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闻言，眼皮子跳了跳，没说什么。</p>
“都督……”孙拯急道。</p>
陆机伸手止住了他的话，沉默片刻后，道：“孟超对我发难，实是因为孟玖旧事。军中多为北人，素来不服我，若杀了孟超，或出大事。”</p>
孙拯无语。</p>
孟超的兄长孟玖是宦人，常年服侍成都王，非常得宠。之前，孟玖曾为其父求邯郸令，其他人都不敢发表意见，就陆机出言反对。他认为邯郸是重地，一定要仔细挑选有资格的人出任县令，怎么能让宦官之父来当呢？</p>
梁子就此结下。</p>
这次孟超的部队军纪涣散，四处烧杀抢掠，陆机派人严查，抓了十来个闹得最过分的士兵，打算明正典刑，以肃军纪。结果孟超率百余骑直冲法场，将人救走，公然打脸主帅，这梁子结得更深了。</p>
“我自有主张。”陆机继续说道：“传令下去，明日诸营会攻建春门，不得有误。”</p>
建春门也叫上东门，位于洛阳东段城墙。孙拯一听就明白，陆机这是想要通过攻破洛阳城来树立威望，进而令诸将俯首。</p>
他没法评价这样做是对是错，只是提醒道：“都督，最好联络张方，东西夹攻，方有胜算。”</p>
“嗯，我省得。”陆机点了点头，道：“这就书信一封，送往城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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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攻城，要么围三阙一，降低守军抵抗的意志；要么四面合围，然后挑选重点做主攻，其他方向佯攻，分散守军注意力。</p>
陆机欲攻建春门，想到的是让张方配合，在城西发动新一轮攻势，两相夹击。甚至于，南、北两个方向亦可派出少量部队佯攻，以做牵制。</p>
张方答应了。</p>
十月初八，陆机亲率大军屯于建春门外，张方当日也在城西发起攻势。</p>
敌方两位“大佬”一西一东，对驻兵城南的王师而言，似乎可以松一口气。但陆机派往这边佯攻的部队，却得认真应对——说是佯攻，可也有两万余兵马呢。</p>
“督护，方才拷讯俘虏，得知贼将名孟超，有众三千余。”邵勋站在墙头，指着开阳门大街上密密麻麻的敌兵，说道：“看他们的意思，应当是想肃清城南，然后以此为基，攻开阳门、平昌门。”</p>
“只有孟超部？”糜晃问道。</p>
“不止。督护请看那边——”邵勋拿弓梢指着远处的国子学等地，说道：“四处皆有烽烟，孟贼是来打咱们的。”</p>
糜晃的脸色不是很好看。</p>
敌军此番是正儿八经的进攻，不是先前张方所部的劫掠。处处有警，意味着敌军人多势众，己方的前途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p>
但他也知道，这会千万不能表露出任何负面情绪，这对士气不利。</p>
“邵督伯，辟雍全靠你了。”糜晃真心实意地说道：“我把随从也交给你统带，所有人都听你号令。此战若胜，将来就是豁出老脸，我也得为你请功。”</p>
“督护不必如此。”邵勋说道：“辟雍上下千余口人，自为一体，休戚与共。辟雍若破，谁又能独活呢？”</p>
“说得好！”糜晃的神色有些激动，道：“若用得着我，千万别客气。年少那会，粗粗学了点武艺，多厉害不敢说，与贼人比划两下还是可以的。”</p>
“督护且下墙头为我掠阵。”邵勋说道：“贼人已经杀过来了。”</p>
“好。”糜晃也不多话，三两下便下了梯子。</p>
邵勋继续观察着。</p>
辟雍对面是明堂，如果派驻一支军队，与辟雍守军互相援应的话，可以对敌军造成很大的困扰。</p>
无奈辟雍这边的守军实在太少，而明堂又太大。邵勋思来想去，最后放弃了——分则力弱，让人各个击破就搞笑了。</p>
齐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下一下拨弄着人的心弦。</p>
邵勋死死盯着敌军，心中默数，大概三千一二百人的样子，步骑皆有——这就很诡异了，巷战中居然还投入骑兵，虽然只有一百多骑。</p>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p>
兵为将有嘛，说不定这一百多骑兵就是孟超的私人部曲呢？他如何肯拨给别人使用？</p>
整体军容还算整肃，但也就那样。</p>
你不能对承平已久的世兵抱有太大期望。或许在战阵上厮杀几年后他们的战斗力会有所提升，目前显然不行。</p>
“只能靠守了，先磨一磨敌军的士气，再图其他。”邵勋暗暗盘算着。</p>
敌军慢慢加快了脚步，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的面容以及带过来的五花八门的器械。</p>
邵勋果断举起了一面皂旗。</p>
正在庭中休整的李重一跃而起，带着已扩充至五十人的弓手快步上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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