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和光洞

在偃风谷内部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名唤聚仙峪，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但其最为特殊的地方，还在于唯一的入口最窄处也只能堪堪让一人通行，否则任你千军万马，也是束手无策。 然而此处恰巧也是谷内灵气最充裕的地方，所以自然驻扎了年轻一辈中，最有潜力的弟子在此日常修炼。 许连山，就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此刻他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处凸起的石头上，望着谷外的风景发呆。 “天天就知道练功，练功，再跟这帮老骨头待在一起，小爷的人生就废了呀，也不知道爹和娘在家里过得好不好。 当初你俩真是信了那个老头的鬼话，怎么就把我送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呢？” 但很快，许连山的牢骚就被两道尖锐的破空声所打断。 身形未见，风声先觉，这正是谷主谢广陵最先放下的那两只木燕。 此刻二者正前后相伴飞行，头尾相衔间穿云破雾，速度极快，眨眼功夫就从许连山的头顶飞掠而过。 两只木燕飞临此处，其实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景象，只能说明这次出谷历练，谷主要指派的是两名中阶的弟子而已。 许连山不禁想到，这次要是能选上自己那就太好了，也许还能顺路去看看家里，赶紧让爹给我说门亲事才是正经事啊，还练什么功。 如此简直是越想越美，他当即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准备躺下再来个大梦周公。 可世事哪能总如意，正在许连山困意上涌的时候，一道金芒突然撕裂了入口处的浓雾后，便朝着内部直冲而来。 “敌袭？” 这个可怕的念头首先映入了许连山的脑海。 该死，对方既然能悄无声息的突破外面的禁制，足可见其实力深不可测，此番怕是不能善与。 但片刻后，想象中的血雨腥风，喊杀声震天等等情况并没有发生。 谷内情况依旧一片祥和，甚至抬头还能看见刚才那道金芒直掠过后的残影，方向直指谷内的最西处。 庚辛属金，位在西方。 许连山霎时意识到糟了，那正是大师姐闭关静修的方向。 这道金芒既不知来意，就更不能让其接近了，万一大师姐出了什么差池，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对同门。 于是他一咬牙，便从袖中摸出了一枚翠色欲滴的暗器，反手就掷了出去，想在半路拦截住那道金光。 这碧毫针，是他唯一的底牌，除非性命攸关的场合，否则不会轻易示人。 此刻亮出此物去阻截那金芒，足可见这位大师姐在其心中地位之重。 再看那暗器也不愧是压箱底的宝物，离手片刻便化作一线流光直逼金芒而去。 且速度犹胜金芒三分，空中只见一道极细的光影闪过之后，便已追上了前者。 可眼见就要相撞之时，那道金芒却突然似活物一般，仅做了一个灵活至极的偏转就成功变避开了后方的追击，但动作完成之后它自身的光芒也暗淡了一些。 凭借这个机会，许连山终于看清那笼罩在金芒之内的本体，竟然又是一只燕子。 但与众不同的就在于其神态昂扬，行止之间颇具威仪，且翅膀竟然还比寻常燕子多出一对。 许连山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事情，随即便愣在了当场，不知所措。 “连山，不得无礼，这是谷主亲下的征玄令，你修为不够，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此刻说话之人虽衣着朴素，但荆钗布裙间依旧难掩丽色，尤其是一双明眸善睐的杏眼，更添三分柔婉，正是许连山的大师姐，楚镜云。 “师姐，你…你不是还在静修吗，怎么突然出现在此处？”楚镜云的突然出现让许连山顿时手足无措。 “无妨，其实静修前些日子早已结束，再继续枯坐下去也是无益，我正好出来透透气而已。”楚镜云淡淡回道。 听闻对方无碍，许连山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对了，师姐你刚才说什么征玄令，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你是说这个？”楚镜云素手轻抬，只见方才那只金燕此时已不再动作，稳稳的停在了其掌心之上。 楚镜云继续解释道：“这其实也是谷主下的调令，只不过高级一些，但本质上和方才你所见的两只木燕并无不同。” “嗯，反正你没事就好，那我就先走啦。” 许连山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看见美丽的师姐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顿时脸红起来，当即就要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喊住了。 “哎，等一下。“ 楚镜云笑意盈盈地走到许连山身前，大方地掏出了一枚通体碧绿的暗器递了过去。 “这是师傅送你保命用的东西，以后可不要再随便拿出来啦。” “哦。” 许连山的脸红的比刚才更厉害了，一把抓过碧毫针后，不再言语，转身一溜烟便跑的没影了。 这反常的举动搞得楚镜云哭笑不得，她自然没有把事情往男女之情上去考虑。 只是觉得自己这师弟傻的可爱，但想到其方才的举动之后，又不禁心中一暖。 稍后，楚镜云又缓了缓心中激动的情绪，静下心来仔细瞧了瞧手中的信物。 时至此刻，其周身仍然在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握在手中便有一股温暖平和的感觉传来，让人十分舒适。 但楚镜云其实比谁都清楚，此物等闲不会发出。 只有遇到棘手的事件之时，谷主才会酌情启用一二，所以手持此物的人，必然面临的也将是一等一凶险的任务。 “在实战中找寻机会嘛？”楚镜云在心中默默回想起师傅的嘱托。 确实如此，无论自己如何静修，但功力卡在破障期很久不曾精进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如此说来，今日收到的这征玄令，竟成了一件祸福未定之事。 楚镜云握了握拳头，将脑海中那些杂乱的想法一扫而空。 同时她还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凡事靠得住的只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只有自身的实力强大才是硬道理。 思及此处，楚镜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收好信物之后，便离开了聚仙峪，朝着谷内腹地行去。 由于熟悉地形，不出一时三刻她便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之前。 与众不同的是，山洞之内并无阴风阵阵，或昏暗逼仄之感，反倒是宽敞整洁，且有阵阵香气袭来，让人如沐春风，倍觉舒适。 此处名叫和光洞，取和光同尘之意，正是谷内的藏宝之所，而楚镜云在洞口站立片刻之后，便抬腿走了进去。 只是刚一进入其中，顿时就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楚镜云不禁扶额苦笑，明明不是第一次造访此处，但看来自己果然还是无法适应其中的禁制。 其实这只不过是洞内第一道屏障而已。 偃风谷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将自家的宝物一览无余的展示给别人，故而才利用谷内的天然的条件开凿了此洞。 洞内凭借天然的高度落差，以及特殊反光材料的运用，很自然的就可以使人丧失对于空间的感知。 若长时间待在此处，难免晕头转向，更严重的可能会就此昏倒。 但这也仅仅是为了警示误入此地低阶弟子，目的在于让其速速离去，还远远谈不上抵御外敌的效果，真正厉害的后手还没有展露出来。 楚镜云不敢怠慢，赶忙祭出了手中的信物，正是那枚金燕。 只见她通过掌心缓缓将一股灵气渡入其中之后，金色光芒便再次亮起，原本如泥胎木塑一般的燕子也再次转活开来。 只是这次出现了颇为神奇的一幕，原本流光幻彩，让人目眩神迷的洞内，环境一下子全部暗淡了下去。 在金燕光芒的照射下，黑暗得环境中就只剩下了一条光带在她脚下散发出了暖橘色的光芒。 楚镜云心知这是在为自己指路，随即便低下头目不斜视地随着光源一步步走入了洞穴深处。 一开始自己脚下还是普通的砂土路面，可走着走着，便突然变成了整齐的砖石铺就，脚边也开始弥漫出了一层薄雾。 且随着不断深入，一开始只有脚面高度的雾气，后来却不断提升，直至包裹了自己全身。 此刻，楚镜云身处在漫无边际的浓雾之中，早已无法确认周遭的空间到底有多大。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处在了一处孤离于外界的空间之中。 这浓雾与其说是为了遮人耳目，不如理解为一种沟通外界的媒介更为恰当。 也许当她发觉其存在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传送到了这虚无缥缈的空间之中也说不定。 这种明显违背常理的现象，饶是楚镜云曾经多次造访此处，也依旧无比惊叹于谷内这深奥的手段。 现在只有每走一步的脚步声，还在提醒着她，自己仍在前行。 可环顾四周之后，那种只身一人的孤独感，却仍然挥之不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在浓雾之中，有一双双饱含恶意的眼睛在暗中环伺。 似乎只要自己出现一丝差池，就马上会被未知的黑暗吞噬的渣都不剩，这让她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 万幸的是，金燕在吸收了灵力之后，一直伴飞在身前，不紧不慢地继续为她指引方向，才让楚镜云安心不少。 又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前方光亮骤然一现，楚镜云知道出口在即，赶忙加快了脚步，一举冲了过去。 恍如隔世。 眼前的世界完全不似身后的浑沌阴暗，而是鸟语花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楚镜云望着这映目皆翠的美景，不禁心旷神怡，一扫刚才心中的阴霾。 这里的溪流、花草、乃至鸟鸣都是那么的美好，就连空气中都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 要不是此刻任务紧急，她真想在此地住上一段时间，甚至哪怕多呆上片刻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想着，她便随着金燕的指引，来到了一棵巨木之下。 随后金燕便慢慢升空而起，朝上飞去，犹如倦鸟归林一般，动作间竟罕见的显得十分欢愉。 此树之茂，哪怕抬头仰视亦难见其顶盖，树干更怕不是有数十人合抱之粗。 楚镜云心知自己已经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于是趁着金燕向上飞动的功夫，一整神色，恭敬地开口说道：“内门弟子楚镜云，参见师祖。” 在她第一次来和光洞之前，师傅就嘱咐她，进得洞内之后，需万事小心，切不可随性而为。 所以在金燕飞离半晌之后，哪怕毫无异动，楚镜云依然执礼甚恭，未有丝毫松懈。 不过没过多久，就自上空传来了一道特别的声音，音色粗旷低沉至极，很难让人相信这竟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 “此番前来，所为何故？” 不过平常言语，却震得树杈摇动，落叶纷纷飘落而下。 有一瞬间楚镜云甚至觉得这是大树自己发出的声音，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抛诸了脑后，连忙开口说道： “回禀师祖，弟子斗胆此番前来，是想向师祖借几件宝物。” “有意思，说来听听。”对面依旧是那粗旷的声音。 “起因是谷内最近出了一件怪事，我奉谷主之命前去查看，才来此向师祖面禀机宜。” “好，既是谷主之命，我绝无二话，不知所需何物啊？” “欲求避毒、索敌宝物各一件，仅此而已，还望师祖慨允。” “哈哈哈，小事一桩。你这娃娃倒是实诚得紧，我喜欢，我喜欢啊。” 话音刚落，楚镜云就发现自己脚下的泥土开始松动，片刻后竟有一条根须抬了起来。 且在其离开土壤之后，楚镜云才发觉这条根须竟然和人手的形状一般无二，同样是五指并拢，只不过眼下其掌心握着一个口袋而已。 在楚镜云双手接过后，根须才慢慢地又缩回了地下。 “袋中有火玄丹三颗，服之可解百毒。还有摄魂铃一副，可助你追索他人行踪。 此外，我再送你一截此树的枝干，若真有危难之际，也可助你脱离险境。” 听闻如此，楚镜云大喜过望，连连道谢不已。 “好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 “谢师祖，那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不过楚镜云行过礼后，刚要转头离开的时候，却突然被叫住了。 “慢着。” 对面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北斗落死，南斗上生。这次你就从南面走吧，不要原路返回了，外面那些东西最近不太老实，看来改天我还得修理一下。” “南面？”楚镜云一头雾水。 “对，稍后你只管往南前行，除非看见日光，否则万不可中途停下，明白了吗？” 楚镜云赶忙点头，示意自己已熟记于心。 “好，那你现在闭上眼睛，我送你到出口所在。” 随后楚镜云只觉自己被藤蔓紧紧缠绕住之后，耳边就开始一阵风声呼啸，似乎一下子便被抛向了高空之上。 待到她再次落地之时，眼前便只有一条普通至极的乡村小路了，想必就是师祖刚才提及的那条。 于是楚镜云想也没想便踏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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