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灵九年的夏风，从云梦方向吹来。</p>
吹过气势磅礴的山海关。</p>
吹起山海城城头，一位长身玉立青年的雪白衣衫。</p>
吹过一望无际的牧野平原。</p>
吹得青草翠海碧波起伏。</p>
风声呜呜，仿佛悲泣。</p>
惊起战矛顶端燕雀仓惶飞远。</p>
夏风穿过人山人海的缝隙，直吹向巍峨拒仙关。</p>
吹起两鬓霜白的男人乌发飘舞。</p>
“鸿儿，睁大眼睛看好了，看看何为战争！”</p>
“十年后，站在这儿指挥新一场战争的不再是我，而是你。”</p>
“这是咱们这一脉的宿命！”</p>
殷恒身旁的男孩，不再像屠城那日一样活泼好动，趴在城头东张西望，一口一个爹爹，问这问那。</p>
此时此刻的男孩面无表情。</p>
沉默寡言间，竟像是突然长大了。</p>
……</p>
牧野平原上。</p>
两军对峙。</p>
阵营一致。</p>
俱是步兵居中，骑兵分列两侧。</p>
大殷军列一隅，身着甲胄的李家少年呼吸粗重。</p>
单薄身躯几乎被甲胄压趴。</p>
近百万兵卒，仿佛巨大棋盘上密密麻麻、星罗棋布的棋子。</p>
几乎没人说话。</p>
气氛无比沉重压抑，李亭只觉被一只大手，狠狠扼住喉咙，快要窒息。</p>
少年盔甲下的身躯，不受控制的摇晃颤抖。</p>
“喂，小子。”</p>
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的李亭扭头。</p>
少年左手边，同样甲胄战矛，腰悬钢刀的张庆荣提醒道：“左手矛，用来远距离刺。右手刀，近距离格挡劈砍。”</p>
“别把矛丢了，否则一寸长一寸强，敌人远距离便能将你刺个血窟窿。”</p>
“也别把刀丢了，否则敌人一旦欺身近前，矛挥舞不开，一刀就能将你开膛破肚。”</p>
“最后，切记，千万千万别装死。”</p>
“不然莫说骑兵冲锋扫荡，饶是那一只只脚，就能将你活活踩死。”</p>
战争一触即发，李亭也顾不得什么杀父杀母之仇了，将张庆荣的话牢牢记在脑海。</p>
“呜~呜！”</p>
先是云梦，旋即便是大殷。</p>
苍凉雄浑的号角声，好似亡灵序曲，飘荡辽阔平原上空。</p>
云梦约莫一百五十万步兵缓缓向前。</p>
大殷近百万步兵亦如此。</p>
拒仙雄关之巅。</p>
俯望平原的张雪眉头紧皱。</p>
“这铺天盖地的肃杀气！”</p>
“怪不得古今往来，只有人仙才可一人敌国！”</p>
“四境，甚至于五境武者，面对这样的虎狼悍卒，也得退避三舍。”</p>
忽然爆发的喊杀声，犹如惊雷炸响于耳畔。</p>
在张雪震骇目光中，大殷云梦两国近二百五十万兵卒，恍若两道坚不可摧的钢铁洪流，重重撞击在一起。</p>
一刹那，残肢断臂漫天飞舞。</p>
鲜艳粘稠的血，于碰撞处激烈溅射，连绵成一条数百丈的惨烈血线。</p>
疾冲战场一隅。</p>
李家少年一手持矛，一手握刀，痴痴呆呆，一动也不动。</p>
身周前赴后继的兵卒，不时将少年撞得踉踉跄跄。</p>
什么长矛刺，刀劈砍，李亭早已忘得一干二净。</p>
少年脑海一片空白，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没有血战到底的狠劲，也没有胆裂魂飞的恐惧。</p>
什么都没有。</p>
少年好似一尊石像，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们浴血厮杀。</p>
什长方相被敌人欺身。</p>
犹在滴血的钢刀狠狠劈下。</p>
少年看到血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往外喷。</p>
看到方相扔掉战矛与钢刀，两手抱着满怀血淋淋的肠子往回跑。</p>
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喊叫，“不能死，我不想死，我要活着回家，我答应过……”</p>
一根战矛带着呼呼破空声从后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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