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而贵重

宜修当即便明白过来胤禛话里的意思了，例行皇子读书后便是要住在阿哥所的了。 可是早在弘历回宫的时候，胤禛曾经亲口说了要让他在景仁宫住到九岁，总不好出尔反尔。 于是宜修笑着说：“是远了些，臣妾这两日便赶紧让人把阿哥所收拾一下吧，大热天的来回跑，臣妾还怕热坏了四阿哥呢。” 胤禛很开心于宜修的有眼色，于是非常‘大方’的表示，让弘历明日就跟着他三哥一起读书去，阿哥所慢慢弄，满人的阿哥不能那么娇气。 一番话谈下来，看似宾主尽欢，实际上宜修回了桃花坞就差点砸了杯子，到底还是让剪秋拦住了。 “皇后娘娘使不得，这杯子碎了是小事，若是让皇上疑心娘娘，那这么久以来的一切便都白费了。” 宜修深吸一口气，她如何不知，只是恼怒胤禛的猜忌。 不过是去个上书房，也值得胤禛如此算计，哪怕他今日直说‘按规矩阿哥去了上书房便要养在阿哥所了。’宜修也不至于如此气愤。 话里话外的试探，话里话外的让宜修自己开口，以免日后留下什么口舌，倒是成了他胤禛的不是。 宜修突然地想到，这若是纯元皇后与他说这些…… 随后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为什么要跟纯元皇后比，自己不是本就知道胤禛是这样的人么。 “呼……本宫知晓，让江福海跟弘历说吧，另外给宫里也递去消息，无论是圆明园还是紫禁城中，都给本宫守好了！” “是，奴婢定会把阿哥所安排的水泼不进。”剪秋也知道这事的重要，退出去和江福海一起准备去了。 没过一会儿弘历就慌着又跑了回来，嘴里还喊着，“皇额娘！” 宜修放下手中库房册子，蹙眉，“慌慌张张的，教你的全忘了？” 结果却看到弘历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跟着弘历进来的李玉吓得也噗通跪下了，甚至头都嘭的一声磕在地上，不敢起身。 “皇额娘！”弘历声音有些颤抖，“儿臣不是……” “好了，起来吧，若是传到你皇阿玛耳中，少不得要看轻你几分。” 宜修面上平静，实际心里也是不舒服的，毕竟弘历此时都算不得是她儿子，而且也只养了这寥寥几个月，又能有多少情分。 日后怕是要花更多心思了，既不能让胤禛忌惮又要能笼络弘历。 弘历起身，李玉也小心的爬了起来，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帮宜修守住了门口，把几个小宫女都打发的远了些。 毕竟这会剪秋和江福海都在各处忙着弘历要去阿哥所的事。 “皇额娘，儿臣不知会如此，儿臣……” “这事本就是规矩，你是皇子怎能因此如此慌张，本宫教你这些时日莫不是教到了狗肚子里。” 弘历深吸一口气，这才又重新单膝跪下给宜修请安。 “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安。” 他没想到宜修动作竟如此之快，原本听了宜修上午说让他先回去读书，这事只怕要回到宫中以后再说了。 可谁想到只过了一个多时辰，江福海就带了消息过来，说皇上允了他去上书房读书了，只是按着规矩就不能住在皇后娘娘身边了。 一下子弘历就呆了，他怕宜修这是不要他了，这才急急忙忙的跑来。 甚至想好要拖一段时间再去上书房，以此来修补和宜修的关系。 可是他进来跪下之后，看到了宜修，面色平静一如既往的稳重，这让他也冷静下来了。 “起来吧，”宜修说道，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坐。” 弘历坐下后，就听宜修说道，“弘历，进上书房读书的皇子就要住在阿哥所，这是宫中的规矩。” “你只是从本宫身边搬去了阿哥所，我知你顾虑。你皇阿玛不曾改你的玉碟，从本宫这搬出去就意味着你又是个没了额娘的阿哥。” “你怕本宫若是弃你不顾，于宫中没了依靠便是寸步难行了，对吧。” 宜修的声音平和，弘历被点破了心事，只垂头听着。 “但是弘历，不管你搬去哪里，只要你还是你皇阿玛的儿子，只要你还姓爱新觉罗，那本宫便永远是你的皇额娘。” 弘历突然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看着宜修。 “虽然宫中的阿哥公主都要喊本宫皇额娘，可你毕竟养在本宫身边这几个月，和旁人自是不同的，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弘历神色有些复杂，如果能多住几年该有多好…… “有些话你离开本宫这前，本宫一定要教你。” “皇额娘请说，儿臣一定牢记。” 宜修声音有着往日不曾有过的郑重。 “从本宫这里搬出去后，你先是你皇阿玛的儿子，然后是大清朝的四阿哥，再之后才是本宫曾亲自抚养的儿子。” “爱新觉罗弘历，你要记住，你是爱新觉罗的子孙，有着爱新觉罗的血脉流淌。” “你之贵重实乃天生，原自你皇阿玛是励精图治的当今天子。” “你之贵重只因你本就贵重，非生母李氏可限，亦非本宫乌拉那拉氏之养育所赋予。” “本宫今日之所言，你记在心中吞进腹里，若非有朝一日，此言当不见天日。” 弘历呆愣愣的看着宜修，今日宜修所说的话声音均比之往日要小几分，可对他而言已不是振聋发聩可以形容。 他一直以来自卑于生母，自卑于皇阿玛的漠视。 可今日宜修话里的意思，他听得明白，可这些是他从未想过，也从来不敢想的。 弘历回过神来，刚刚还稚嫩的脸上此时却带了些不似少年的成熟与沉稳。 他缓缓从绣凳上站起身，撩开衣袍双膝跪地，瓷实的给宜修磕了个头。 “儿子弘历，谨记皇额娘教诲。” 宜修面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亲手扶起了弘历。 这番话对于宜修而言有些过于中二了，她之所以声音小些，只是因为觉得有些尬。 可说她觉得，此时此刻说给弘历听，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 毕竟文学作品中，分别的时候总是最容易建立感情的时候，当然值得一试了，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去吧，回乐善堂，以前如何，以后便如何。” 弘历恢复了从前那种‘好儿子’的样子，嘴里说着“儿子告退。” 今日这番话，守在门口的李玉作为弘历之外唯一一个听众，也把它死死的吞进了腹中。 李玉觉得他跟对人了，有如此皇后做支撑，又有如此聪慧的主子爷，何愁日后呢。 弘历依旧每日晨昏定省，对宜修也一如往日，便是剪秋和江福海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区别。 可是即便如此，他要去上书房上课且要搬回阿哥所的消息，还是在后宫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所有人都有种看宜修笑话的心态，原本住到九岁或许弘历还有可能养熟，如今这才几个月。 所有人都在嘲笑宜修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连胤禛也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宜修不太好，一连三天的来宜修这用晚膳。 还叮嘱弘历，即便去了阿哥所住，也要时常给宜修请安才是，毕竟养了几个月，不要做那没心肝的事情。 只是，每每皇上想留下，宜修都用自己身体不好怕拖累皇上休息不好的借口，吃了晚膳坐了坐便把胤禛推去了别妃嫔那里。 虽然老夫老妻早就没了那种事，可是能自己一个人舒服的睡，宜修自然不愿意有人影响她的睡眠质量。 但很快的就没人顾得上笑宜修了，因为沈眉庄被诊出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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