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娘看了朱春花一眼。 小姑娘含羞带怯的,她身为一个过来人,咋能看不出小姑娘在想什么呢。 她心中顿时有些恼火。 毕竟她还想过让朱春花当她二儿媳呢,哪怕如今她不要了,可朱春花这么快‘变心’,也让她十分不悦。 她的儿子那么出众,就该全天下女人都争抢着要嫁才对! 朱四娘步子微顿,眼神居高临下扫视着朱春花,直把朱春花看得脸色一白。 “小小年纪怎么这般不要脸?成天惦记着男人,贱货!”朱四娘狠狠骂了一句。 小姑娘脸皮薄,哪受得了长辈这般羞辱,朱春花当即眼泪直在眼眶打转。 朱四娘又瞪了朱春花一眼,这才放过朱春花,没好气走了。 朱春花定在原地,咬着唇,豆大的泪珠一颗颗落下来。 十一岁的朱秋月看到大姐哭了,也怪不好受的,便在原地陪着她。 就连王琼都站在原地,偷偷地冲朱四娘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她觉得她娘真的好烦,她也说不上来哪里烦,反正就是烦。 反倒是九岁的朱夏荷看了朱春花一眼,赶紧追上了朱四娘。 朱四娘回到娘家,朱延宗正在内院堂屋悠闲地吃着炒花生米。 朱延宗就是朱四娘的弟弟,他今年三十有二,穿着一身褐色绸衣,看起来倒是仪表堂堂。 朱四娘对自个抠,却对自个老娘和弟弟不抠的,自打朱延宗五年前考中了秀才,朱四娘便年年要给弟弟和老娘扯些绸布做几身绸衣。 毕竟她弟弟如今可是位秀才公,出门交际穿着布衣像啥样。 朱延宗抬头打量朱四娘一圈,见她手里没提东西,不由问道:“四姐,咋了?咋空手回来了?” 朱四娘闻言便没好气:“还能咋了,还不是被沈家那几个小畜生给气的!” 朱延宗瞪了瞪眼,立马同仇敌忾道:“四姐,你又碰到姐夫那几个外甥了?是不是他们又气你了?你别急,你告诉我他们在哪,我去帮你收拾他们去!” 朱四娘的气立马就顺了些。 要不说她能疼弟弟,她弟弟也是真疼她。 再则她爹早十年就没了,如今娘家可就指着个弟弟能为她撑腰了。 “行了,你去能干啥,人家如今都傍上宁王世子了,你还能拧得过宁王世子去?”朱四娘深呼一口气坐下,给自个倒了杯水喝。 朱延宗一怔,问:“他们还真傍上那位爷了啊?” “可不,我看那沈家的小丫头就是个狐狸精变的,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朱四娘没好气回了句。 朱延宗眼珠子转了转,又往嘴里扔了两个花生米,也没再说话。 隔壁东屋的朱老太太袁氏,正在屋里带着孙子吃糕点,听到外头的动静赶紧把糕点收收放好,藏在衣柜里。 这糕点还是朱四娘一个月前送来孝敬她的,味道都已经有些不对了,但袁氏向来是个爱存东西的,好东西不到放坏绝舍不得吃。 非但自个不舍得吃,也不舍得给旁人吃,直到要放坏了,才会拿出来自个吃,有时也会给家里的男人男孩吃,若是坏得很了,已经发霉泛馊的,便会给家里的女孩吃。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这习惯,导致朱家的女孩经常要吃馊食,朱四娘便是这样长大的。 藏好了糕点,袁氏快速咀嚼几下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又拿起炕桌上一块脏布巾擦了擦手,才牵着六岁的孙子朱显祖走了出去。 袁氏今年六十好几了,身形微胖,面相倒是慈眉善目。 她穿着身朱四娘去年给她做的棕色绸衣,看起来还真有点大户人家老太太的架势。 “娘。”朱四娘看到袁氏便站了起来,把椅子让给她坐。 袁氏也没客气的坐了下来,看向她:“咋回事啊,出去一趟回来这么大的火气?” 朱四娘便把绸缎庄的事情跟袁氏说了遍,完了道:“娘,你是不知道,那小丫头现在不得了,见了我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也不看看她如今过的好日子都是靠得谁!” 袁氏叹了口气:“我早跟你说了,让你别事情做那么绝,如今姑爷回来了,他又是个干大事的,要是知道他一走你便跟你小姑子断了关系,不得休了你?” 朱四娘一怔。 她思索半响,都没回想起娘啥时候跟她说过这话,当初她不认沈家这门穷亲戚,似乎还是娘撺掇她干的。 旋即她也来火了:“他凭啥休了我?我可是为公婆戴过六年孝的!” 袁氏一副为她好的样子:“就算不休你,等他升官发财了,讨几个小老婆回家,你日子能好过咋地?成天眼皮子这么浅,做事都不过脑子。” 朱四娘噎住。 袁氏又道:“要我说趁事情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赶紧跟沈家三个孩子缓和缓和关系,回头再跟姑爷认个错,想来姑爷也不是个绝情的人,会原谅你的,不然若真最后一点情分都搞没了,你往后可有得罪受。” 朱四娘闻言气得不行,梗着脖子道:“我凭啥给他认错?我有啥错?你咋不说他,成亲这么些年了,我都不知道他成天在想啥!当年一声不吭地走了,不说去哪也不说啥时候回来,干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他眼里到底有没有妻儿?” 袁氏无奈摇头:“姑爷是个干大事的人,跟你说你能懂?再说这些年姑爷也没亏待过你,不是每年都让人送银子回来?这男人只要能挣钱养家就成,你管他在外头干啥?再则说往后姑爷说不得还能给你挣来个诰命,能找到姑爷这样的男人,你还有啥不知足的?” 正啃花生米的朱延宗想了想,也说:“是啊,四姐,这男人你得给他点面子,认个错有啥了?若你跟四姐夫离了心,最后受苦的还不是你自个。” 朱四娘一听娘和弟弟都这么说,内心也有些动摇了,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憋屈得不行。 袁氏看了朱四娘一眼,也没打扰她自个想明白。 或者说她压根不在乎朱四娘能不能想明白,旁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但袁氏不太一样。 孩子日子过太好了,就敢不把父母当回事了,尤其是这嫁出去的闺女。 当然这是袁氏隐秘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袁氏就着朱四娘刚用过的杯子喝了口茶,又问:“对了,春花的亲事是你咋想的?她可是因为你家琅哥儿耽误了说亲,这亲事你总得帮她掌掌眼。” 朱四娘被袁氏一打岔,注意力又被转移了,她坐在一旁想了想,说:“娘,你感觉王升的大外甥咋样?” 之前她发觉大侄女惦记上了沈进,心中是气的,可这会儿又一想,要跟沈家三兄妹缓和关系,这联姻不就是最好的办法? 袁氏却不太满意,说:“那马大老爷家的老四不还没婚配呢吗?要不你去跟马家说说媒。” 马大老爷有四个儿子,老四今年才十三岁。 那马家家产颇丰,如今马大老爷还是宁王钦点的清源县令,往后这清源还不是马家说得算。 王升已经是她女婿了,她总不能把朱家的姑娘都放一个篮子里,能跟马家联姻也算上好的亲事了。 朱四娘顿时一脸为难:“娘,我跟马家都闹翻脸了,这咋去说媒。” 要说马大老爷和马老太太还真能生,两人一共九个孩子,四子五女,还都养大了。 马四爷是排行老九的,上头老八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名叫马莹,原本她是有意跟马家结亲,把马莹说给她大儿子的,马家也有这意思,她还特意托上次的常大人给王升去个信,就等王升同意了,这亲事就算定下了。 但王升上次回来得急走得也急,两人也忘了说这事。 她后来得知王升是宁王手下的军师,想着日后王升是要飞黄腾达的,这马家的姑娘便配不上她儿子了,于是待马家的人再来问这事,她便王顾左右而言他,想让马家知难而退。 当时她一个飘飘然,说话时难免带着些讥讽之意,暗指如今马家的姑娘配不上她儿,可把马家人给得罪死了。 袁氏闻言没好气看了她一眼,旋即说:“那春花的亲事先缓缓吧,说不着好的再说。” 朱四娘被袁氏看得也有些内疚了,想了想,又从腰间解下荷包,取出两张十两的银票,递给袁氏:“娘,这银票您拿着,看着给春花做两身好衣裳,余下的您留着自个花用。” 袁氏嘴上推脱着:“行了,你自个拿着用吧,不能姑爷给你银子你全补贴给娘家了。” 可银票塞进她手里,她却握着不松手了。 朱四娘看了袁氏一眼:“娘,我还有呢。” 袁氏一脸无奈:“那你也得多存着点傍身用。” 朱四娘:“……哎。” …… 下午沈清和萧恒用了晚饭,才准备回家。 他们晚饭吃的烤全羊,萧恒背包里的物资不方便存取,只能她养他了,近日她来县里总要给萧恒带点食材。 有时带一头猪,有时带两只羊,有时带几十斤牛肉,应季蔬菜每次也会带来一些。 两人和沈进当然吃不完这些,其他的算是给萧恒的亲兵添菜了,导致如今萧恒院里的人每次见到沈清和沈进来,眼睛都能放出光来。 萧恒身边的厨子手艺还挺好的,今天的羊肉烤得是外焦里嫩,皮脆肉滑,鲜香异常。 沈清打包带了一食盒烤羊肉,里头装了三大盘,打算带回去给二哥当晚饭吃,给老宅和族长家也都送一盘。 “阿清,明儿早点过来。”萧恒亲自帮沈清搬来小凳,还不忘叮嘱一句。 沈清踩着小凳爬上马车,对他扬扬手:“知道啦。” 如今沈进的马车,马还是那匹马,车却不是那车了,她特意问萧恒换了辆带车厢的车,这样便能遮风挡雨了,虽说今年都没有下雨。 萧恒抿唇笑笑,也冲她扬扬手:“回吧。” 沈清“嗯”了声,便钻进了车厢。 沈进扭头见小妹坐好了,不顾萧恒恋恋不舍的眼神,架着马车便跑了。 待马车出了巷子,孤灯看了萧恒一眼,试探道:“爷,咱也回吧?沈小姑娘明儿还来呢。” 萧恒叹了口气,又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巷口,这才背着小手回了院子。 孤灯看了眼小主子那孤寂的背影,也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边沈清突然想起来忘了给沈老头拿一匹缎料,总不好他们当孙辈的穿绸衣,让沈老头穿布衣的。 于是又让沈进赶了马车去绸缎庄。 到了绸缎庄,沈进把沈清给抱下来,两人进了铺子,便见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少年在挑布料,两人都穿着绸衣,身后还跟了个小厮。 少年看起来跟沈进差不多大,小姑娘比沈进大了一两岁的样子。 沈进似乎跟两人认识,见面便拱手笑道:“马四爷,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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