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闻府大喜日

鬼国，南门府，东召城，闻府。 今日是鬼国八大行商之一的南门闻商闻哲大掌柜的夫人临产的大喜日子。 按照鬼国的习俗，凡是大户人家家里临产之日，必在门府大门上悬挂灯笼。生男，灯笼悬挂于左边；生女，灯笼挂右边；生双子或龙凤胎，则将两个灯笼紧挨着悬挂于大门正中央；若不幸出现难产死亡，都要将灯笼摆放于大门角落的地上，左右皆可。 不论是哪种情况，灯笼都需要点满一个月，日夜不熄。 从今日凌晨开始，闻府上下就已经开始为闻夫人临产做准备了。大门外两把楼梯早早的就架到了大梁上，两名身手敏捷的男仆分站在两把楼梯上，作势往上爬。楼梯左侧站着的两名仆人则一手拿提着灯笼，一手拿着火折子，随时准备点灯笼递给站在楼梯上的同伴。四人极为专注，仔细听着府内讯息，势必要在第一时间准确无误的将灯笼悬挂到相应的位置。 虽然府内上上下下忙的不可交，但整个闻府里却并不喧闹。全府的人都在等那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破这三十年的安静。 府里早就准备好了张灯结彩庆祝夫人临产的一应器具，但因为闻夫人年过半百，属于高龄产妇，即便是请了全城最好的接生婆与府里专用的有神医之名的易绍坐镇守候，也无人敢保证母子平安。所以那些庆祝用的器具，暂时都放在府中院中，只待夫人临产。 “天仙、地仙保佑夫人顺利生下大胖小子啊……” “最好是双胞胎。” “要是龙凤胎才好……” “天仙娘娘，地仙公公，一定要保佑我们家夫人平安啊。” 闻哲夫妇对府中各仆人丫鬟都极好，所以遇到这种喜事，院中虽然安静，但大家却在心中不停的为即将临产的闻夫人祈福。有年纪大，受闻氏夫妇恩惠更多的仆人更是碎碎念，希望头顶上的天仙、地仙庇佑。 闻府的客厅里，身为鬼国八大行商之一的闻商大掌柜闻哲挺直了腰板端坐在主人位上，看着厅里坐在宾客位的十五位前来道贺的贵宾，脸上泛着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喜悦。 正是说不出来，所以一直没人说话。 会客厅原本只摆放了供八个客人坐的太师椅，分两排，一排四座。但今日晨间府门刚开不久，便陆续来了十五位特意前来道贺的贵宾，闻哲只得一边道歉，一边叫管家赶紧搬来八张太师椅分两排加在原本的太师椅的后边，方才恭请入座。 这些特来道贺的十五人里多为南门府的人，有几个与闻哲相交极好，有几人是南门府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比如府相任联雄，庄商大掌柜庄霞，富贾员外柴剩，吾佛寺主持广欲大和尚等等。 另外有四人并不是南门府人，来头却不小。一个是在都城鬼域势力滔天的巩家派来的大管家巩安；一个是西门府治下与南门府接壤的意州州守卓与；第三个是西门府真宗门门主金况的长子金耻，代父来贺；最后一个也是西门府的人，名叫向财，武功了得，在整个鬼国颇负盛名。 除了那几名与闻哲相交极好的朋友前来道贺是在闻哲的意料之中以外，其他人的到来却让闻哲颇为意外。比如广欲大和尚，此人虽然是出家人，又贵为吾佛寺主持，但为人却奸诈圆滑，贪财好利。当年为了当上吾隐寺主持，偷袭比他更能胜任主持的师弟广慧和尚，嫁祸给另一位师弟广愚和尚。 再如西门府的向财，本名向福，因极为贪财，常做杀人掠货的勾当，甚至连八大行商都敢动，只为了抢夺货物换取钱财，江湖人便喊他向财，他知道后，不以为耻，反以为傲，索性便改名叫向财。虽然不曾对闻商下过手，但却也曾打过闻商的主意。今日突然到闻府道贺，闻哲婉拒，没想到他强闯进来，闻哲不想节外生枝，便只得赔笑迎进。 当然也有受人敬仰名声在外的，比如柴剩，家财万贯，家境殷实，人品却极好，常常接济贫苦百姓，施舍孤乞，在南门府极有名望。 但是府相任联雄的突然来访，楞是让闻哲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呆才上去迎接。虽说闻商是鬼皇钦点的鬼国八大行商之一，但却与府相来往不多，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夫人临产，南门府最高掌权者府相大人会亲自过来道贺，属实是受宠若惊啊。 还有鬼国八大行商之一的庄商，庄霞大掌柜的到来也让闻哲颇感意外。庄商虽也是鬼国八大行商之一，庄霞大掌柜却极少露面行商，也极少出门与外界有来往。故而后起年轻一代都无人见过他。闻哲虽与之同辈，却也只见过一两面，并无深交。今日却也登门道贺。实在是蹊跷。 这些客人中除了那几位与闻哲私交极好的外，其他那些都是不请自来，而且只在进门道贺时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此后入坐到客厅，一个个不仅不说话，连脸色都阴郁不快，好似是被闻哲逼迫来的。 那些原本与闻哲私交极好的客人见这些人在人家大喜之日面不露笑的坐在这里，心中不免有些怨言，忽的也是一脸不快的模样。 闻哲看在眼里，面上保持微笑，其实心中也是不快。我家大好喜事，你们板着张臭脸来掺和什么。 闻哲也不发问，端坐在主座上慢慢饮茶，偶有丫鬟送来点心小吃，也都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 孤坐是最考验人耐性的，而多人一起孤坐更加考验人的耐性。 巳时末，特意布置的产房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接着便是连续的啼哭声。不等接生婆道喜，屋外等候的丫鬟便将消息传了出去。未等这个消息传遍闻府，关于婴儿性别的消息便又从门口等候的丫鬟嘴里传出。 “右边，多金多银是千金。” “右右右，挂右边。戴金戴银大小姐。”跑的快的男仆喜气冲冲的边往府门跑，边大声报喜。在府门等候多时的四名身手敏捷的男仆听到点点消息，右边梯子上立刻就上了人，预备挂灯笼。 “中间中间中间。还有位佩玉携剑小少爷。快，快快，快告诉门外的的伙计。别挂错了。”右边楼梯上的仆人刚刚把灯笼挂上，还未点灯，产房里传来了接生婆的喜笑声，顾不得因产子而虚弱的闻夫人，亲自跑出门把这个消息传开，不仅仅是为了更多的赏钱，更是发自肺腑的喜悦。 闻老爷和闻夫人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哪个穷苦人家不曾受过他们的恩惠？ 闻府大门外，两盏大红灯笼挂在正中央，在日光下散发着淡淡的红光，颇为显眼。 闻府会客厅里，不曾说话的客人们纷纷起身道喜，丫鬟们喜气洋洋的端上早已经备好的喜糖点心。 “夫人可好？”对于客人们的贺喜，闻哲却似充耳不闻，起身大步朝夫人产子的房间疾走，心心念念闻夫人。 闻哲今年已经五十五岁，娶闻夫人过门时才二十岁，膝下虽有一子，却并非亲生。虽如此，闻哲夫妇却都将他视为己出。但闻夫人始终想要一个自己生的孩子，从嫁入闻府第四年还未怀上孩子后，便四处求医，八方拜神，常年累月积德行善，修路铺桥，幸得上天眷顾，终于在文哲五十四岁时怀上了孩子。如今十月怀胎已过，终于产子生女，为闻府延续了香火。 “夫人安好无恙。”仆人们纷纷避让，喜颜相告。 “恭喜闻大掌柜，贺喜闻大掌柜。”产房门前，接生婆见闻哲赶来，咧嘴大笑道喜。闻哲像没看到她一般，直冲冲的推门而进。 虽然被闻哲无视，接生婆却没有生气，喜气洋洋的转身欲走，屋里传来闻哲的声音“赏”，喜的接生婆又隔着房门连连道贺，祝闻家少爷小姐岁岁平安，大褔大贵。这才跟着仆人去领额外的赏钱。 请的奶妈子满脸喜气的紧跟着闻哲进到了屋里。 屋里两个刚出世的婴儿已经不再啼哭，安然而睡， “夫人可好？可有不适？”闻哲大步走到床前，未坐下先弯腰弓背伸手握住虚弱的闻夫人的手，流泪问了夫人身体如何后才慢慢坐到床沿上。 闻夫人躺在床上，虽然已闭目养神，但依然微微张着嘴气喘吁吁，苍白的脸上还有刚刚擦拭过汗水的痕迹，无力的双手放在被褥下。虽然比闻哲小几岁，却也是五十二岁的老人了，莫说她已经五十二岁，即便是二三十岁的妇人生子，也会累的身虚体弱，何况是她？ 缓了良久，闻夫人嘴角露出笑意，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闻哲，有气无力的问道：“可看过孩儿？” “看过了看过了。”闻哲老泪纵横，一手变两手，握紧闻夫人的手，心疼不已，“你有什么不适？”又立刻转头朝侍立在屏风外的丫鬟喊道，“快请易神医来给夫人看看。” 府里有专门留府看病的郎中易绍，府里都笑称他易神医，医术算不得高超，但却比平常郎中要厉害的多，闻哲不出门行商有空的时候，会跟他学些医理养生之道，两人关系极好。闻夫人临产虽然他要避嫌，但却一直在房外等候。却不想这个时候闻哲急的连他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易绍原本是要在接生婆离开后第一时间给闻夫的查看身体情况的，但看到闻哲急匆匆的来，以为他急着要见刚出世的孩子，不想抢先进屋，便又在门外等着。此时进来才知闻哲一心只想着夫人，甚至还没看过自己的孩子，不禁对闻哲更为敬佩。 “夫人无碍，只因刚刚生下少爷小姐体弱的厉害，休息静养数日便可恢复。老爷不需担心。”易绍给闻夫人看过后，对闻夫人也是极其佩服，虽然常年留在闻府，但也会在空闲时间出去行医，一是赚些小钱，二是做做善事。也曾给产妇做过检查，但头回遇到闻夫人这种年纪的人在连生两子后仅只是体力不支，连昏厥的现象都没有，不禁对闻夫人肃然起敬。 “赏，赏赏。”闻哲听后大喜，连说了三个赏字后还觉得不够，叫来丫鬟，喜道，“叫管家到大门外施粥发米散钱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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