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龙沉励嘴角轻扬,“他事或许会求助,然此事我亲口承诺,若您出手,岂非我颜面有损?” 老翁鼻中轻哼,脸色难辨,“若真觉颜面有损,一开始便不应如此爽快答应。龙煜年在旁,你只需给他一眼,他岂非护你周全?” “无须,躲避并非长久之计,我正欲解决此事。”龙沉励接过乔安言手中的茶壶,自斟一杯,饮尽,舌尖留苦。 他向来不喜矫揉造作,细品更非其风格。 “罢了罢了。”见老翁愁容,龙沉励笑道:“您放心,我性情您知晓,既允诺之事,自有分寸。您请自便,我还有公文待理。” 老翁被龙沉励半推半就送走,乔安言面色忧虑,柳眉紧锁。 他人不明,她在公司深知,老翁绝非易与之辈,否则工程早有进展。 “龙沉励,其实你应答应老翁,以旧交之份,他的话定有分量。” 龙沉励回首望向低头郁郁的乔安言,伸手勾起她的唇角微笑。“有何需老翁相助?你以为我们调查清楚,老翁与那人八字不合,性情皆倔,一年前已形同陌路。让老翁为我再去求他,于老翁,于我,皆不适。” 乔安言眨眼,未曾想及此事。 “然而……那位老翁无所匮乏,情感与利益皆不能动其心,要在一月之内让他搬离,岂易?” 年岁已高,世事已看淡,何况他曾是带兵征战的老将,退休后福利丰厚,不缺钱财。 与佳人相约? 近三月来,竭力劝说那人,却始终未能动摇其去意,显见其坚执不移,如何在一个月内令其点头应允,实乃一大难题。 龙沉砺端坐案前,神色不动,埋首于文书之间,口中淡淡道:“此事你无需操心,自有我来设法,近来项目之事,你替我留意,切莫再生波澜。” 乔安言身为龙沉砺的助手,他的事便是她的事,自是不会真置身事外。然几日过去,她多方调查,仍未寻得妥善之策。 公司请来的说客也束手无策,她非神明,怎能短期内说服那老者。如此烦忧数日,乔安言抱持文件,欲呈予龙沉砺,桌上手机忽然响起。 徐正铮来电,接通后,他并未客气,笑呵呵地说:“刚自海南归来,今日午后可有空?可愿共聚一番?” 聚会固是美事,加之近日公司事务稍闲,虚拟现实项目刻不容缓,乔安言密切关注,唯恐延误合作良机。 “乐意之至。” “何处会面?此刻你应在公司吧?”徐正铮体贴道:“何不在你们公司楼下?如此更便捷些,我对你们公司附近的环境不太熟悉,你定好地方后告诉我,我半个时辰后到。” “也好,徐兄,我去瞧瞧附近有无合适的酒楼,定下后再告知你。” 合上手机,乔安言从文件中抽出几份重要意见,唤来艾米。 “何事?有何吩咐?” 乔安言将最厚重的一份文件交予艾米,指向办公室:“我下楼会一会客户,你帮我将这些文件送进去。” 艾米暧昧一笑:“何方客户竟如此急迫?连送文件的时间都无?方才见你接电话便急匆匆要去,难道是情郎?” “当然是客户,旧识交情甚好,不可怠慢。” 乔安言随口应答,事实上徐正铮半小时后才至,她有足够时间送文件,但她不敢,怕龙沉砺看出端倪。 龙沉砺对徐正铮颇有芥蒂,若知她下楼会面,必扣留她于办公室,届时此番相见将化为泡影。 “罢了,我替你送去,谁叫你在相亲宴上帮我那么多呢。”艾米含笑而去。 乔安言如释重负般拍了拍胸口,转身走向电梯。 龙沉砺正通电话,立于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全景,车水马龙如精致的玩具,俊逸五官沐浴阳光之下,薄唇紧闭,剑眉微皱,通话显然并不愉快。 “此事你竟未察觉丝毫线索,根源一半在于你,速速清理残局,否则后果自负。” 艾米敲门而入,龙沉砺挂断电话,语气不悦地问:“今日为何是你送文件,乔安言人呢?” 艾米心中暗叹,前阵子他要求她阻拦乔安言送文件,如今却又巴不得乔安言亲自送来。每次二人闹矛盾,她总得在中间受夹板气。 明面上,艾米笑颜如花:“乔助理下楼见客户,有事在身,故让我代送文件。” “客户?”龙沉砺敏锐地察觉不对,手插在裤袋,宽肩窄臀,身材线条分明,“何方客户?” 艾米摇头:“此事我不知,但想必十分重要,客户已至门口,特嘱我送文件前来。” 艾米无意中透露,龙沉砺却无法释怀。他想不通何等重要的客户,竟连送文件的时间也没有,照乔安言的性子,文件定要亲手交付,再千叮万嘱才罢。 心中思量,龙沉砺并未追问:“置于桌上,待我处理完其他文件再阅。” 楼下。 乔安言疾步穿梭两街,选定仅数百步之遥的西餐厅。 她不知口味如何,但相比其他餐厅,此店宾客络绎不绝,想必有其道理。乔安言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地址发送给徐正铮,步入店内。 乔安言偏好开阔之地,遂选择临窗之位,点杯红酒,专心研读文件。 她仅带下三份文件,两份是进行中的项目,另一份则是令龙沉砺也头疼的青山北区开发工作。 她特地请专人调查,因不明为何四周居民皆迁走,唯有那位老者坚守家园,即便没有赔偿,孤身一人在偏远之地,岂非孤单? 除非,有特殊缘由。 苦思冥想未果,她正欲放下文件,忽闻身后男子爽朗之声:“青山北区,那片土地我已觊觎许久,未料竟是龙晟集团所得,怎地搁置三月尚未动工?” 乔安言回首,徐正铮已走到对面,拉开椅座坐下。 刚下飞机的徐正铮略显疲惫,风尘仆仆,但仍不失英气,腕间劳士顿低调雅致。 乔安言微露笑意,合上文件,叹道:“皆因临阵突发状况,未能及时处置。” “莫非是李老先生不愿迁徙之故?”徐正铮笑容温润,眼中却满是笃定,显然已知症结所在,方才所言只是顺势而问。 乔安言一愣,苦笑。既徐正铮已知,此事显然不再是商业秘密,她无可奈何:“正是,李老先生三个月未曾应允迁走,即便小区只剩他一人,我也摸不清他在固守什么,再不挪窝,我这边就难办了。” “自然是他在意那园子。”徐正铮淡然一笑,“李老先生现居之院,乃是老伴生前一点一滴建造,军人退伍后,他便长居于此,一草一木皆似亲人,让他割舍老伴之情,如何可能?” 乔安言止步,忙不迭地翻阅卷宗,徐正铮淡笑道:“无须呈递了,此份文书你定未书写,此事之由,乃是往昔为勘查地块,我曾至李先生府上略作停留,亲耳听闻。” “竟至李先生家中坐谈?”乔安言惊讶莫名,据调查资料所示,李先生因公司拆迁之事,对陌生人颇多抵触,遑论邀徐正铮入宅,能以礼相待已是出乎意料。 “徐兄,何以得此法门?” “其实简单,先褪下这身笔挺西装,换上布衣,勿显精英姿态,免生隔阂。再借问路之机,闲话家常。”徐正铮举杯娓娓道来,“李先生虽拒人千里,然哪个孤独老人不渴求一诉衷肠?他此类人见多识广,谦逊而不卑,待如挚友,便能谈笑风生。” 乔安言眼前一亮,领悟到徐正铮待人接物之妙,自己所知仅皮毛而已。徐正铮实乃高人,高到令她自愧弗如。 “然而——”徐正铮悠悠道:“此法若再施,便难以奏效了。” 乔安言立刻黯然,她也深知此法唯有徐正铮可行。能随时拿捏分寸,让固执的李先生倾心相谈,乔安言自认难以企及。 正因此,忧虑更深。不过聚会并非为给徐正铮添烦恼,乔安言将卷宗搁置一旁:“罢了,此案早在上月已颇为棘手,此刻亦不宜操之过急。话说徐兄对那片地颇感兴趣?” “嗯,那地确为风水宝地,无论建居所或景区,皆能获利丰厚。” “何以见得?”乔安言轻蹙柳眉,记忆中他曾勘查过此地,地理位置不佳,购入时,她自认是捡了便宜。 原来此地之下埋有电缆,地主急于脱手,不愿费力清除,以便开工。 “我近日才有空闲,北区即将修建机场,城市重心将随之转移,不出一年,地价必翻数十倍。可惜当时我在华尔街事务繁重,等我回来,地已售出。” 地皮价翻数十倍并非夸大,若在此地建有利之项目,盈收自是不同凡响。 乔安言心动,明知逾矩,仍试探道:“徐兄,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是要我劝说李先生吗?” 乔安言颇感尴尬,虽不愿麻烦徐正铮,但此时别无他法。 只有徐正铮能与李先生畅谈。 “徐兄,我明白此事不易,但我恳求你,董事会压力颇大,若一月内无法解决此事,恐生变故。”乔安言苦求,眼角含泪,美目楚楚,更显动人。 徐正铮眷恋地多望几眼,神色渐转严峻,默然饮下半盏酒。 放下酒杯,他倚在椅背上言道:“安言,你了解我,非我不帮你。既已告知你李先生为何不愿迁移之故,你也应知晓其难度。李先生不需金钱,他只愿保留老伴留给他的庭院,让他亲眼目睹院落遭毁,他会答应吗?” 乔安言紧咬朱唇,深知此事困难。若非无计可施,她实不愿开口。 “徐兄,我明白你的难处,无妨,我会另寻他法。”乔安言欲掩饰尴尬,此事只能日后再说。 徐正铮却言:“虽不能保证李先生会因我之言而搬离,但我可在他面前提及一二。” “真的吗!”乔安言黑白分明的眼眸瞬时熠熠生辉,笑容灿烂,容颜更显光彩照人。 徐正铮不自觉摇头,他不就是因这一笑陷入其中了吗? “勿过早欢喜,我答应此事自然有条件。” 龙沉励也为青山北区那块地皮之事头疼,决定亲自去看,还唤了eric同行。 龙沉励五官凛冽,若真过去,恐吓到老人家。eric模样可爱,金发碧眼,多少能缓和一下气氛。 刚上车,eric就出馊主意:“既是讨老人欢心,定要显得可爱些,不如我去买件中国年画娃娃穿的衣服,说不定老人一见,高兴认我做干孙子。” 龙沉励翻了个白眼,你乐意,可我不想无缘无故多个干兄弟。 “不成,老人整天住在郊区,见人少,你别打扮得不伦不类,吓到人家。” “何谓不伦不类?这叫对症下药,你懂不懂?”eric嗤之以鼻,“再者,你以为我们俩西装革履走到他面前,他就愿多看一眼?他只是个老人,又不是女子,这般拘谨,恐怕直接关门,还以为是推销保险的呢。” “……” eric无意中说中要害,龙沉励思虑,绝不能西装赴约。如此,李先生未必接受,更难拉近关系。 “驾车。” “去哪儿?” “前面,看看是否有休闲服饰店,我们都要换身装扮。” eric以为提议被采纳,笑逐颜开,发动车辆缓缓前行。 二人环顾四周店铺,或许因周围都是大公司,休闲装店铺稀少,大多是晚礼服和西装店,找一家休闲装店,犹如登天。 eric无奈停车,龙沉励取出手机准备拨通艾米的号码。 “哎哎!龙二少!”eric忽然激动起来。 “何事?”龙沉励不耐烦地挂断刚接通的电话,目光犀利地看着eric,仿佛在警告: 若非重要之事,后果自负。 eric颤抖几下,手指颤抖着指向路边的西餐厅:“我视力不好,你看那人是否有点眼熟?” 龙沉励顺着eric手指的方向望去,下一刻脸色铁青。 乔安言与徐正铮坐在临窗的位置,谈笑风生,若非面对面,几近贴在一起。 “……” 尔伊不觉间亦吞咽了一口津液,心中莫名紧张,“在非公务之时乎?乔侍者必在商议公事矣——咦?龙二公子,何往速归!岂不购衣矣?” —— “有何要求?”乔安言愣了片刻,忙颔首道:“自当,徐兄若愿,助我在李先生面前多言几句,别说有要求,凡我力所能及者,皆允诺徐兄!” 徐正铮见乔安言一脸紧张,忽而轻笑,指尖轻点其额,微眯笑道:“何故紧张如此,不知者还以为我要对你如何。” 乔安言失笑,“岂敢,我知徐兄断不会提过分之要求,只忧虑何等条件,方能使徐兄开口,助我在徐老先生面前美言。” 徐正铮依旧含笑,然闻此言,举杯之动作略停,垂眸似在沉思,复抬头,神色坚定如斯。 “安言,实以吾二人之交,别说助你在李先生面前说好话,便是让我为你舍弃些许,亦无须犹豫,只是我确需如你这般之人手。”徐正铮凝视腕表,勾唇道:“不如,下月我往郑州出差,你伴我——” “徐公子悠闲甚,闻是刚自海南出差归来?未休憩竟与吾秘书在此西餐厅交谈,果真老当益壮。” 老当益壮…… 徐正铮嘴角微搐,如今他不过三十而立,竟被龙沉励形容得似已跨过五十之龄。 乔安言闻言,身躯不由僵硬,蓦然回首,龙沉励立于身后,风衣裹着健硕之躯,身形修长,即使随意一站,亦散发男性魅力。 然其嘴角虽含漫不经心之笑,深邃之眸却予人畏惧之感。 乔安言未料在此处能遇龙沉励,真是冤家路窄。 “龙二公子——”乔安言起身欲与龙沉励先行离去,不料龙沉励手搭其肩,又将其按回原位。 “行何事?好不容易能与徐公子再见一面,我倒想与徐公子畅谈一番。” 龙沉励斜坐于乔安言身旁,面上挂着漠不关心之色,仿佛视徐正铮为友,两人间并无矛盾。 乔安言怎会信,低声警告:“龙沉励,勿胡闹,我与徐兄正谈正事,你曾答应我不再重现网球场之事,你先回公司,事毕后我即归。” 事毕,未知何时也。 龙沉励皮笑肉不笑,本无意在此事上纠缠,但一念及徐正铮对乔安言心怀不轨,便浑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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