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婉拒

穿过一个雕刻着蛇一样盘旋铭文的巨石柱门廊，领路的邓普拉在一扇高大的紫色木门前停住脚步，示意排列两侧的侍卫打开大门。 这里是奥兹姆王宫的正殿，是苏丽尔王国最高权力的象征。 胖子扛着公庄大师那巨硕的包袱，吭哧吭哧地跟着邓普拉一路走来，累得够呛。也难为他还顾得上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又不时拉着珠珠指指点点，乱说一气，像足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这家伙刚拜了一位超级牛的师父，有了挡箭牌，自认性命无忧，心情格外好。只要不涉及生命，他便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心上了。 西莱尔出身皇族，本来对礼节规矩十分讲究，但她已经把胖子当成了自己人，非但不责怪他咋咋呼呼的行为，反觉得这家伙憨直可爱，淳朴自然。 公庄大师对胖子爱答不理，知道这家伙如此做作，是在发泄做苦力背包袱的不满，故意恶心自己。想到今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丢人现眼的事情等着，不由得苦笑叹息。 走进大殿，里边或站或坐了不少人，见大师一行到来，都赶紧肃立，躬身施礼。大师气度从容，向众人点点头就算回礼了，显示出身份地位的超然。 “久闻公庄大长老旷世之名，只恨福缘浅薄，一直未能谋面。哪知今日有如此荣幸，得拜仙颜，真是足慰平生啊！在下甘米尔有礼啦！”一名老者排开众人，走到大师面前，施了一礼，朗声说道。 这老者年约七旬，满头红发，相貌和善，行为举止自然流露出久居人上的从容气派，正是苏丽尔王国首辅大臣甘米尔·思行。 大师面带微笑，还了一礼，不紧不慢地回道：“您过奖了！我半年前已经辞去大长老的职务，现在只是平民身份，劳烦首辅大人垂顾，实感惭愧！” 胖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师这样说客套话，心里觉得好笑。同时发现不少人听到大师已经辞去大长老职务时，表情发生了些许变化，原先的恭敬似乎消散不少。 听了大师的话，甘米尔并未表现出惊讶，他轻轻摇摇头，继续说道：“大师过谦啦！您在注师界一直是传说般的存在，根据您的研究，使无数注师受益匪浅，贡献可谓有口皆碑，实为我辈楷模。无论身份如何，我等对大师您的崇敬之心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这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句句热忱，众人纷纷附和，气氛倒也融洽。 胖子听得不住点头。心想若是拍马屁也分等级，这首辅大臣估计能评到高阶高级了。 同时，他发现在场的人由两部分组成，其中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一部分应该是苏丽尔官方的人，除了邓普拉，还有七八名大臣模样的人都簇拥在甘米尔·思行周围。他们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大师身上，偶尔瞟向自己的目光，也只是有些好奇和惊艳罢了。 胖子知道，好奇属于自己，惊艳多半属于紧跟在自己身边的西莱尔。 另一部分肯定是调停组方面的，有二十几个人，胳膊上打着绷带的丘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巴兹都在。 他们身前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长相虽然英俊，上扬的嘴角却显得有些轻浮。特别是在看到大师一行之后，这家伙虽然也跟着众人行礼，眼神却一直盯在西莱尔身上！ 胖子很敏感，察觉到了那年轻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便一眼瞪过去，对方却投来一丝带着鄙视的冷笑。 “公庄大师！真的是你吗？”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七八个人走进殿来。 他们都穿着麦肯共和国时下最流行的短装，为首一名老者满头银发，面容清瘦，风度翩翩，双目炯炯有神，一进门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穿过人群，快步走来，一把握住大师的双手说道：“我的大师呀！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真行，这么大个摊子说不管就不管了。就这么丢给了我，搞得我焦头烂额啊！没有你在，怎么镇得住局面呢？幸好在这遇到了你，这次你一定要和我回去！” 说话的正是此次国际调停组的总领队，也是麦肯共和国的国务首长斯蒂芬。 不过，半年前大师辞去注师联盟总会大长老之后，斯蒂芬先生就又多了一个身份——代理大长老。 因为大师的辞职很突然，尚未得到批准，所以斯蒂芬的头衔还带着“代理”两个字。只是按照大师一贯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来看，斯蒂芬转正也是迟早的事情。 胖子首先关注的是“死人灰”威尔逊在不在麦肯的一行人之中。他抻着脖子找了半天，也没看见。 “不对呀！‘死人灰’是麦肯的副领队，在这个场合怎么也该出现才对。难道是被玄藻兰烧没了脸，不好意思现身？或者是隐藏在某处等着埋伏你家胖爷？”胖子心里嘀咕着，想起威尔逊的手段，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和身边的西莱尔交换了一个眼色，这美女明显也没有发现威尔逊的踪迹。 “不管怎么说！有这么个祸害在外边，万事都要多加小心才是！”胖子暗自警惕。 既然对头没露面，胖子只好先把注意力放到斯蒂芬身上。 他对这老头儿的第一印象不错，暗忖“这老帅哥人长得英俊，声音又好听，这把年纪了精神头还这么好，年轻的时候一定没少伤小姑娘的心！” 待到听完斯蒂芬的一番话，胖子更是暗暗竖起某根手指，心里赞道：“果然是大国的高官，这说话的水平真是不一般。话里话外透着亲切、谦逊和对大师的推崇，却坐实大师已经不是大长老的事情，还把自己身为大长老继任者的身份摆出来。另外，话里话外那一丝责怪的意味，不就为了让外人听来，自己的身份是高过大师得的嘛。高！实在是高！” 在胖子看来，这些都是麦肯的家事，又何必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如果这斯蒂芬真的像他表现的这样和大师如此熟络，这些话岂不是放在私下的场合才更为合适？ 大师却好像真的和斯蒂芬关系不错，脸带歉意地说道：“我这事情办得确实有些仓促，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让老友挂心，对不住！”说着还向斯蒂芬拱了拱手。 斯蒂芬闻言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开始向大师介绍在场的众人。 这下胖子才知道，那个老盯着西莱尔的年轻人居然是特尔吉联邦的领队加西亚。 此前巴兹、丘顿率领的卫队，在行动中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可加西亚对此竟似毫不关心，不单脸上没有一点悲愤感伤的情绪，反而还有心情盯着美女看个没完。 “这家伙定是个不拿人命当回事儿的主，巴兹、丘顿在这样的人手下办事，估计日子也不好过。而且，这种人多半是心理不太正常而且喜欢铤而走险！”胖子想着，不由得留上了心。 紧挨着特尔吉联邦使节团旁边的，是苏丽尔西面的邻国，耶兹利尔共和国的使节团。他们一共五个人，穿着与麦肯十分相近的短装，只在肩膀处绣着由橄榄叶与烛台构成的特殊标志。 为首一名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名叫迪尔波拉，她保养得很好，脸上轮廓分明，始终保持着矜持的微笑。 再有就是与苏丽尔南部接壤的亚库当肯王国的特使，他们的领队是个名叫博塞德的大胡子，这人十分魁梧，神情彪悍。 他们一行只有三个人，聚在一起。 与紧靠着麦肯的特尔吉和耶兹利尔不同，亚库当肯使团站在调停组靠后的位置，仿佛在刻意保持与麦肯使节团的距离。 别人都在彼此寒暄客套，胖子却看着国际调停组几个国家的站位若有所思。 他的脑中勾勒出一幅苏丽尔周边的地图，北方的特尔吉、西面的耶兹利尔，都是共和制国家，看起来和麦肯走得很近。 而南方的亚库当肯则和苏丽尔一样，都是君主制国家，也难怪他们与麦肯显得疏远一些！ “看来苏丽尔周边的国家差不多都到了！就剩下东边的鲁尔士没出现，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胖子想着，突然又发现一个问题。 昨天西莱尔和珠珠母女俩的遭遇发生在苏丽尔，又牵扯到了特尔吉与麦肯的两方势力，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如此看来，之前的推断十有八九就是真情！ 至于这其中的联系，胖子感觉已经隐隐抓住了一些关窍，只是还不能完全梳理清楚。 这时，只听斯蒂芬用他好听的声音说道：“这几位都是咱们麦肯的官员啦！大师平素虽然不太关心政事，但想必也都见过面。而这位，却是刚刚进入政坛的青年才俊。” 斯蒂芬说着，让出身后一名青年男子。 这年轻人也就二十几岁的年纪，一头金发，蓝色的眼眸，一看就是典型的麦肯人。他器宇轩昂，充满自信，偏偏行为举止温文尔雅，丝毫没有年轻人易有的张扬与轻狂，表现出良好的教养。 他往前一站，便赢得了多数人赞美和善意的眼神。 胖子自然不在多数之列，他一向认为“以貌取人”是肤浅的代名词。尤其是他发现身边的珠珠抻着脖子，使劲地打量着那年轻人，满眼都是小星星。这让胖子顿时妒火中烧，左摆右拧地晃动身躯妄图遮挡小姑娘的视线。 “在下内森，詹姆斯·波尔肯正是家父，久闻大师高名，今日能得一见，万分荣幸！”年轻人做完自我介绍，向大师深施一礼。 他的话虽然简单，可望向大师的眼神中却尽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崇拜。 一片惊讶的声音响起。 要说内森可能没什么人知道，可詹姆斯·波尔肯这个名字却是无人不知。因为那可是麦肯共和国现任的国家元首，世界第一强国的最高权力持有者的名字。 “切！我还以为是谁有这么大面子，值得如此隆重介绍。原来他爹是麦肯的老大啊！这就难怪了！哼！一出来就抬出自己的老子压场面，怕也是个不中用的小白脸！”胖子一听内森的身份背景，心里的嫉妒指数顿时越过了红线。 “哦！原来是元首的三公子！你好！”大师语气倒是颇为平淡，单手与内森轻轻一握便即放开。 “呵呵！内森仰慕大师已久，更早有拜您为师的心愿。只是一直担心打搅您的工作，又怕自己实力有限，承担不起您的教诲，所以一直不敢前去拜访。前几个月他终于突破瓶颈，实力已达到中阶高级，正要上门求教，不想您却突然离开了麦肯。他为此遗憾很长时间！”斯蒂芬在一旁对大师说道。 话音未落，现场已经响起一片惊讶赞叹之声。 二十几岁便有如此高的实力，怎能不令人震撼？ 要知道注师的能力提升，不只是需要勤学苦练，天赋与机缘更是重要。很多注师穷尽一生之力，能混个中阶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而内森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其天赋之高自不用说，恐怕天材地宝也没少用！ 斯蒂芬明显和内森家关系很好，或者是受过重托，此时不遗余力地牵线搭桥，他又转向内森说道：“这次能和大师巧遇，实在是你的机缘，你要好好和大师亲近才是！若能得到大师的青睐，我也算没有辜负你父亲的一片爱子之心！” 内森闻言，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激动情绪，这才郑重地说道：“我早有此心！大师您一直是我心中最伟大的注师。今后还请大师多多指点！”说完，他又向大师深施一礼，并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变，等着大师回复。 胖子此时，心中有些打鼓。他心想：“要是大师屈从人家的权势，又顾忌斯蒂芬的老友面子，而答应了受内森为徒，自己岂不是要多个小白脸的师弟？一旦如此，这家伙整天围着西莱尔和珠珠转悠，实在是烦人至极！” 大师看了仍然保持着行礼姿势的内森一眼，微微侧过身子，避开了这一礼。他不待斯蒂芬再说什么，开口回道：“多谢总长和元首的信任，更感谢内森小友对我的青睐！你们实在是过誉了！” 大师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注师一道，名师遍布天下，注师联盟虽然势力强大，但仍有很多高手尚未记录在册。我想只要内森小友致力于此，定会有更好的机缘。而且，你小小年纪已有如此成就，前途必不可限量。况且，在你现在这个境界，自身的感悟，远比一位好师父更为重要！” 谁都没想到大师会这样说。 内森脸色尴尬，缓缓直起身形，目光茫然。 斯蒂芬正要继续说项，大师便接着说道：“拜师讲究机缘！实不相瞒，我从决定收徒弟开始，便定下一生收徒不过十人的规矩。很是不巧，刚收了个徒弟，他恰好就是第十个！”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大师向满脸如意又得意的胖子一指，心情复杂地说道：“介绍一下！这就是我新收的徒弟。过来！胖子！见过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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