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还要说到夏暖和姜霜两人带着破船照片在中转站到处问价的时候。 她俩在中转站到处问价未果后就准备回去修船，没想到刚要出去就撞上了状态有些失魂落魄的佟连长。 当时他的精气神似乎都被雨浇灭了一样，眉头下意识地紧拧着，整个人周身都弥漫着一股颓丧的气息。 而且他似乎对各类船只都很感兴趣，凡是看见挂牌售船的，他都要过去和人聊两句、看看船，但又没有要买的意思。 佟连长那会儿半点都没有南一基地话事人的样子，反倒是和他边上那几个倒霉的售水队成员一模一样。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遇到了肯定会交谈几句，刚好也到了午饭时间，中转站的交易厅也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几人就转站去了食堂。 然后两人就得知了佟年长准备去一趟首都的这个重磅消息。 夏暖听完佟连长的话后第一反应是去看门外。 下午三点外面的天黢黑一片，狂暴的雨声夹着闪电惊雷，他们在外头吃个饭都要竖着耳朵，注意听中转站的警示哨，省得洪水突袭直接把他们困在这里。 “这个时候去首都？！！”夏暖面上带了点震惊：“哥，咱都活到这个时候了，还能有啥过不去的事啊？！！” 佟连长哭笑不得道：“也不是说现在就去，这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闹山洪呢，我总得等山洪过去的吧。” 夏暖手肘支着桌子，没再继续说什么。 都考虑到这一步了，佟连长看上去是认真规划过的，不像是一时冲动。 “我原先也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你们的。”佟连长坦言道：“但你看今天，这不是巧了吗？！！” “我也不想搞什么道德绑架，说实话，之前我们刚弄到小粉候的时候我就想到这茬了，但我一直没敢细想，就怕有一天我要去做这个选择。” 这倒是真的。 从南市到首都，距离可能比不上从西市到南市，但也得有个千把公里。 他们现在的生活比普通幸存者好过不知道多少倍。 地里种不出食物就要饿死的人又不是他们。 他们吃饱了撑的才会为不相干的人去冒这个险。 佟连长有些自嘲道：“沈教授心里也清楚，所以她当时都没想告诉我们这件事。” 她只是更加用心地去教自己的小孙女，然后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自己能想到的，关于作物病害和种植方面的知识，一点点地写了下来。 同时尽己所能地锻炼身体，偷偷收拾行李，学习各种野外生存知识，甚至还藏了把小手—枪。 她连拜托佟连长和杨筝照顾她小孙女沈憬的信，以及留给他们当抚养费的物资都准备好了。 佟连长说话时笑得像是要哭：“你说她一小老太太，一天天在那儿背着包走来走去，我还当她是被关烦了呢，结果是想着要把自个儿练成天山童姥。” 这事儿多可笑啊。 一个年逾古稀的，这辈子都没从事过什么体力劳动的普通老太太，在这个时候居然想着要一个人从南市跑去首都。 “我说您老好歹是个国宝级科学家，当初国家还在的时候调了几十号人去专门护着您生怕您出事，这会儿倒好，您也不怕就这么把自己折半道儿上。” “你知道沈教授说什么吗？！！” “她说，我脑子里装的这些东西，有用的时候才是宝贝，你们护着，我也得护着。当它们已经没用了的时候，我就和那没下雨之前，饿死在外头的幸存者们一样。”佟连长摸摸胸口的口袋，从里头摸出一根草茎叼在嘴里。 沈教授当时被佟连长发现的时候有些无奈，说话时还是从前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沈教授说：“对我来说，是死半道儿上，还是窝在这儿耗着，都是一样的。要是真叫我走到首都去了，我才是要好好护着的那个。” “我老了，怎么着都没事，这回也是我自个儿不甘心，才想跑这一趟。可我不能连累你们，你们日子都过得好好的，为我这点儿荒唐念头跑一趟，折了，那才是不值得。” 沈教授又说：“愿消天下苍生苦,尽入尧天舜日中。” 佟连长听到这话后只有苦笑。 他想反驳的。 即使弄出了可以种植正常作物的土又能怎么样？！！ 万一这种关键元素十分稀有，或是获取困难或是造价高昂，根本就无法大批量生产推广呢？！！ 万一土壤问题解决了，可之后的天气继续恶化，有土也没法发展农业呢？！！ 佟连长心里有千百万个理由去劝说沈教授别这么想。 可他说不出口。 因为沈教授把这些话全都给说完了。 不仅说完了，还反过来劝他，让他多想想基地和中转站，别总惦记着出去勇闯天涯。 沈教授这老太太有时候真挺死脑筋的，话说得佟连长差点儿和她急眼。 怎么我在您心里就是这么靠不住的人？！！ 好歹我曾经也是华国军人呢！！！ 夏暖站在山洞口的大石块上，看着外面连片的雨幕，面上是和佟连长近乎如出一辙般的苦笑。 但凡佟连长不主动提这茬，她也一样会刻意模糊这件事，让自己不去想它。 不仅是她，姜霜、易武、萧晃等人，南一基地所有知道沈教授可以调配出可种植土壤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要是能把这事儿研究透了能救多少人。 可没人敢提。 甚至没人敢想。 包括夏暖前世碰到过的那些末世后期的大商队，哪怕有巨大的利益在他们面前吊着，也没人会跑这么远。 送走佟连长后，夏暖发了会儿呆。 “你说，首都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夏暖忽然开口问道。 南市和首都的位置，说是分别位列华国两端都不为过，江市则刚好位于二者中间。 前世夏暖从江市一路南下，路上没有碰到过从首都来的人，亦或者碰到过但她并没有和对方有过交流，所以她也不知道现在的首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可那毕竟是一国首都啊。 不夸张地说，藏在首都地下的那些建筑物，就是核弹犁地人家都能扛得住。 只要这片大陆还没有分崩离析，首都所在的那片土地还没有沉入海底，这些地方就大概率能保存完好。 撇开什么必须放在荒郊野岭的高危生化实验室之类的特殊情况，首都确实是目前沈教授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符合她全部需求的地方了。 “路上很危险。”姜霜有些答非所问。 可夏暖会问出这句话，她就知道夏暖真的被说动了。 首都究竟是什么情况，在夏暖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就像佟连长说的那样，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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