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美女姐姐,请问哪里有地方可以休息吗?”陆西雨走出换衣间,径直碰到一个保洁在打扫卫生,她便走上前去问。 “我叫阿沅,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阿沅年纪不大,甚至还很漂亮。 “嗯,我是新来的,我叫陆西雨。” 许是那声“美女姐姐”叫的深得人心,阿沅看陆西雨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友善,“才下班吧?只要是空的包厢都可以休息,不过那边第二间是最暖和的,你不妨去那里睡会,卫生我已经搞好了的。” 阿沅还不放心的给陆西雨把那间包厢指了出来。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陆西雨顺着阿沅的指引,来到包厢。 这间包厢很大,地上还铺着绒毛地毯,连沙发都是真皮的。但陆西雨没有躺在沙发上睡,而是跪坐在地毯上,只占了沙发边沿很小的一块地方。 临睡前,陆西雨从兜里摸出来手机,锁屏图是在路边随意拍的一张落叶图片。 时望那张图还是没能打开,对方倒是弹来了几条消息。 :快帮我看看怎么样, :高端大气上档次吗? :这可是哥我自己装的。 :妹妹? :人呢? :说话啊。 真的是有够聒噪,通过他的好友申请简直就是错误的决定。 跟陆扬的聊天还停留在两天前。他的聊天头像很简单,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雪地中间飘着一点红,像是梅花的花瓣。 陆西雨拿着手机踌躇好久。她记得那个男人,记得他跪在祖先牌位面前祈福的样子。 她想知道,他会普爱众生吗? 这个全陆家镇最富有的人,只要勾勾手指,就能解决她眼前所有的困难。 拿着手机刚想编辑一条信息,一使力,手背传来一阵尖锐的痛,小小的创可贴根本就盖不住流血的伤口。 陆西雨吮了吮鼻子,打开手机灯光,忍着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布条。上次用这块布条还是不久前帮陆虎伯伯锄地时,用它包住满手的水泡。 如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因为经常受伤,她已经养成了随身携带伤药与布条的习惯,口袋里的两块布条,是用草药汁寖泡过的,能帮助愈合伤口。 陆西雨将布条颤绕在伤口上,咬着布头扎了个牢牢的结。 她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掌中却布满了厚茧。在手机灯光下,还能照出一条条明晃晃的疤痕。 看着掌心一条贯彻的疤痕,陆西雨又想起来那个男人。一年大雪天,舅妈拿着竹鞭把陆西雨打出家门,陆西雨拽着竹鞭,求舅妈让她回家。舅妈不但不同意,还奋力抽出了竹鞭。锋利的鞭刃割过掌心,温热的血瞬间染红了雪地。 刚祭完祖先的陆扬从祠堂里走出来,正好看到那一幕,但他无视地上殷红的血,无视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陆西雨。他拢了拢披风,踩着陆西雨殷红的血,消失在雪地里。 那个跪在祖先牌位面前祈求富贵的男人,并没有虔诚,他没有普爱众生。相反,他祈完愿之后,从蒲团上起身,又一身冷漠地投入了人海。 握紧掌心,藏匿那条深深的疤痕,她承认与接受旁人所有的冷漠。 忽地冷嗤自己一声: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怎么能向那样一个冷漠的人再次求助? 而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懦弱地需要别人的怜悯了?妈妈说的话,叶家人不出孬种,她都抛诸脑后了? 陆西雨删除未编辑完成的信息,收起手机。她再不是那个山沟沟里等待命运降临的破娃娃,她要拾起自己的光,碾碎黑暗。 “太阳落下,会有再升起的时候,爸爸,我只是摔了一跤,跌了几个疤而已,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妈妈的。”陆西雨呢喃着靠在沙发上,闭目抚着黑布下的伤口,那一阵一阵的刺痛,能唤醒骨血里的坚强。 “小语,小语。快来,到爸爸的身边来!”梦里爸爸在向她招手。 她坐在爸爸的脖子上,好高啊!伸手就能揽到天上的星星。 爸爸跑起来飞快,带起的风能卷起尘埃,他像破风的摩天轮,像穿越时空的过山车。 梦里,爸爸还教她弹最动听的钢琴,打最活跃的架子鼓,画最好看的画…… 以往每一次梦见,都是爸爸冰冷的脸,只有这一次,爸爸脸上洋溢着笑,如霞光一样温暖。 “爸爸!” 陆西雨张开双臂,朝爸爸的怀抱飞奔而去。 那个怀抱,是她的天,是她的世界,她需要再次拥抱自己的天和世界。 可就在指尖触碰到爸爸的那一刻,好梦突然“嘭”地一声碎掉了,那些碎片尖锐地像玻璃渣子一样刺向她。 陆西雨猛得睁开眼睛来,吓得七魂散了六魄。眼前还是那个昏暗的包厢,没有爸爸,也没有玻璃渣,什么也没有…… 她就那样眸光涣散地坐在地上,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随着手机闹钟响起,她彻底被拉入残酷的现实里。 摸了摸眼角,竟然还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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