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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一句，在耳旁如同响钟，撞得他耳膜生疼。 </p>

这不对。 </p>

顾星陨放下吹风，往厨房那边走，里面传出抽油烟机的声响，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看裴凛山忙忙碌碌，眼神逐渐由迷茫变得冷硬。 </p>

“裴凛山。” </p>

忽然，他叫他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 </p>

裴凛山煎蛋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头发吹干了吗？” </p>

顾星陨抿了抿唇：“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来这边吗？” </p>

煎蛋完成，裴凛山将滋啦冒着热气儿的荷包蛋放在碗底，又将一边煮着的面撒了葱花捞出来，说：“我回了碧海园，看见你不在就知道你过来了，星陨，我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只需要知道，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p>

说完，便将面端起来，走到顾星陨面前，“吃面。” </p>

顾星陨的视线落在面条上，卖相很不错，闻着也很香。 </p>

他的胃开始隐隐抽痛，只是他没动，说：“我爸妈的事，你知道多少？” </p>

裴凛山端着面的手有点不稳。 </p>

但他很快变得镇定，哑声说：“你先吃面，吃完面我再告诉你。” </p>

两个人一同坐在餐桌前。 </p>

之前奄奄一息的小盆薄荷因为没时间收拾还摆放在桌上，顾星陨三两口囫囵吃面，吃得太快，连烫到舌头都顾不上，很快吃完。 </p>

裴凛山的目光安静地落在他身上，一直到顾星陨放下筷子，嘴巴都来不及擦，抽着气说：“你说吧。” </p>

“我没有见过你的父亲顾先生，也没有见过你的母亲，但我知道，他们应该很爱你。” </p>

“之前我同老李收拾过你父母的房间，有很多你的照片和影像，其实……我也很想能够见他们一面。” </p>

顾星陨撇开头，闭眼：“你别跟我说这个。” </p>

裴凛山继续道：“所以……所以我，我真的很抱歉。” </p>

“抱歉？” </p>

顾星陨陡然转回头，锐利的目光盯着裴凛山，再次轻声地重复：“抱歉？” </p>

顾家会卷入这桩案子确属无妄之灾。 </p>

顾氏夫妇一生汲汲营营，虽是从祖上传下来的产业，但到了他们这一代，能将顾氏做到这地步也属实不易，他们二人风光了一生，却始终保持年少热血，行了不少善举，光是资助的学生就有好几万个，这其中也有不少后来学业有成回来报答顾氏的，但也总有那么几个，虽得了顾氏恩惠，却被养成了白眼狼，拿顾氏的钱去讨好别人，并成为裴家通往胜利的踏脚石。 </p>

因为顾氏实在是太大了，又太耀眼了，这么一个拥有深厚财力的集团卷入斗争，如何不愁掰倒对手？那样巨大的数字，那样可怕的条条罪名。 </p>

而裴家明知道这一切，却还是冷眼旁观地将这对夫妇推进了深渊，他们要的胜利，必须踩在顾氏的头上才能得到。 </p>

而这一切，并不从事家族工作的裴凛山起初也是不知情的。 </p>

只是他知道的太晚，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能够做的，只是站在父母的对立面，搜集一切证据将顾氏从中摘了出来。 </p>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顾氏也已经不重要了，数额明明确确，裴家的对手不可能再站起来。 </p>

但不管怎么说，顾氏夫妇的死亡，与他们裴家有着分不开的干系。 </p>

裴凛山艰难说完当年实情，并不敢看顾星陨，只是说：“至于你父母的那场车祸，你已经查出幕后黑手，事实上，就连那个你们顾氏的蛀虫，也是那个人亲手培养，他手里有能摘出顾氏的证据，就等你父母倒了再上位。” </p>

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p>

顾星陨闭了眼，已经哽咽：“我二叔。” </p>

“对。” </p>

裴凛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顾云成太想要顾氏了，才不惜以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以破釜沉舟的方式，将你的父母一举推下来，但是他太心急，这件事本来就破绽颇多，再加上你当时请的律师常安确实很厉害，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他在法院面前找人撞死了你父母，这样，就死无对证。” </p>

所以这件事，顾云成是主谋，裴家是推波助澜的旁观者。 </p>

对于送上来的胜利果实，裴家不可能不要。 </p>

明明已经填饱了肚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快，胃不消化，顾星陨忽然觉得胃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p>

疼得他几乎稳不住表情，“所以，我爸妈……就这样没有了。” </p>

“后来……”裴凛山顿了顿，继续说：“因为证据不够，也因为这件事确实不好定性，你没有选择送顾云成坐牢，反而将他送进了疗养院。” </p>

“那个疗养院里全是精神不太正常的老头老太太，都是家里为了名声好听，又或者确实心疼老人不愿意送精神病院才会送去的地方，你的二叔在里面，也很不好过。” </p>

“你每年定时去看他一次，每次回来都很高兴，能喝整夜的酒。” </p>

“星陨，这一切，我本是不希望你知道的，已经过去了，星陨，你别……” </p>

“我累了。” </p>

顾星陨忽然开口打断裴凛山，“你走吧。” </p>

裴凛山愣住。 </p>

他不动，顾星陨便抬头看他，一双眼睛里满是眼泪，“你走，你走啊！” </p>

说着，站起来，将桌上的面碗拂到地上，瓷器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顾星陨大声喊道：“走啊！” </p>

裴凛山第一次露出无所适从的表情，一向成熟不露声色的面孔上满是伤心：“星陨……” </p>

顾星陨喊得声音嘶哑，喘着气，看着他，用冷漠且仇视的眼神看着他。 </p>

裴凛山的喉结滚了滚，最终站起来，走了。 </p>

关门的声音传来。 </p>

别墅里的一切都恢复安静，顾星陨的眼泪便终于落下来，安静无声地落下来。 </p>

接着他跌坐在地，背靠着餐桌椅将自己环抱了起来，像封闭的蚌，再也不动一下。 </p>

“喵呜！” </p>

不知过了多久，芋圆从楼上下来，想靠近顾星陨的时候爪子踩在瓷器碎片上，芋圆立刻叫了一声跳到顾星陨头上。 </p>

“喵呜，喵呜。” </p>

芋圆疼得一直叫，顾星陨终于抬头，将猫从肩侧抱下来，他尚且还沉浸在情绪中，只是无神地盯着芋圆，芋圆却委屈地将自己的爪子往顾星陨面前蹭。 </p>

顾星陨眼神空洞地盯着那个流血的肉爪子，好半晌才忽然跳起来，“芋圆！” </p>

因为地板上的碎瓷片，芋圆的爪子划了不小的一道伤口。 </p>

张晓言在视频里一步步教他怎么清洗伤口、包扎，顾星陨低头沉默地做着这一切，万籁俱寂的夜晚时分，这种沉默被数倍放大，又被张晓言敏锐地捕捉到。 </p>

只是张晓言一向是个温柔的人，面对顾星陨的异常，他并未询问，只是在聊天过程中比以往更细致耐心，芋圆因为伤口疼痛而不断发出叫声，顾星陨的眉头刚刚皱起，他便立刻安抚道：“没关系的顾总，伤口不是很深，你做的很好了，这两天只要注意别让芋圆的爪子碰水，恢复会很快的。” </p>

顾星陨抬眼看了张晓言一眼，低声说了句：“今天麻烦你了。” </p>

毕竟这个时间点已经不早，他占据了本属于张晓言的休息时间，想了想，又说道：“下次有空请你吃饭。” </p>

视频那边，穿着睡衣一头乱发的张晓言听了，笑得眯起了眼睛：“那好啊，我就等着顾总的大餐。” </p>

面对这种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总是会被不自觉感染，顾星陨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又迅速消失，芋圆还在他怀里不断挣扎，顾星陨摸着猫咪柔软的毛发，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养一只小动物。 </p>

“它……这样是不是要戴一个伊丽莎白圈会比较好？” </p>

顾星陨的唇抿得很紧，看起来很难过。 </p>

张晓言点头：“可以，戴伊丽莎白圈能防止芋圆舔伤口，也有助于伤口恢复的。”说完，他想到什么，失笑道：“你是不知道，现在市场上有好多乱七八糟的伊丽莎白圈，什么造型都有，对了，前两天我们医院还进了一批特别的款，我给你看看！” </p>

说着，张晓言立刻去翻自己的手机图库，将那些花花绿绿又造型百变的伊丽莎白圈发给顾星陨看，过程里一直笑，仿佛真的被这些东西逗得不行。 </p>

顾星陨唇角的弧度便又松了一些，听张晓言在视频里絮絮叨叨。 </p>

一直到挂断电话，张晓言都没忘记自己的笑脸攻势，临睡前给顾星陨发了一个大大的太阳花笑脸表情包，一看就是那种中老年的表情包风格，但出现在此时的对话框里，竟然觉得十分可爱。 </p>

顾星陨盯着手机正失神，这时候早已被他“放生”的芋圆则又从床下跳了上来，他的思绪瞬间被打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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