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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的事情很难从他身上移开。 </p>

哪怕是再三告诫自己可能会带来的下场，但他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去追逐封瑟。 </p>

宗教人士咒骂美丽。 </p>

他们将窈窕的女性比作女巫，唾骂她们的存在。但那并不是厌恶，他们惧怕美控制他们，所以颤抖着逃离美存在的地方，恐惧这灵魂不可避免的回声。 </p>

美是无罪的。 </p>

安德烈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克制自己不去看那柔软的黑发和象牙白的脸庞，忽略在白纸上描出的精美彩绘。 </p>

直到等待自己的主人到来，恭敬的俯下身子，收敛下的目光掠过翻飞的衣角和绣着金线的鞋子。 </p>

埃尔维斯来了。 </p>

“你可以下去了。” </p>

金发男人盛满艳色的双眸宛如冉冉升起的曜日，淡金色的细长眼睫，就是追逐日辉的翅翼。 </p>

他吻过封瑟的唇瓣，给那苍白的双唇带上一些艳丽的颜色，抬起眼帘，漫不经心的瞟了安德烈一眼。 </p>

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尖利的十字锥戳中了心脏，浑身泛开彻骨的冷。 </p>

于是他低下眉眼，顺从的回答了一声，拿起叠成一摞的银盘离开了。 </p>

有轻快的笑声从他身后传来，他的步履一顿，将身体隐藏在转角的阴影处，小心翼翼的去看。 </p>

身材纤弱的青年和高大的男人拥抱在一起，封瑟展露了微笑，失去了有些忧郁又敏感的神情，阳光的层次感让他感觉自己与他们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子。 </p>

虚妄，不是真实。 </p>

他们的景象总给人一种缥缈的易碎感。 </p>

在有裂痕出现之前，一切都完美的无法形容。 </p>

“我爱你，埃尔维斯。” </p>

封瑟说得很认真，表情又天真的有点像个孩子。 </p>

他一张一合的唇瓣，如浸了水的花朵，热烈的盛放着，诱人采摘。 </p>

“再说一次。” </p>

他眨了眨眼，又说了一遍。 </p>

“我爱你，埃尔维斯。” </p>

“我也是。” </p>

把异界者困在自己游戏里的神明笑了起来。 </p>

于是他又去吻他。 </p>

埃尔维斯看不清前面的路。 </p>

雾霭蒙蒙, 极富朦胧感的深色吞没着脚下的一切，像是没有边际的黑暗，但是却又有些过于薄了。 </p>

这里没有封瑟。( </p>

茫茫的一片。 </p>

所有事物都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这个世界好似成了一滩焦黑色的蜡烛油。 </p>

明明上一刻他还在吻他, 下一刻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p>

这让人辨认不出方向来。 </p>

所以让他怎么能找到通往他的道路，走到他的身边？ </p>

不甘于等待, 他只能一直的向前走。 </p>

时间无法计数。 </p>

一分钟, 一天, 又或者是一个世纪。 </p>

反正是连神明都觉得厌烦的漫长，他终于驻足片刻。 </p>

这该死的鬼地方什么都没有。 </p>

眸色一点点暗沉，他的一双眼比前方的阻碍还要诡谲晦涩，如同居住万千邪魔的渊薮。 </p>

当他停下来时，那些雾也停了下来。它们好像有实体, 在他周身涌动翻滚着，凝成无数条细长的触手，亲昵地试图攀附上他的小腿。 </p>

他抬起脚，面上带笑, 随后狠狠地踩下。 </p>

期待听到痛苦的哀嚎声，手指骤然收紧, 如果有脖颈被抓握在他的手中, 此刻一定能听到清晰的骨裂声。 </p>

可是没有—— </p>

这该死的东西如抓不住的空气般，让他徒手抓了个空。 </p>

不是活物，也不能用痛苦来缓解他此刻躁郁的心情，让他从尖叫和鲜血中得到一丝安慰。 </p>

埃尔维斯一边这样想着, 一边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p>

他笑容很完美, 云浅风轻般温柔，只要别看他的眼睛。他的眸色却可怖地扭曲着, 渗透出肮脏的黑泥。 </p>

哦，这算什么？ </p>

就是眨了下眼睛的功夫，封瑟不见了，而他一个人在这里愚蠢的徘徊。 </p>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造成的。 </p>

但，别怪他多心解读了。这个意外是想说明，他这个小偷，不配拥有偷来的东西吗？ </p>

“喂——” </p>

突兀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p>

紧接而来的是快速的奔跑声。 </p>

……是封瑟的声音。 </p>

就像boss黑化的读条被打断了一样，埃尔维斯的戾气瞬间全无，他的面容挂上了浅浅的微笑。 </p>

真心诚意的笑，他很是期待的等了一会儿，在那奔跑声近在咫尺时，他转过身来，等封瑟自动撞入自己的怀抱，给他一个意外之喜。 </p>

他想说。 </p>

小猎物，你怎么那么着急，自动跑入猎人的罗网。 </p>

但他不会说出来，这会把那个孩子惹得羞恼。 </p>

他只会说。 </p>

你没事，真好。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还好有我在，我一定能尽快带你离开。 </p>

可是，胸口冷冷一痛。 </p>

噗嗤—— </p>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低头去看。 </p>

一截白亮的刀身洞穿了他的胸膛，带着他自己的血。 </p>

为什么此刻的视线那么清晰？ </p>

稀薄的黑雾好像在捉弄他，刚才想看的东西没看到，偏偏让他希望自己成个瞎子的时候，看的却那么清清楚楚，清楚的刺痛了他的眼。 </p>

又来了…… </p>

他想，那么多剂量的密药都没有效吗？ </p>

还没把他不想要的东西给洗掉。 </p>

是的，这把刀的主人是封瑟。 </p>

他已经断定，这一切是封瑟做的。 </p>

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借助他所不知道的方法，忽然把他拉入不知名的空间，自己悄悄隐藏在暗处，让他在担忧对方安全的时候，从他背后来上一次袭杀。 </p>

这很蠢。 </p>

就像一只幼小的狐狸乖乖吞下了猎人投来的毒饵，野兽也会有天真的时候，内脏被毒液腐蚀的痛楚传来，天生应该狡猾的野兽还在用头蹭着猎人的小腿。 </p>

神明的心脏感受到了鲜花凋零的痛苦，或许剖开来看它会长满衰败的黑斑，轻轻一揉就支离破碎，变成泥土的肥料。 </p>

黑雾悄悄地溜走了，留给他一个足够的范围来感受。 </p>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p>

然而，慢慢地，埃尔维斯觉得那痛楚不是太明显了，因为他能看见穿过自己胸膛的刀在颤抖。 </p>

血从刀尖低落，溅出凌乱的形状。 </p>

可见正在杀他的这个人，心情起伏的程度。 </p>

你上一次杀我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留情啊。 </p>

他决定，这一次折他的手时温柔一点，折断脚踝时也一样，就算知道他不会痛。 </p>

不会有怜惜。 </p>

他不会再蠢下去了。 </p>

在清洗掉他记忆前，就帮他把原本折断的手给接好，让他有再一次握住刀的能力，再来杀他一次。 </p>

埃尔维斯抓住了他的手。 </p>

他一点一点的转过身来，准备看看，那个人在杀他时，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p>

视线寸寸下移—— </p>

果然，是封瑟啊。脸庞消瘦，微卷的黑发落在耳边两侧，肤色苍白，唇瓣有着病态白调染成的罂粟红，极端艳丽的容貌天生就有嶙峋不规则的奇特美感。 </p>

被绝望与痛苦神色装饰的他。 </p>

杀人的手脆弱的像随时会折断，却又那么决绝地孤注一掷，将刀捅进他的身体更深一寸。 </p>

封瑟被黑雾萦绕着，除了裸露出来的皮肤，全身上下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p>

像是披着祭奠死人的黑纱，来参加亡者的葬礼，又或者他就是那具棺材里的尸体。 </p>

“………” </p>

他低下头，脊背弯下，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一头乌黑的长发尽数散在身后。 </p>

没人看得清他脸上的神色。 </p>

啪嗒、啪嗒—— </p>

埃尔维斯前一秒试图向他伸出手，然而手背突然感受到了带点温热的湿润感。 </p>

他难以置信的去看，目光触及到手背上的水渍时，随后愣住了。 </p>

这让他不敢相信是什么。 </p>

像笼罩着一层黑纱的空间内，晶莹的碎光在封瑟的睫毛处出现，而后在脸颊上闪动。 </p>

它顺着下颔一滴滴的滚落，微不足道的光很快就消失在强势的阴影当中。 </p>

这副景象让埃尔维斯彻底的失去了思考。 </p>

以至于，当封瑟终于抬起头，顺着力道拔出了他胸口中的利刃，带出无数滴鎏金色的神血时，埃尔维斯都像没有知觉似的回过神来。 </p>

当他最后去看—— </p>

只有封瑟眸中一片荒芜的死黑，添上眼泪的冷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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