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虎来官学找韩朝他其实是十分犹豫的,像他这样全身上下跟学习两个字完全不沾边的存在,在官学这个地方一现身,就迎来无数的注目眼光。 那眼光里不外乎三种心情,一种是惧怕,这眼光大都属于些老夫子。 魏简在魏虎稍长些时候也是动过让他来官学学习的心,可这个泼猴把官学俨然当成了戏耍的场地。 夫子上课他睡觉;夫子抽考他起哄;夫子嫌他特高兴,跟他一起上学的没一个同学不怕他,韩朝夫子更是见他就躲。 没人跟他玩,魏虎无聊,有些时候索性就爬树上看风景,还扔纸条丢那些认真上课的好学子们。 后来向魏简告状的人越来越多,说这样顽皮捣蛋的魏虎再出现在官学百害无一利,只会引起学生间效仿的不良影响。 魏简也早已放弃想一味逼着魏虎学习的想法,这般拔苗助长也无济于事,还会拖累别人。 一天晚饭时候魏简就让魏虎明天不用去官学了,自己安排了其他事情让他干。 魏简的话一出,本来以为魏虎会立刻一蹦三尺高,可那时候魏简脸上的表情至今还让魏简琢磨不透,就是觉得挺怪的,只是过了一会功夫,弟弟又笑嘻嘻的说:不用去了啊……那自然是好的。 魏简后来去给父母扫墓烧纸时就向他们解释:二老恕罪,他这个做哥的为了弟弟的学习也是尽力了,奈何弟弟魏虎他天生不是读书那块料,还不如让他另谋出路,兴许还有成才之日。 当然魏简也有自己的小算盘,那时候他身居朝堂,平日也确实需要有人帮他处理些明面上无法由自己出面的小事情。 这些事情里自然少不了教训曾在年轻时欺辱过他的那对富人夫妇。 魏简深知在朝堂上要收买人心光靠官位诱惑是不够的,还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来支撑他的这个庞大运转体系。 魏简这些年在朝中的底气都来源于魏虎的帮助,他的帝国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 魏虎先是通过授意弟弟的手建造了暗堡,再通过暗堡非法采矿与诸边小国进行军事、矿产买卖。 魏简知道弟弟是个一根筋,他劝魏虎干这些事情的理由也非常简单。 魏简洗脑式的在饭桌上一再提点魏虎:在朝内哥受到重用,可自己身后只有皇上一个靠山,而伴君如伴虎,就连他唯一的这个靠山,眼下都要受制于内阁那几个老家伙的掌控。 甚至在面对一些小国,连自家郡主被欺负了都不敢表态,这让魏简如何可以高枕无忧,如果哪天皇上但凡起了一点想削哥的权利。 那些曾经得罪过自己下野的、跟自己现在平起平坐早看他不顺眼的、眼红地盘想要在他死后抢存劳动果实的大有人在。 哥现在让你做的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种自保,只有咱们手里有了足够的地位、实力、财力,才能防患于未然。 魏虎自然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他哥的话,他更高兴如此无用的自己能被哥看重,之后几年他也在不断朝着提升自己能力的道路上前行。 在开发暗堡挖矿中,都缺少不了的是粮食,当时魏简要暗中购买大批粮食,就结识了开粮庄的风景,他有意投靠自己,魏虎何乐而不为。 风景对他也不错,很有脑子,也不虚头巴脑不干实事,是个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好友。 有了粮食就需要运输,粮食要运往暗堡的,魏虎恐在官道被盘查克扣,就只能改走水路。 魏虎找到漕运码头上当地最没有势力的泰安,知道他缺钱,魏虎就出高价让泰安提供船只与商道。 泰安见钱眼开,他那时欠了一屁股赌债,只要有生意能赚大钱哪还顾得上问魏虎他运的是什么,就这样魏虎与泰安因为水运利益谈成了合作。 之后魏简官运亨通,成了国师,魏虎更以升泰安为漕运码头当家人身份,让其坐拥码头最好停靠位置的诱惑让泰安死心塌地效忠。 泰安后来才知道魏虎干的是杀头的买卖,怕事情败露会连累自己,就问他的发小田瑞这事情靠不靠谱。 田瑞头子灵活,会赚钱,他听完泰安的担心直接表示:魏虎许他的价值是他们一辈子不吃不喝也赚不到的钱,你还挑什么怕什么。 难道要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留给别人了才开始后悔吗,魏简现在如日中天,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轰轰烈烈干票大的,人生才不算白活一场。 田瑞甚至还让泰安引荐自己给魏虎,魏虎曾经非常欣赏田瑞,觉得他心思缜密,能把每件事都安排妥当。 只是田瑞这人却也有个毛病就是特别好色,还爱招惹清白人家的姑娘,为此总是官司缠身。 魏虎嫌麻烦,就让风景帮着用钱打发过受害家属几次,之后更是直接让天香楼给田瑞留了间上房。 丽香见魏虎如此大方,又与田瑞有些暧昧源渊,一来二去,丽娘也在外狐假虎威说自己也成了魏公的自己人,也是他的爪牙之一。 魏虎当时也没出来澄清,就觉得自己在官学里那会,总被人瞧不起,而现在自己身边有这么四个人愿意跟着自己,捧自己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也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些年。 魏虎回忆着之前自己的种种斑驳丑事,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脚上台阶,重游旧地,官学那砖那瓦忽然就有了些青春朝气感,吹散了他这些年的荒唐岁月。 身边有些少年学子眼光里是对他的第二种情绪,满含着厌恶与憎恨,原因魏虎自是明了的。 他跟他的手下人为了囤粮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官学里这些自诩人间正道学子自是不屑看到他的脚步踏进如此神圣的官学。 正嘲笑自己时,一把扫帚横在了自己面前,魏虎不用看也知道这么大胆敢拦他魏公的人是谁,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跟他搭话的却是当年自己最看不上眼的看门老头瞿力 “魏虎!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这个差生,走走走,不要再来嚯嚯我的宝贝树。” 这老瞿头怕是年纪大了,还当他是当年那个读书时候爬树的孩子呢,魏虎被怼着,却不知道为何感到极为亲切,一把轻松夺过扫帚,人在瞿力肩膀上一压 “瞿老头,这么些年没见,我变化都这么大了,你竟然还记得我呢。” 边说还手贱的拉了几下瞿力的胡子:“你真的老了,怎么胡子都白了,就是骂人声音还跟当年一样中气十足的,证明你生活得还是挺滋润的。” 正戏耍着憋气的瞿力时,忽然从旁边窜出来条狗,那方向是朝着魏虎直直扑来的。 前一秒还在骂骂咧咧的瞿力几乎是立刻将魏虎护在身后:“阿福,自己人,坐下。” 几乎是瞿老头把魏虎拉往后面那一秒,魏虎的泪花就旋转在眼眶里面了。 他小时候怕狗,好几次被狗追着都是瞿力拿着扫帚帮他赶走的,后来他还救过一条狗,但怕狗又不敢养,就偷偷把狗塞到了瞿力的被子里。 结果那狗就尿了瞿力一被子屎尿,瞿力不用猜也知道是魏虎搞的鬼,因为官学最无聊最爱惹事的就是他,可瞿力在生气过后还是把这条捡来的狗养了起来。 魏虎见狗小,就总爱去逗他,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阿福。 一人一狗玩久了,他也就渐渐不怕狗了,他以前上课总爬树也是为了能看到外面院子里的阿福。 阿福每次看到他的视线,都会欣喜的跟他摇尾巴,就像现在。 “阿福,你是阿福吗,我的宝贝福福,快让我亲亲。” 魏虎从瞿力后面挣脱开头,阿福一蹦就跳到了魏虎的身上,那尾巴不停摇得跟要断了似的,嗷呜嗷呜的乱叫,还乱舔魏虎的脸跟手。 瞿力见到他们这副人狗和谐场面这才放心,眼睛里流露出的是魏虎记得的独属于官学的第三种眼神:惋惜。 “现在知道回来了,早干嘛去了,把这麻烦东西扔给我这么多年,我马上也要告老还乡了,它就可怜没人照顾了,你要不要,不要我就卖给外面狗肉店去。” 魏虎把阿福往怀里一带:“要要要行了吧,我找韩朝,他人呢,在上课?” “在踢球,一个人在蹴鞠场上练了一上午了,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劝也劝不动,昨天是什么回事,听说你喜宴上蹴鞠队几个都闹得很凶啊!” 魏虎笑容满面的道:“小事,那狗我就带走了,我呢就不进去了给好人家的孩子添堵了,你跟韩朝说晚上我在天香楼招待他,让他记得来。” 走时,还举着阿福的狗爪子卖萌:“你呢,回乡以后收敛点脾气吧。 “还有,谢谢你还一直记得我怕狗的事情,以前我年轻对你多有得罪,我在这里一起道过歉了啊。” 瞿力摆手,眼角忽然泛酸:“我就一区区看门老头,哪有资格让魏公道上歉了,有啥原谅不原谅的,你以后好好做人就行。” “我答应你。”魏虎边走边摇狗爪子:“那就祝你长命百岁了,瞿老头,回去一路顺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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