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娇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上衣、黑色裤子的女人提着有些破旧的包朝他们这边走来。 “小妹，前几天都给你说了，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吴淑丽抱怨地看向安杰。 “春娇，不好意思，我们家老二昨天不舒服，想着吃点药就没事了，谁知道没用，早上又让他爸爸送卫生所，我这就来晚了。” 安杰笑着过来打招呼道。 春娇有些愣怔地看着安杰。 她瘦瘦高高站在那里，虽然衣着破旧，仍然掩藏不住美人的气质，只是相比较黝黑的皮肤和额头细微的皱纹，明显看着老了不少。 她热络地畅聊，话音中带着微微的讨好，让春娇感觉到似乎每个人都变了。 曾经棱角分明的很多人，如今都变得一团和气。 她心中忍不住叹口气，其实每个人都变了，包括她自己。 她们都是孩子都成年的年纪了。 她也客气地跟安杰寒暄，好像彼此以前跟亲姊妹一样亲密无间一般。 “小妹，妹夫是不是要从郊区调到城里了？” 安欣问道。 安杰原先嫁给了医院一小干部，先前受到波及下放，两人离婚了，又嫁了一药厂技术员，药厂在郊区，他们这几年就生活在郊区。 “先不回城里了，回城里房子跟鸽子笼一样，你看你跟哥哥住的鸽子楼，冬天冷夏天热的，受罪。姐姐和姐夫也回来了，也分的这样房子，我们回来估计好不了多少。 还不如住郊区，平房面积大，门前还能种菜，不用花钱买菜……” 安杰絮絮叨叨，俨然一个很会过日子的家庭主妇。 “先前嫁那干部下放，非要跟人离婚，这会儿人家事情都得到解决，回城了，听说又升了一级，她要不是当年非要跟人离，这会儿说不定还是官太太，不用考虑在郊区种菜省钱了。” 安欣和安杰说话的功夫，吴淑丽在春娇身旁窃窃私语道。 春娇这些年自己的事情也忙，没怎么关注青城这边的事情。 早些年安欣没有回青城的时候，春娇隐隐约约听她说过安杰的情况，好像是嫁给了一个还不错的人，生了孩子，后来好像相处得不是很好。 “跟前夫那孩子也不小了，前夫人还不错，也让见孩子，只是那孩子不怎么愿意来往，那干部现在混得好，又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这人啊……” “嫁人主要是性格三观和，我看小妹现在生活也不错。” 春娇打断吴淑丽的话。 “好什么好！她们姊妹俩不顶你一个，那安欣以前温温柔柔一人，这下放回来后，脾气也跟个炮仗似的，经常跟那欧阳懿吵，俩人都分居大半年了，那欧阳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德富，这天不早了，不是安排好饭菜了吗？我们一块吃个饭，饭桌上再商量明天娘下葬的事儿！” 春娇不想听鸡毛蒜皮的事情，人的本性很多时候是不会变的，如今只不过是表面的和谐罢了。 江德富听了她的话直接站起来招呼众人去招待所的私人包间。 他其实早已不耐烦在这里应酬，只是看春娇愿意坐在那里，想想她这一年多情绪不是很好，以为她对安家还有些感情，她这人心软，也只是耐着性子坐在那里罢了。 …… 第二日。 刘氏的葬礼很简单。 也就是安泰夫妇、安欣、安杰等几人过来了。 先前吴淑丽还说要不要让欧阳懿和安杰的丈夫也过来，被春娇阻止了。 其实如果不是刘氏想死了还跟安家在一块，她其实都不想通知安家的人。 安老爷子不出意外应该是客死在海外了，他自己都不说回安家的祖坟，安家这些被他遗弃的女人倒是对安家有些恋恋不舍。 简单的葬礼结束，一起又吃了个饭，人就散了。 “简单能帮的就忙，人不能喂太饱，不然容易有贪心。” 回来的路上，江德富对春娇说道。 “我知道。” 春娇叹口气道。 安泰的儿子当兵，安杰也有想法，她大儿子自然有前夫罩着，只是现在丈夫的儿子不是太爱学习，也想当兵，就是没有人推荐，也没有门路。 春娇知道安杰这次表现得友好，其实也是只成年人的不得已弯腰，女人为了孩子都是舍得付出的。 她其实想说还是让孩子好好学习，不行多复习一两年，这年头可以复习，且这个年代的不仅仅是大学生，就是中专生，含金量高，对于前途也是很好的。 当兵这个年代虽然算是光荣，但接下来主要是发展经济，部队的普通士兵福利待遇并不是太高，且接下来很多时候会大裁军，没有学历很难有大发展。 但这些话她不能说，说了那些人也不相信，她能做的就是能简单帮忙就帮一些，毕竟刘氏的事情，他们也算是给了体面。 …… “你们两个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 江德富和春娇刚到招待所，就看到门口奔出两个人，是丛明和杨堃。 这两人先前已经得到平反，上面多次下发文件可以回到原单位。 丛明有些心灰意冷，在岛上待了一年多也不回去，说是要以后扎根海岛。只是他的身份毕竟不一般，且早些年搞他的人下台了，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校长，培养了那么多学生，威望还在。 特殊时期大家为了自保自然不敢多说话，现在没了问题，锦上添花的人自然就多了，多次有人邀请他回去，甚至还要派人迎接他回去。 江德富他们商量了之后，觉得丛明还是回去比较好，不能将那些职位都白白便宜别人，站在一定的位置上就是做好事也是方便的。 岛上的物质条件说实话这些年不比青城差，甚至比外面还要安逸，但丛明毕竟还有两个儿子，孩子们要有更大的前途，只留在长岛还是不行的。 夫妻俩最后还是带着孩子回到了青城。 “就是简单的下葬，没那么多讲究，就也没麻烦大哥和嫂子，我跟德富还说了，这两天就去你们那里看看呢。” 春娇笑道。 其实回来得时候，江德富就问春娇要不要通知丛明夫妇，春娇阻止了，她不想麻烦人，更不信那么所谓越隆重越怎么的。 人活着只要过好每一天就行，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刘姨以前那么帮我们，你看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也不说一声……” 杨堃神情有些伤感，真诚的情感其实人是能真切感受到的。 “人都有生老病死，走得没什么痛苦。虽然这次没叫你们来，但以后我们要走了，距离远，以后逢扫墓什么的，我们回不来，还要麻烦嫂子你呢！” 春娇笑道。 “那行，不成问题，我现在是领了闲职，没什么事儿，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咱们都是自己人。” 晚饭自然是在丛明家吃的。 他们的行李也被丛明指挥人搬到了他另一处空置的房子。 那房子是他给大儿子准备结婚用，丛明的大儿子去了部队，老二则被保送上了济南的大学，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以前在岛上都是你们给我们安的家，到了咱们这里的地盘，你们住招待所不是打我们的脸吗？这房子都有人打扫，做饭的我也给你们安排好了，你们只管住，小安，你给德富放几天假，让我们兄弟俩好好喝上几顿！” 丛明直接说道。 春娇和杨堃只能无奈地摇头。 接下来的几日，江德富天一亮吃过早饭就跟丛明出去了，晚上很晚才回来。 春娇刚开始去杨堃那里两天，杨堃虽然是闲职，还管着医院的后勤工作，但毕竟也是有工作的，她去了两日就不去了，借口要去看郑叔去了他们的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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