛跳，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双腿不由地一软，跪倒在地，颤巍巍的喊道。 “领……领导，我有冤啊，你……要……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王立仲沉着脸，摇摇头，伸手就要去扶谢阶斌，紧跟其后的司机小蒋也连忙走上前来，准备帮王市长一起扶起这个上访者。 但谢阶斌却腿脚无力，两只脚抖的厉害，起不了身，于是顺势抓住王立仲的手臂喊道。 “领导啊，大老爷啊，你要为老百姓申冤啊，替我主持公道啊，我那可怜的娘老子啊，你怎么命就这么苦啊……” 此时，市政府门口的岗哨也察觉到了异样情况，几个门卫迅速朝着这边跑来。 正在门卫室日常巡查的市政府秘书长宋向前也匆匆赶了过来，请示王立仲是否需要报警处理。 王立仲摆了摆手，板着脸对谢阶斌说道：“这位同志，有什么事起来再说，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你这样跪着成何体统！要是你还继续跪在这里，那我可就走了。” 谢阶斌一听，心里发慌，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望着对面一脸威严的领导，全身如筛糠一般抖动。 谢阶斌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身体一边抖，一边哭丧着脸说道：“领导啊，我的娘老子在屋里被人活生生打死了啊，凶手还说让我随便告，没人敢管他，朗朗晴……郎朗钱……” 谢阶斌突然卡壳了，瞬间脑袋有些空白，一下想不起那个词该怎么说，想了半天，硬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哎呀，反正就是那个什么很晴朗的天，领导，这世上难道没有王法了吗？领导，请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这个凶手是来阳城里的大官，难道当了大官就可以随意杀人，无法无天了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王立仲更是眉头紧蹙，面色凝重，沉声说道：“你跟我过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屋里去谈。” 说完便转身向门卫室走去。 谢阶斌紧随其后，跟着进了门卫室。 王立仲示意宋向前也进屋，其余门卫则留在门外守候。 进屋后，王立仲坐在椅子上，目光严肃地看着谢阶斌，开口问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讲出来，务必说得清楚详细。” 谢阶斌点点头，开始缓缓讲述事情的经过。 “我是罗都乡安平村的，叫谢阶斌，今年28岁，昨日早上，我一屋人在屋里刚吃过早饭，就有一部卡车停到门口，一伙绷凶的炮子鬼冲了进来……” 谢阶斌声泪俱下的控诉，说到动情处，时不时地伸手捏住鼻子，往地上射出一把鼻涕。 “那些狗杂种临走前，说他们老大是彭老虎，让我随便去告，他们不怕，你看，这都是些畜生啊，炮子打的啊……” “什么！你说什么！” 王立仲听到谢阶斌提到彭飞虎的名字，心里一惊，连忙打断他的话，追问道：“你说谁？彭老虎？” 一旁的宋向前也吃了一惊，怎么会扯到彭飞虎身上，这可是全国闻名的战斗英雄，虽说脾气不好，可是为人正派，很有原则，怎么会做出这种没屁眼的事来？ 这让王立仲和宋向前一时无法接受。 谢阶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所说属实，那些歹徒确实说他们老板是彭老虎，来阳市有权有势的大官。 王立仲不再吭声，示意谢他继续说下去。 谢阶斌又添油加醋的继续往下说着，当然，被带进派出所的事没有说。 雷作军特别嘱咐过，关于在所里与他的谈话以及帮忙写控告信的事，都要严格保密，不得对任何人提及。 待谢阶斌将整个事件详细地向王立仲讲述完后，门卫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王立仲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这个案子如果真的是彭飞虎所为，那在来阳城将会引起轩然大波，一旦彭飞虎因此事被查办，王立仲在市里的话语权，将会受到严重削弱，甚至被龚得远完全压制。 彭飞虎作为政法系统的负责人，一直以来都坚定地站在王立仲这一边，这也让王立仲在与龚得远一派的对话中底气十足，不落下风。 可以说，彭飞虎对于王立仲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得力下属，更是他在政治上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倘若失去了彭飞虎，王立仲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不仅失去在政法系统的影响力，还将会被龚得远死死压制。这种打击对于王立仲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他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结果发生。 王立仲决定先稳住局面，不能仅凭谢阶斌的一面之词，就轻下定论。要进一步调查核实，再做定夺。 想到这里，王立仲笑咪咪地看着谢阶斌，很是温和地说道:“小谢同志，都说清楚了吗？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我们才能给你尽快的抓住凶手啊。” 谢阶斌点点头，想了一下，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王立仲。 王立仲皱着眉头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居然是控告信，看了一遍信中内容，将信递给宋向前。 王立仲又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小谢啊，你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这封信我暂时收下，我会安排人员去调查的。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无论牵扯到谁，党和政府都不会坐视不管，请你相信政府。现在，你可以先回去，等待我们的调查结果。记住，我们是讲究证据的，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这件事千万不能在外面宣扬，以免造成不良影响。这一点，你必须清楚，要管好自己的嘴，不？能随意抹黑政府形象，否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王立仲的一番话连哄带敲，谢阶斌倒很是满意，觉得领导是答应帮忙了，当下忙不迭的点头应承。 见这小子这般好哄，出了门卫室，王立仲交代司机小蒋，送谢阶斌去汽车站搭车。 没想到，谢阶斌却拒绝了，王立仲也不坚持，转身往办公楼而去。 谢阶斌走出市政府大门，左右张望一番后，看到雷作军在不远处一棵树下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忙跑了过去，雷作军见状，转身向前走引路，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转了个弯，来到一处僻静的屋角，车子停在那里。。 谢阶斌有些兴奋：“雷所长，我……” 雷作军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先别急着说，等上了车再说。” 谢阶斌点了点头，很是听话地上了车，将自己与王市长见面的细节，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最后，王市长说会先去调查的，让我把这件事先不要对外面说，不然就是抹黑政府，会追究法律责任的。” 雷作军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对王立仲的言外之意他自然能猜到，只是还要先稳住谢阶斌。 “很好，你做得非常好。”雷作军终于开口，笑着点头称赞，“这次表现不错，相信有了王市长帮忙，凶手很快会抓到的。” 谢阶斌感激涕零地点头：“谢谢雷所长，没有你的帮忙，我也见不到王市长，太感谢你了！” 雷作军笑了笑，拍了拍谢阶斌的肩膀：“好了，不用这么见外，记住，如果你是真心感谢我，我们之间的所有对话，你都要放在心里，谁问都不能说，甚至不能说我们认识。你要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我的领导，要是他知道我帮你，你想想，我还有活路吗？。” 谢阶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雷所长，你就放心吧，就是打死……我也不说，就像那个什么军人的儿子说的话，好多马都追不到！” “什么……马？都追不回？” 雷作军有些莫名其妙，想了一下，哑然失笑。 “你是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军人人儿子肯定不能说假话，虽然我伢老子死的早，也没当过兵，可这个道理我懂。” 谢阶斌言辞凿凿，拍着胸部说道。 “哈哈哈，谢兄弟说的没错，相信你不会害我的。” 雷作军忍俊不禁，接着发动车子，往罗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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