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彪拿着一把匕首，用力插在俘虏的大腿上，再用力一扯，狞笑道：“听闻你们在弘农整出了多种吃法，尤喜挖妇人双乳，言此肉最嫩。你胸前虽连二两肉都没有，但你信不信我把你心肝挖出来，那个还要更嫩啊。” 俘虏面色惨白，双唇颤抖不已，想说话却说不利索。</p>
“废物！”黄彪拔出匕首，麻利地切掉了俘虏两个手指，又换了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p>
“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再说！”黄彪怒道。</p>
邵勋瞄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接过王雀儿递来的木碗，大口喝起肉汤。</p>
“督伯。”吴前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低声说道：“方才问出来了，下午被你斩杀的贼将名叫李易。”</p>
“无名之辈……”邵勋说道。</p>
撑死了是个管一两个幢的军校，甚至是个幢主，没太多价值。</p>
“黄队主还拷讯得知，张方在城北吃了个败仗，损兵三千余。”吴前又道。</p>
“败于谁手？”</p>
“从事中郎苟晞率宿卫军一部击破之。”</p>
“此人是何来历？”</p>
“听糜督护所言，苟晞出身河内苟氏，曾为齐王司马冏幕府参军。司马冏伏诛后，又入长沙王幕府，任从事中郎。”</p>
“河内苟氏，有这个家族吗？”邵勋问道。</p>
吴前皱眉思索了下，最终摇了摇头，道：“似乎没怎么听过。”</p>
邵勋明白了，河内苟氏多半已经不是士族。这个苟晞就是个普通人，又一个张方啊！</p>
这让他有些兴奋，乱世还是有普通人机会的，虽然目前他只看到了张方、苟晞两个例子。</p>
“苟晞大大落了张方的脸面，对我等而言不是坏事。”邵勋又道。</p>
吴前点了点头，欲言又止。</p>
“有话就说。”邵勋看了他一眼，道。</p>
“督伯今日斩将破敌，固然大振声威，以后却不要这么做了。”吴前低声说道。</p>
“为何这么说？”</p>
“我只问督伯一句，今所求何物？”</p>
邵勋一怔，良久后说道：“官位。”</p>
“那督伯可知朝廷如何选官？”</p>
邵勋点了点头。</p>
这其实算是他最近一年最为关心的事情了，做过一定研究。</p>
在西周时代，可简单概括为“世官制”。分封制之下，血统为尊，世代为官。</p>
到了战国及秦代，有所进步，有荐举、军功、客卿、以吏入仕等多种渠道。</p>
及至两汉、西晋，仕进途径的主体是察举、征辟。对普通人而言，其实不如战国、秦代那么友好了，阶层有所固化，反而开了历史倒车，也是离谱。</p>
就本质而言，其实还是战国时太卷了，列国竞争太激烈，逮着人才就得用。即便是鸡鸣狗盗之辈，如果运气好，几代人经营下来，说不定就诞生一个新贵。</p>
西晋是标标准准的贵族政治，血统论的天下。这会虽然已经开始逐渐崩溃，但惯性一时半会很难消失。</p>
邵勋自忖，如果是在体制内发展，唯一的出路就是当“属吏”。</p>
是的，这时候的中高级官员有选举权、授官权，他们任命的官员，就是具备人身依附特征的“属吏”。</p>
出身寒微的张方其实就是河间王司马颙的属吏。</p>
司马越幕府的左司马刘洽同样没有门第，是普通人，他也是属吏。</p>
但这种人太少了，没有门第相助，这条路走得太崎岖。</p>
当然，你也可以在体制外发展。</p>
如各种坞堡帅、流民帅、胡人渠帅等，他们是地方实力派。如果朝廷失去了对某些地方的控制，就有可能发一张纸，任命你为某某官，算是地图开疆了。</p>
这种一般在东晋时期的北方比较多见。衣冠南渡之后，北方沦陷，对于心向朝廷的坞堡帅、流民帅、胡人渠帅，晋廷不介意慷慨一点。</p>
如果这些流民帅脑子不清楚，去了南方，那就是自寻死路。运气好的也就是当个炮灰，如北府兵军官等等。</p>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流民帅如果留在北方，不一定混得下去，这个就难以评判了。</p>
再狠一点的，直接搞农民起义军，这就是另立炉灶，当然可以不用鸟晋廷。</p>
甚至投靠胡人，人家还是比较慷慨的，像黄皮子讨封一样，有地盘有部队就给官，可谓有求必应，一点不讲究。</p>
邵勋觉得，他暂时可以尝试在“属吏”这条路上走一走。</p>
属吏做到张方这种级别，其实已经非常牛逼了，他怀疑现在司马颙都不太好动他。</p>
张方烧杀抢掠，吃人肉，玩弄公卿士女，屠戮豪门巨室，难道不是在削弱他主公司马颙的名声和影响力？</p>
但司马颙现在还制得住他吗？很难说哦。</p>
要想捕杀张方，得先把他手下的七万世兵解散，然后趁其不备，暗中下手。</p>
做属吏做到让主公投鼠忌器的地步，张方值了。</p>
张方的残暴固然不能学，但他有些东西是可以借鉴的。</p>
至少，不能让主公一纸命令，就直接把你逮捕弄死。</p>
说白了，你要有基本盘，只听命于你一人的基本盘，如此你才有讨价还价的本钱，甚至让主公投鼠忌器，觉得打压你不值得、太危险，会把事情弄糟。</p>
团结在张方身边一群残暴武夫是其基本盘，那么我的基本盘呢？</p>
“放心，我自有主张。”邵勋拍了拍吴前的肩膀，说道：“大争之世，机会还是有的。”</p>
“督伯心里有数就好。”吴前点了点头，旋又道：“但身先士卒也太危险了。”</p>
邵勋苦笑：“不拼，有机会也抓不住。”</p>
吴前默然。</p>
“你倒是有点想法的。”邵勋说道：“从东海来了那么多人，大部分浑浑噩噩，不知该做些什么，不知自己要的是什么，过一天算一天。你能出言提醒，我很承情，真的。”</p>
“督伯有大志，我早看出来了。”吴前笑了笑，道：“该说的已经说了，督伯万事小心。我能力有限，只能尽心竭力照看好那帮孩童。”</p>
“若能办好此事，功莫大焉。”邵勋说道：“他们才是破局之根本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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