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给你们的金银,还是供养我的金银?” 景年冷笑一声。 “当……当然是给我们的!你以为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谁家不要的都能往门里塞?!” 丁氏理直气壮地叫骂道。 “那个男人长得什么模样?” 景年懒得与她多废口舌,皱眉道。 “就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二三十岁的样子,穿着很普通……” 向老爷仔细回想了一番,很坦然地开口。 景年的眉头皱得更深。 这一直是她那日后最大的疑惑。 肃王那般逼迫着询问,他说出来的不应有假才是。 可毕尧亲口告诉的她,当年是他将自己送到地主府的。 毕尧的模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他所描述的那般…… …… “他的眼睛,当真不是绿瞳?” 想到此,她如那日一样,又问了一遍。 向老爷想也没想就摇头,眼里的笃定更甚,不厌其烦道:“不是,是黑色的眼睛,就只是个很普通的人,穿的也不像是有身份的样子,倒像个书生,挺有礼貌的……” “你可知道他是哪里人?姓什么,名什么?” “这个就不知道了……他把你交给我们就走了,什么消息都没留下。” 向老爷小心翼翼道。 景年静默住。 这其中,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向老爷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那难道是毕尧在骗他? …… 她的目光转向另一边的丁氏,缓缓朝她走近了几步,隔着半米的距离,“你是真的很讨厌我?” 丁氏为她忽然的动作而面露警惕,紧抓住栏杆,恨声道:“怎……怎么?我养了你二十年!要是没有我们,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景年淡淡一笑,“是啊,可是我其实早就想问你了,只是可惜那日你被吓晕,没听到,我现在就再问你一遍,你既然这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一直坚持着养着我?” 此言一出,丁氏整个人一愣。 “都已经厌烦到根本不想再多看我一眼,为何还要留着?这二十年,你们随时可以将我赶出府,甚至杀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她平静地说着,神色微妙而复杂,“为什么要留着我?纯粹是想给自己添堵?” 丁氏张了张嘴,竟是哑口无言。 景年越发觉得古怪,“有人逼迫你们?” “没有……” 向老爷皱了下眉,怔忪的表情与那日一模一样。 “你们……就没想过这些?” 景年直接因他们的反应嗤笑出声,像是听了什么荒唐的笑话般,“所以,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你们的‘没想过’了?” …… 丁氏闻言,竟依旧没有反驳她,只是一脸震惊地盯着某处。 他们神色相当复杂,景年微眯眸,直觉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这反应太奇怪了。 就像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一般,而现在忽然被人提起,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可以这么多年来他们对她的态度,但凡是正常人,都绝对不可能从未产生过类似的念头。 更何况这种事,对旁人他们可是没少做过。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种事,一旦开始细究,就渐有许多细节浮上心头。 …… 这些年,她没少受过罚,却从未致命。 就好像他们对她有一条不可触碰的底线。 可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好心? 地主府里的肮脏勾当,她见识过许多。瞒着官府偷偷将死了的人抬去乱葬岗的,绝对不止一次两次。因为哪个丫鬟被其他官老爷看上,强送去当小妾结果自杀的事,她也见识过。 这么一想,他们从小便让她戴着帷帽和面纱,不让与外人接触,倒像是在保护她了? 绝对不可能。 这个念头几乎是在出现的一瞬,便直接被她否认了。 …… “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当真没有动过发卖了我或杀了我的心思?” 景年忽然烦躁起来,冷声道。 “你……你以为你算什么!我一天天要忙的事多得去了,哪有空想着怎么处置你,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丁氏硬着头皮强自道。 向老爷依旧皱着眉,“我没有想过……” 景年不欲再听这些没用的,抬步便走。 “景年丫头!你看在我们夫妻二人从未对你生过这些念头的份上,救救我们吧!” 向老爷的声音在背后高声响起,带着满满的无奈与祈求,回荡在封闭的地牢中,久久未散。 景年不自觉加快了步子,直到走到了能看到最初下来的楼梯的位置时,心口才一松。 一时间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情绪。 …… 刚到楼梯口,正快步顺着楼梯转弯,却猛地看到欧延正一动不动站在前方转角处,显然是停留了许久的模样。 听到声音,他缓缓转头,与景年的目光对视上。 神色坦然而平静。 景年心里一惊,步子也随即顿住。 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地牢里回声很大,方才说话的声音……他一定是都听到了。 只是方才她的态度……实在与平日在他面前表现的不大一样。 想到此,景年头皮一阵发麻,张了张口,“七爷……” 欧延扬了下唇,“原是担心姑娘在口舌上受委屈,便在此处多站了会儿,不想却见识了姑娘的另一面,姑娘莫怪。” 景年深吸一口气,他倒是承认得爽快。 “谈完了?”他又问。 景年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语气回应他,只胡乱了下头。 “那便上去吧。” 欧延似乎心情不错,先一步向上走去。 景年提了下裙角,默默跟上。 外面刚下过一场雪,此时已停了,地面的雪还未化,从黑暗的地牢刚上来,入眼一片白,很是扎眼。 上面无人等候,只有他们二人。 “走一走?” 欧延主动提议。 景年抬眼,慢慢点了下头。 “此次辞行,姑娘打算从何开始找寻身世?” 景年早预想他会这么问自己,倒没慌乱,只平静道:“我还是想再回一趟断情山。” 欧延偏头看她一眼,“刚才他们不是说,不知道当年将你送进地主府的人是谁吗?” “我想再四处打听打听……” 景年自知无用,但也不能告诉他其实自己更想要找的人是毕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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