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元年(304)七月,天热如火,闷热非常。</p>
东海王司马越突然降低了开会的频率,更有甚者,时不时带着幕僚们出城游山玩水,吟诗作赋。</p>
京中陆续出现了聚会雅集,多首诗赋为人传诵。再一看作者,嗬,不是洛阳名士,就是越府幕僚。</p>
留守洛阳的石超听闻,暗自哂笑。</p>
司马越,也就这点出息了。</p>
于是,他更放心地住在金谷园。你还别说,大夏天的,山里面住着就是舒服。</p>
七月初五,洛阳中军、东海王国军又一次出城操演。</p>
这并不奇怪。在过去几个月内,他们一直定期出城,毕竟城内没那么大的空地给他们会操。</p>
糜晃、邵勋等人抵达芒山后,正常操练了一天。</p>
第二日,全军拔营,返回洛阳。</p>
糜晃已是督洛阳守事。</p>
按照计划,司隶校尉满奋、禁军将领苗愿的兵皆隶其指挥,前者有三千人,多为新募,后者只有两千,亦为新募,目前正由老退在家的禁军老兵协助整训。</p>
加上东海军,总计八千众,这就是留守洛阳的全部兵力了。</p>
邵勋不觉得糜晃真能指挥满奋和苗愿的部队,但事已至此,只能勉力行事了,反正他各种计划都想好了。</p>
巳时初刻,王国军已近大夏门。</p>
邵勋在陈有根的协助下,穿戴好了铠甲。</p>
他看着立在身后的两百三十名盔甲精良的武士,没有说话。</p>
战争,已经开始了。</p>
按照司空的部署,诸将各自领兵,突袭石超部。</p>
其中,大将苟晞领禁军六千,攻金谷园。最好能杀了石超,如果被他跑了,就纵骑追击,不让他回洛阳。</p>
主将不在,兵众自然心神不属。这时候会谣言四起,都觉得自己被留下来当了炮灰,战意全无。更何况,这些邺兵分守十二座城门,半年来军纪废弛,只以敲诈勒索为能事,堕落得厉害,正适合突袭。</p>
曾经投靠邺城的王瑚也会“反正归义”。为了保密,王瑚至今尚未对手下八千多将士宣布,只在少数心腹将领间提了一下。</p>
这就够了。</p>
突袭展开后,作为前禁军将士,石超留守洛阳的最强武力,即便他们不反戈一击,只作壁上观,什么都不干,都足以让局势产生根本性的逆转。</p>
东海王国军三千人的任务是攻大夏门。</p>
昨日出城操练,糜晃下令从全军中拣选精锐勇武之士二百人,披甲执刃,武装到牙齿,统归中尉司马邵勋带领,作为选锋当先突击。</p>
剩下的两千余人继之,待选锋将敌人打懵之后,鼓噪而进,一举击败敌军——以他们的训练程度而言,和邺兵半斤八两,也就只能干这些了。</p>
糜晃最开始其实想全军突击,一拥而上的。但邵勋不信任王国军整体的战斗力,坚持要求拣选精锐,充当尖刀,待趟平前路之后,再让主力部队上来打顺风仗。</p>
精锐大多来自下军,上军的东海世兵中也挑选出了五六十人,总计二百。</p>
邵勋给他们取了个名字:突将。</p>
“突将”之名最初来自诸葛亮的《后出师表》:“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刘郃、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余人,突将、无前、賨叟、青羌、散骑、武骑一千余人……”</p>
其实就是军队番号,顾名思义,大概是突阵之军。</p>
糜晃一听这名字,眼睛都直了。</p>
邵郎君你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p>
邵勋当然没有“我,新时代风投对象,速速打钱”之类的想法,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不假思索地借用罢了。</p>
昨天二百突将及三十名教导队士卒做了多次演练,这会已经磨光刀枪剑戟,上好了弓弦,全员披甲,临行前还各喝了一碗酒,确保突阵时勇气倍增——确保冲锋时已经上头。</p>
“今日突阵,有死而已。”邵勋披好精甲后,转身看着众人,道:“还是老规矩,军士逃,伍长斩之;伍长逃,什长斩之;什长逃,队主斩之;队主逃,我亲斩之。我若逃,诸君立斩我首级。”</p>
“诺!”众人压抑着嗓门,齐声道。</p>
此处离大夏门不超过二十步,守门军士正不耐烦地催促他们赶紧入城。</p>
邵勋残忍地看了他们一眼。</p>
该死的感觉又来了,重剑跃跃欲试,就想痛饮鲜血。</p>
天生的杀胚快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了,不能在女人身上发泄,就用杀戮来缓解吧。</p>
我就是天生的恐虐变态啊!</p>
“突将何在?”邵勋当先而立,高举重剑,大喝道。</p>
“突将在此!”二百余人齐齐抽出兵刃,大声应和。</p>
这仿佛是突袭信号,陈有根带着三十人上前几步,弩矢连发。</p>
李重亦带着四十余名弓手,分布两侧,拈弓搭箭。</p>
猝不及防之下,还等着勒索百姓、客商的邺兵成片倒下,惨叫连连。</p>
“杀!”二百多人汹涌而上,直冲大夏门。</p>
陈有根带着教导队弃了弩机,手持重剑,直接杀进了城门洞内。</p>
邵勋则带着二百突将向右直冲,来到一处长满青苔、挂满了衣服晾晒的营寨前。</p>
营寨吊桥放着,壕门前就三五個兵士,正躲在阴凉处歇息。待看到大队甲士顺着吊桥冲入大营时,当场傻了。</p>
没人理会他们,只要他们别主动找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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