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

“谁对就听谁的……” 许堃陷入沉思。 五百多年前，儒家也收过一个天资惊艳的人，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人修儒速度之快，绝无仅有，五品修出本命字，百年时间内接连破关，跻身十品。 在其破十入圣时，儒家曾倾力助其破关，最终成功合道，跻身圣人。 然而那人成圣之后却果断离开儒家，遁入妖域——他竟是妖族一位妖圣的阳神！ 因其修儒道，又是在学宫合的道，就此分走了大股学宫、儒家、人族气运。 那人说的话是：我修儒道，于我大道有益，则奉行。 当时的人并未理解这句话，只想着儒家教化还能把一个天骄带歪了？ 不想人家的意思是于自己儒道有益的则奉行。 确切地说是对增强他本体实力有益的…… 经那一事之后，儒家每个书院都会设一座问心阁，用来勘验学子心性。 防止重蹈覆辙。 只是自己才收齐辰做徒弟，转脸就因为担心他的心性要进问心阁，是否会引起他的反感？ 许堃犹豫起来。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说他是无心之语，他已经修出了本命字。 若说他是有心如此，谁会蠢到自曝野心？ 短暂挣扎之后，许堃不动声色问道：“你所谓的‘谁对听谁的’这句，‘对’的依据是什么？” 齐辰愣了一下，这还用问，当然是道理啊。 可话溜到嘴边他猛然意识到不对劲，似乎自己刚才说出这句话之后许堃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似乎十分介意这句话。 眼下又问了这句…… 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变成了：“自然是诸位儒家先贤了。 学生既不能完全按照苏夫子说的人性本善，就天真相信这世上都是好人。 也不会完全按照荀夫子说的人性本恶，看谁都觉得对方生而为恶。 学生是不是儒修，都是如此。” 许堃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这小子跟“那位”一样野心勃勃呢。 但他还是不放心，又问道：“若你将来于我读书修儒，发现我说的你不能认同，甚至是错的，该怎么办？” 齐辰心底已经确定，许堃就是介意他刚才说的那句“谁对听谁的”，认真说道：“学生会与先生说明自己是怎么想的。 学生相信先生能修到八品，成为大儒，也会有自己的判断的。” “这……” 许堃皱眉，“可若是你有一天就觉得自己是对的，而我跟你的儒道见解不同，甚至相左，又会如何？” “先生还是先生，学生还是学生。” “若你将来大道登顶比我高，还会认……” “先生放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现在说这番话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但请先生看学生如何做就是了。” 许堃再次陷入沉思。 好半晌，他才将自己心底担心原原本本说出来，连问心阁之事也说了一遍。 随后他看向齐辰。 这是他的坦诚，也是阳谋的试探。 敢，就说明齐辰问心无愧。 不敢，就有问题！ 齐辰这才知道原来儒家有这么一段公案。 他也确定了许堃此时对他是真不放心了。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妖圣，在儒家修道，占了那么多气运，转而回去当妖圣了，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恰如穿越前有位华夏卧底老美的教授，忍辱负重加入美籍，前前后后往华夏带回二三十位科学家。 于华夏来说是好事，可对老美来说却…… 对于许堃的怀疑，齐辰是能理解的，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多少是有些膈应人了。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他认真思索之后才开口：“先生有此顾虑，是为公，非为私。 换了学生一样会怀疑。 先生有此疑问，学生到时走一趟问心阁便是。 当然，若先生现在顾虑未消，学生现在就可以将先前收的东西尽数奉还。” 说着，齐辰躬身一礼，双手奉上一枚方寸物玉牌，悄然将属于自己的书、笔等物都取了出来。 左右自己现在已经修出了本命字，也摸索出了神通。 大不了自己当个散修，修自己的本命字也是一样的。 谁也没规定修出本命字只能是儒修。 当个散修也是一样的，少了些约束，多了几分自在。 如那屈夫子一样，并未加入儒家，谁敢说他没学问？谁敢说他修的不是浩然气？ “这……” 许堃满面羞惭，“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收起来！” 自己愿意坦诚告诉齐辰，就是因为觉得齐辰坦诚，自己索性把心底最后一点疑虑说了出来。 “看来这怀疑是伤了他的心啊。” 许堃心底懊恼。 想想也是，如此天资妖孽的一个孩子，父母修为平平，身份平平，只能修些农家小术，肯定早早就养成了独立、倔强的性格。 受此怀疑，谁能受得了！ “是为师疑心太重了。” 许堃脸上挂不住了，“孩子，实在是……你快收起来！” 齐辰仍旧没有收方寸物，而是抬头看向许堃，不卑不亢。 但他却在心底给自己提了个醒，以后只说学问，不说见解！ 见解，就相当于自己的大道倾向！ 得亏自己才三品，给许堃的感觉是完全可控。 万一是将来自己修为高，让大能觉得有威胁了，那就麻烦了。 “说多了……” 齐辰心底暗道，深切体会到了言多必失。 “以后知道十分只说四五分，点到为止……” 许堃跺脚。 这才知道这个弟子的脾气，不是非他不可，更不是非儒家不可。 想想也是，齐辰也有自傲的本钱。 换了他许堃，换了云梦书院，就没有别的大儒，别的书院愿意收他了？ 略作沉吟，他取出一枚能容两三人的鸢舟，交给齐辰：“老夫想了想，的确是我不该心存怀疑，暗中试探。 若你认同，觉得此事可以接过，便收了这鸢舟。 若是不能，老夫也不强求。 得之吾幸，失之吾命。” 此时的许堃目光平静，无喜无悲。 齐辰大为触动。 他从许堃眼里看到了真正的尊重跟询问意见…… 既然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份上了，自己再拿乔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他马上咧嘴笑道：“多大点事，还要先生这么破费！” 话虽这么说，他手上却已经摸到了鸢舟上。 “啧啧，先生，这东西怎么用啊？” 许堃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幸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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