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窥探到大哥尘封已久的秘密,季子墨感到有些尴尬。既是大哥的私事,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揭出来对谁都没好处,他决定把此事深埋在心里,就是对清桦,也一字不吐。 水清桦对季子墨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自从发布了四条新规,水绣坊的士气为之一振,她又重新忙碌起来。 先是让窦建之去县衙递了状子,状告孟绣娘违反保密契约,还带去了确凿的证物。她承认孟绣娘只是枚被利用的炮灰棋子,但如果她不采取行动,只会让其他绣娘认为,违反书契是没有后果的,书契等于一张废纸,那这绣坊她就别想再开了。 东家告孟绣娘的事,水绣坊很快人尽皆知。尽管官府还没给出回应,绣娘们都看得明白,水东家平日温柔可亲,但真踩到了她的底线,她也是会亮出利爪的。留下来的一班绣娘,本就没有太多歪心思,新招进来的流民绣娘更是受过水清桦的恩惠,加上最近赶工都拿到了双倍工钱,如此恩威并施,绣娘们的人心算是稳住了。 状子递进去,水清桦就不管了,她要的是摆明态度,私心里并不想置孟绣娘于死地,毕竟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多少也有些情分。真正可恶的是针罗坊,可惜她没有证据证明姓罗的是幕后指使。 她把时间都用来升级自然绣。自然绣脱胎于苏绣的高端技艺,在开绣坊之前,为了融合两绣风格,她已经把一些楚绣针法融进了自然绣之中,这一次,她又该如何创新呢? 一连几天,水清桦茶不思饭不想,或翻阅典籍,或对着绣架冥想,始终不得要领,嘴角急得起了几个大泡。 季子墨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把她从绣阁中拉出来,按坐在餐桌前面,命令她:“把这碗肉粥给我吃下去!” 水清桦心烦意乱,没好气地说:“你别给我捣乱,我哪有心思吃饭!” 说完就要起身,季子墨双手重重按住她的肩膀,不许她动。水清桦真急了,正要大发脾气,季子墨说:“你吃完这碗粥,我就告诉你创新的办法。” 水清桦狐疑地看着他:“你也懂刺绣?” 季子墨挺起胸膛,坦然地任她看着:“绣画一体,我当然懂。” 季子墨一直是自己的智囊,水清桦对他还是很信服的。食不甘味地吃完了粥,她迫不及待地问:“你到底有什么法子?” 季子墨学着大哥的样子,捻了捻下巴,说:“你的思路太狭窄了,谁说创新技法一定只能在针法上做文章。一根小小的针,你花样再多,也总有穷尽。为什么不考虑在丝线、配色、明暗、绣布这些方面做文章?就像作画,同样的技法,用不同的笔,不同的纸张,不同的浓淡,都能做出不同的效果。” 季子墨的话好似一只神奇的手,在一团乱麻中,准确无误地找到那个线头,往起一拎,乱麻瞬间变得平顺丝滑。水清桦的双眼亮了起来,是啊,换个思路,她就有很多事可以做。 “你不是有独一无二的发绣吗?用头发代替一部分丝线行不行?用羽毛呢,绒线呢?”季子墨还在循循善诱。 水清桦竖起食指,封住了季子墨的嘴:“你别说话,让我想想。” 她在屋子里来回转悠,嘴里念念有词,季子墨被她转得头昏,看她已经有了头绪,便悄悄退了出去。 等水清桦终于厘清思路,兴冲冲打算分享时,发现屋子里早就没人了。她也不以为意,摊开宣纸,奋笔疾书,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记下来。 如此,过了几天,当水清桦从房间里走出来时,神清气爽,眼中光华流转,俨然又窥见了一重新境界。 她携带着厚厚一叠手稿走进水绣坊,示意玉桦把绣娘们全都集中起来。 新绣娘们想到之前的技法还没掌握好,又要学更新的技法了,都感到压力很大。 水清桦看到了她们眼中的不安,安抚道:“大家别担心,我们这次技法升级,不针对针法,而是针对材质和配色。”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更加迷惑了。水清桦摊开手稿,把自己的思路细细讲来。 自然绣,顾名思义,追求的是自然逼真的效果。同一个物品因受光不同,会产生明暗变化,仅用一种色线达不到仿真效果。经过这几天的潜心研究,水清桦决定用几种色线合并于一针来润色调绣,丰富色彩表现力。要做到这一点,丝线必须要细,一根丝线须分成二十四根细丝。 解决了粗细问题,然后就是颜色。她要做到,绘画能调出的颜色,丝线都能表现出来。一种颜色以浓淡色差之分,有十几种甚至上百种,自然光泽、明暗关系的处理,自然不是之前的绣线可比。因此,她将对丝线设置色阶表,找专业的染线作坊合作,根据绣品要求染线,把“自然绣”三个字做到极致。 听到这里,绣娘们早已交头接耳,现场响起一片嗡嗡声。就连一向无条件信任水清桦的窦建之,也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一副思虑重重的样子。 水清桦也看出来了,点了窦建之的名:“窦大管事,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听听。” 窦建之拱了拱手:“东家,我们刚刚流失了一半绣娘,现有的绣娘学习技法、赶制订单已经十分吃力,现在又要专门分出人来辟丝、染线,我感觉短期内很难实现。” 窦建之心道,二姐什么都好,有本事,点子多,就是点子也太多了,目不暇接。别说竞争对手集体抵制她,就是自己这种忠心追随者,也很难跟上步伐。她不是放话说要放慢节奏吗,现在是反其道而行之啊,这次技艺升级如果搞成了,鄂城的绣坊都得被她掀翻了! 等到绣娘们散去,窦建之走到水清桦面前,压低声音说:“东家,不仅是人手吃紧的问题,最近都没有接单,我们账面上没多少银子了,辟丝、染线的资金哪里来?而且投入这么高的成本,我们的绣品得涨价吧,开业半年就涨价,积累的客户恐怕就要跑了。” 窦建之的脸皱成了只苦瓜,逗得水清桦笑了出来。“好了建之,没那么严重,没钱我们就去要。” “找谁要?” “当然是姓王和姓叶的两只老狐狸。发生了这么多事,想袖手站干岸,没门儿。”水清桦一字一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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