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接风宴

周小剑回到府中的时候，闻商在府里的接风宴已经开始，一百二十一人，六人一桌，一桌八菜，寓意六六大顺，八方来财；另外还有很多家属也一同来了，比如蓝背就带了妻儿来，全部算上，足足摆了二十六桌。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吹牛的吹牛，好不热闹。 虽然这次并不是闻哲带队行商，但他依然端坐在上席，与众人把酒言商。往常闻夫人都会坐在他身边，喝到一半时，会与他一起到每桌去敬酒祝词。但今日闻夫人产子休养，并没有出席这次的接风宴。 周小剑是从后门回的府，先去拴了马，又匆匆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发现穿过的那身衣服里还遗留着一个约莫半两的白金，嘿嘿一笑，将它放入一个精致的荷包中，再开心的放到怀中，这才去前院接风宴。 按照之前的习惯，周小剑通常是与蓝背同坐一桌，但这次略有不同。 虽然这次行商名上周小剑是大掌柜，但他基本只是个凑数的，一应事由都是闻哲的亲信蓝背、安佑、申立等三人打理、商议并最后决定。周小剑顶多是最后在他们的决定上做个样子签个名、拍拍板之类的。除了那两次与商队无关但却比商队亏钱更严重的事是由他拍的板外。 而这那次肯定会改变周小剑以后的人生的个人决定之所以最终能顺周小剑心意，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商队里除了闻哲那几个亲信在意周小剑的安全外，其他人并不在意。 在其他人眼里，跟着闻哲行商只是为了生活，没了闻哲，还会有其他商队。这个代父行商的周小剑，恰恰将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反映了出来。 有个牵头的便行，除非涉及影响到了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 这个道理，行商多年的闻哲自然是知道。当年他也是随着另一支商队行商，从中学习，积累经验，这才让自己有了这支得到鬼国官方认可的、位列鬼国八大行商之一的闻商。 “在这呢。周小剑掌柜在这呢。” 回到南门府，周小剑的周大掌柜自然变成了周小掌柜。一是实情，二是打趣图乐。 几乎所有的宴席都是这个模式。 才刚刚踏进前院，摆在院中门口这桌的人便发现了周小剑，站起来大声把周小剑出现的消息告知在场的所有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话吸引了过来，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姗姗来迟的周小剑。 闻哲本意是不想参加主持这次接风宴，全权让周小剑自己主持。原因很简单，就是自己这次并没有出商，而周小剑才是这次行商的大掌柜，由他主持是最适合不过的。而且是时候将闻商这杆大旗交到周小剑手中了，让他主持这次的接风宴是再好不过的。 自己顶多出来露个脸，镇镇场面就足够了。 所以在接风宴开始前，便叫仆人通知周小剑做好准备，但仆人回报说周小剑出去后一直没回来。闻哲这才想起周小剑下午说要出去办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经过上午书房的谈话，料想周小剑不会去闯什么篓子，就没派人去寻他，随他去了。 只是到接风宴开始了也没见回来，便有些担心，又派了两个人去寻他。那两人寻了半天，回来禀报说周小剑去过打铁铺，打铁铺的鲁掌柜也说周小剑下午到过他店中，但只是在他那里逗留了片刻，看了几把兵器便离开了。 至于周小剑为何要去打铁铺看兵器，闻哲就没想那么多了。 接风宴上不能没有大掌柜，闻哲无奈，只得自己出来主持。酒菜一上，便自责的自罚三杯，述说自己这次没能一同行商的种种原由，同时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对商闻的支持与信任。最后又替周小剑感谢大家一路的照顾。 所有的话语都是每次接风宴上的原话，只是这次多加了几句关于周小剑的话。大家也都听腻了。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并没有把闻大掌柜的这些陈年旧辞听进耳中。 闻哲也知道这些话都说了无数遍，但过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只希望在敬酒的时候，周小剑能赶回来。不要再让自己这个老家伙一桌桌的去敬酒。 但酒过三巡，众人开始催闻大掌柜敬酒时，周小剑还是没出现，闻哲无奈的微微摇头，拿起酒杯，带个丫鬟，又一桌挨一桌的去敬酒，若不是蓝背夫妇相陪，闻哲早就喝醉了。 幸好周小剑回来了，接风宴没散，就都算得上及时。 周小剑也不客气，直奔闻哲所在的上席位，拿起酒杯倒满酒，面向众人，也不说话，只是笑，脸一仰，一杯下肚；再倒满一杯，又是一仰脖子饮尽；第三杯又是一饮而尽。 酒杯倒悬，滴酒不剩，笑道：“实不相瞒，小弟还能再饮三杯。” 闻哲瞪了一眼周小剑，嗔道：“没大没小的，在座的都是你叔伯。” “没事没事，周小掌柜随便叫。又不是外人。” “这样叫还亲近些。” 即便是在私下，周小剑也是以大哥、小弟相称，只是对蓝背会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师父，或者蓝大爷。只是这次接风宴不一样，本该是由周小剑来主持的，自然礼数要到位。 有人起哄，道：“周小掌柜那三杯还不及我们半碗。得换碗，得换碗。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附和声此起彼伏。 周小剑拿着酒杯，指着最先起哄那人道：“周境周大哥，你除了会谈买卖和喝酒，其他一概不会。我不跟你说话，你要喝酒，找蓝大爷去。别说换碗，便是拿坛子喝也行。府中别的没有，酒管够，不够我这就去买。” 蓝背估摸着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闻商的接风宴了，便也不管什么年纪、礼数了，先凑一把热闹，把气氛推到高潮再说，便站起来，朝周境喊：“周境，你过来，我先让你喝十碗，没醉，我们再比。” 周境见蓝背发话了，站起来面向蓝背，也不说话，将一碗酒一饮而尽，举着空碗朝众人划了半圈，笑道：“蓝大爷这是让着我呢，这是瞧不起我的酒量啊？你让我先喝五碗还行，让我十碗，那蓝大爷，那、那我可不乐意了啊。这酒你也得喝，免的到时候传出去了，还说是我周境把闻府的酒喝光的。” 众人大笑，更加肆无忌惮的劝酒，看热闹。 “行行行，那就让你五碗。”蓝背笑道。 一边侍立的仆人拿来五个空碗放在周境所坐的桌上，一字排开。 周境憋了一两个月没喝酒了，今日上午刚回到闻府结束行商，第一件事便在离闻府最近的酒楼喝了一坛酒解馋。见自己面前已经摆了五个空碗，撸起袖子，叫道：“来，倒倒倒，倒满，五个碗都倒满。” 蓝背端了只空碗从自己的席位上站起来，走到周境身边，伸手拉住正在给周境面前那一排的碗中筛酒的仆人，朝他一笑，道：“我来。” 换作平日里，周境肯定会上前阻拦说什么“怎敢让蓝大爷给我倒酒”之类的客套话，但今晚不同以往，周境只是开怀大笑的朝四周的同伴们道：“瞧瞧，鬼国第一枪蓝大爷给我倒酒。你们谁有这面子？哈哈哈。” 众人起哄，也纷纷将自己面前的空碗拿起，喊道：“蓝大爷，我等就不如周境那厮吗？也给我等满上。” “我等也喝五碗便是。” 接风宴上一时欢笑不止。 蓝背却不答话，只是一手端碗，一手抓着酒坛坛口给周境倒酒。 虽然从仆人手里接过的酒坛不是盛满了酒，却也只倒了一碗，蓝背能单手抓着酒坛的口子便稳稳当当的将五只空碗倒满酒而未酒滴，其手上功夫也足见了得。 商队众人又是一阵齐喝，“蓝大爷宝刀未老啊。” “了不得。蓝大爷若修练个正气，怕不仅是鬼国第一枪了咯。” 闻哲在一旁看的欢喜，却只是笑，并未与他们一般起哄。倒是周小剑兴奋的不得了，嘴中嚼着牛肉，还未下咽，火急火燎的抢过话头：“我师父也是先让他们修炼个五年十年的，再一口气追上。” 惹的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席上五碗酒在众的欢声打趣中倒满，蓝背性起，上身后倾，仰头张嘴间，倒提酒坛便往嘴中倒酒，连喝了十几口，极是豪迈洒脱。再次引的众人大赞好酒量，好气魄！ 周境也不示弱，伸手便去拿桌上那五碗酒，却被蓝背伸手抓住他的手。 “蓝大爷舍不得这酒？”周境笑问。 蓝背抓着周境的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转身朝众人道：“蓝大爷今晚不给周境面子了。五碗酒啊，蓝大爷自个儿喝。你们要喝，也自个儿倒。”说完将里中的空碗往桌上一放，拿起那五碗酒中的一碗便一饮而尽。 众人一时不解，席间突然安静了下来。蓝背今晚怎么开不起玩笑了？ 闻哲也是不懂，心中困惑。周小剑也呆呆的发痴，心中暗想，难道师父醉了？ 蓝背喝完第一碗酒，并没有将空碗放下，而是一直保持着喝酒的姿势，沉静了片刻，突然深情望着夜空道：“蓝某今夜是要与众位弟兄们告别的。这酒，便是蓝某人的告别酒。蓝某人不会说话，说不得什么感人的告别话。就是告诉大家一声，从明天起，闻商行商，蓝某便不再跟着添麻烦了。” 说完，一口气将剩下的四碗酒喝完。还没等众人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中反应过来，他又将那五只空碗倒满酒，这次却是用双手颤颤巍巍的提着不到一半的酒坛将五只空碗倒满。 端起其中一碗，脸上洋溢着老人才有的笑意，朝周境道：“来，周老弟，老夫给你满上了。” 周境迟疑了一下便接过蓝背递来的酒，一饮而尽，道：“这才是真正的蓝大爷倒酒，我周境面子还是有的。” 众人一听，都笑起来，道：“这果然才是蓝大爷倒的酒。”纷纷走上前来，让蓝背倒酒。 众人都放下手中筷，凑过来起哄，争相与蓝背喝告别酒，虽是告别，却个个都乐的不行，起哄声透过层层屋墙，传到了闻夫人所在的房间，掩盖了奶妈的惨叫和倒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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