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公府的光，陆大奶奶没有沾上。 脏活累活她倒是接了不少。 可辛苦这么多年，秦国公府上上下下竟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感激她的。 这帮人把她付出的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应当。 从来不记得她的好。 他们记住的永远是陆大奶奶没有顺了他们意的时候。 然后，翻脸比翻书还快。 但凡有一点不满意的，这帮人都会跑出来闹事。 而且一个个口齿伶俐的，能扯得很，三言两语就能把陆大奶奶说成是十恶不赦的人。 怪狠的。 但陆大奶奶又不可能真正远离他们。 都是住在一个府里的。 若是可以选，陆大奶奶真想一走了之，带着自己两个儿子搬出去算了。 对她而言，只管两个儿子的日子是很轻松自在的。 这个秦国公府谁爱管谁管。 但她跑得掉吗？ 跑不掉的。 嫁入了这秦国公府，她除了死后棺木能被抬出去以外，不可能有其他摆脱秦国公府的法子。 哦，实际上她死了也摆脱不了。 陆大奶奶是长房长子陆大爷的原配嫡妻，就算是死了，也得埋进陆家的祖坟，牌位放进陆家的祠堂。 而且在那排位上只会有某人之妻陆林氏。 连她的名字都不会留下。 其实，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就连陆大奶奶自个都已经不记得自己的闺名到底是什么了。 在武安侯府，她出嫁前是二姑娘，出嫁后是二姑奶奶，也没有人喊她的名字。 又或者说她到底叫什么，从没有人在意过。 见她不肯，陆二太太顿时就恼了，重重地一拍桌子。 “大媳妇！这个家是不是你管的？” “推三阻四的，是不是不想干了？” “告诉你，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二媳妇、三媳妇她们几个都能干得好！” “叫你干，是抬举你！” “你往日的孝顺贤良去哪儿了？难道说你以前都是装的？还是说只有你们大房的人，你才管；其他房里的人你就不管了？” “这点钱对你来说就是毛毛雨！你居然一毛不拔？” “像话吗？还有一点长房长媳的气度吗？” “前几日陆贵人差人过来要五百两，你这个做大嫂的倒是给得很爽快！昨儿个陆大爷又从公账上支了三百两，说是要请什么人疏通关节！” “哎哟，这一下子就出去了八百两！你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到了二房这边，你竟然想一分钱不出么？” “还有王法没有啊？” “大媳妇，都说你读过书明事理！” “不听长辈言，怠慢亲侄女，就是你的道理吗？” “太不像话了！” “你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还是不是我们秦国公府的大媳妇？” “养只狗给它喂骨头，它还知道摇尾巴呢！你倒好，自己人咬自己人！” “除了咬自己人。哎哟，发现你呀，还真会推！” “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事，你推得老远去。” “这不归你管，那不归你管，你到底想管什么？” “这也难怪，要不是你不好，陆大爷怎么会越来越荒唐呢？” “没用的贱妇！” “咱们秦国公府好好的爷们，都叫你带坏了！” 陆二太太劈头盖脸就是一大顿臭骂。 她本来就出身不高，从前生怕人看不起，还扭扭捏捏装端庄。现在嘛，落到手里的实惠才是真的，陆二太太才懒得要那虚的面子。 反正一言不合，她就破口大骂。 在秦国公府熬了这么多年，陆二太太辈分也就熬上去了。 她是长辈，倚老卖老去痛骂人家小辈，哪怕她说的是歪理，人家当面也不敢过于辩驳。 横竖人家也不敢和她对吵啊！ 陆大奶奶就算是私底下回旋，当着众人的面儿也得服服帖帖地被她骂。 陆二太太越骂越爽。 自从陆老太太去世、陆大太太身子不好后，陆二太太就抖起来了。 早年的抑郁一扫而空。 她是很坦然的。 谁叫大房早年不干人事儿，仗着有陆老太太护着，没少去欺负她们二房。 陆二太太也是母亲。 她可记得当年大房是怎么算计她的儿女的！ 一想到从前，陆二太太的心都在滴血。 要不是为了凸显大房，陆二太太的孩子们何至于如此？ 当初大房得势压着他们二房的时候，可从没有顾念他们都是陆家人！ 这一笔一笔的。 陆二太太会找大房连本带息要回头。 陆大老爷、陆大太太，那是兄嫂，陆二太太没法子。 但陆大奶奶是她的小一辈，陆二太太有意和她明火执仗地对上，料对方也不敢硬碰硬。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陆二太太又不是不了解陆大奶奶。 这陆大奶奶玩阴的可有一手。 她是有名的贤惠人。 后来也许了陆大爷纳妾养通房。 可这么多年了，陆大爷屋里有那许多女人，结果这些女人生下来全是小姐们。 家业是传男不传女的。 这些小姐们绝不会威胁陆大奶奶两个儿子的地位。 而且小姐们长大了，还可以去联姻，给陆大奶奶的两个儿子带来好处。 这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还不是事在人为。 所以，从陆二太太做当家太太的头一天起，她就直接和陆大奶奶明着去干。 桌底下的手段，陆二太太自知自己远不是陆大奶奶的对手。 但她擅长泼妇骂街。 这陆大奶奶好歹也是侯府出身的，读过书，可不好意思也用粗鄙的语言。 不管陆大奶奶背着人如何反击，至少和陆大奶奶面对面时，陆二太太一直是占上风的。 她可以痛痛快快地骂！ 尤其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找个由头随便骂。 陆大奶奶想顶嘴？ 呵呵！ 那就是她不孝。 只要陆大奶奶敢顶，陆二太太就敢出门去到处说她。 大不了再往上闹。 谁怕谁呀！ 对陆大奶奶来说，名声是顶要紧的。 要是她坏了名声，她的两个儿子也讨不到好。 不孝的母亲生下的儿子自然也是不孝的，压根就没有资格去考科举或者从军。 而陆二太太却是不怕的。 真把她惹恼了，她就往外大讲特讲的。 反正那也不是陆二太太的儿子，前途没了也就没了，陆二太太根本不需要紧张。 而且他们起了冲突，陆二太太才去说人家的，这样也就怪不到陆二太太头上。 所以，陆大奶奶就算气得要死，当着陆二太太的面也必须先忍下来。 就必须憋着！ 陆二太太必须要大房尝尝她当年尝过的滋味。 陆二太太骂到后来，把她能想到的所有脏词都一股脑地喷出来。 陆大奶奶听着火冒三丈，但脸上却是不显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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