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放

呜…… 耳畔的风很猛，吹的人睁不开眼。 这是元子第二次体验飞行。 头一次，那四个妖精不知是哪个控制住了他，飞的距离很短，他沉浸在老爹死去的惊恐与不知所措中，压根没来得及去品尝那是怎样一种滋味。 这一次，刚刚喝下药剂，他就看到闸门被打开，接着整个人被一股力量牢牢握住，手脚都动不了，像纸片般离开了地面，飞出庄园，在草原的上空一掠而过，直奔茂密丛林，躯体像没有了重量般贴着树冠滑翔，又途经一大片丘陵地带，最后跌落在了一条滚滚大河边。 月如雪，照大地，河流奔腾似蛟蟒。 噗通…… 元子一个趔趄，从湿滑的河堤上坠入冰冷水流，转瞬之间，幼小身躯就被蟒河吞没。 在鹿尾道长的视界里，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儿像是晕车般没控制住平衡，一下子摔到了河里。 这倒霉孩子，也许会被淹死，不过他可没心思去施救。 鹿尾摇了摇头，仍在可惜那瓶药剂。 他之所以要把众药人流放到变维空间各处，就是要在暗中观察并收集试验数据，在自然环境下，这些个道者和准道者对药剂的抗性究竟如何。 毕竟实验室里得出的数据，和真实世界的自由活动状态肯定会有所出入，必须要有最全面的记录参数。 坐在舒适茶室里优哉游哉监控着药人的鹿尾，万万没想到，那个被自己忽略掉的孩童是刻意而为之…… ……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句话，元子听老爹说过不止一次，甚至有一回还是在说起他的身世时拿这句话做的结尾。 老爹说，他是在去某个熟悉的村落例行巡诊时，远距离的目睹了一场骤然爆发的互殴，殴杀结束后原地留下了几具尸体，其中就有元子的母亲。 当时，有八、九个人在一片草地上架起篝火享用午餐，赶路的老爹离得远，看不清那些人的长相，只能在高处瞄到袅袅炊烟旁散落的小黑点儿。 在这个时代，不熟悉的人不可能围在同一堆篝火旁，可既然是熟人，为何会一言不合兵戎相见？ 打斗来的猛，去的快，待老爹小心翼翼靠近时，打赢的人早已远去，唯有篝火仍在熊熊燃烧。 元子的母亲怀着九个月的身孕，凶手一刀砍在她的脖颈上，致命的创伤让她没怎么挣扎就一命呜呼。 老爹说他那时吓的腿软，根本就没敢往近处走，只想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走了几百米后，他却又鬼使神差的返了回来，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手脚麻利的把死去大肚婆仍在扑腾的腹部剖开，救出了其腹中几近窒息的胎儿。 元子能活下来，真得感谢老爹的一念恻隐。 老爹是元子的启蒙老师，他教了孩子很多做人的道理，奈何命运多舛，他没法继续陪着元子走下去。 滔滔大河中，甩掉了上衣，只剩半截麻布短裤的元子如游鱼般轻松驾驭着水流。 刚刚喝下的无名药剂早给他就着河水吐了个干净，尽管那药无色无味，但他本能的认为其对身体有害无益。 打小在湘南乡野间蹦跶的孩童，哪个不会水？ 三岁时，他就能在水底捉鱼摸虾，老爹的下酒菜，十次倒有八次都是变着花样烹制的肥鱼鲜虾。 防人之心不可无，被那什么鹿尾老魔收入门下很好么？ 一旦真把药剂消化了，保不准会死的多难看。 元子把头伸出水面吸了口气，服药之后的恶心感始终挥之不去，看样子虽然他吐的足够及时，但仍免不了被身体吸收去了一部分。 “奇怪，这条河是在转圈吗？” 不知过了多久，河里漂着的元子再次看到了岸边熟悉的景色，而此刻，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 他居然又回到了自己落水前的河堤旁，唯一不同的是当时月色正浓。 他没有看到庄园，甚至不知庄园是在哪个方向，只估摸着距离应该极为遥远。 河流是在某个小范围里兜着圈，这和他预想的可有些偏差，按照自己的想法，应该是借着水遁远远的避开降落之地才稳妥。 元子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到了河底，此时他心跳的相当剧烈。 必须远离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他却是有所不知，老道鹿尾早已无视了他，否则在此变维空间内你就是化身成蚊蝇，也休想逃出主人的刻意锁定。 日落月升，科技模拟出的光线变化几近真实，元子丝毫没察觉出这里和现实世界有什么区别。 “可以了，差不多了……” 心头惴惴的男孩溜着河边上了岸，结果冷不丁脚底一软，瘫倒在了一米多高的芦苇荡中。 困意如浪涌，他胡乱脱掉了湿漉漉的裤头，翻了个身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强烈的阳光晒醒。 掐指一算，元子已经有三日没吃一口东西，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怕是早就饿到啃草根，可他却只微微有些饥饿感。 老爹曾说过，他那些迥异于其他孩童的种种奇特表现，证明他绝非凡人，譬如：对吃喝的欲望很寡淡，睡眠的时间远远少于同龄玩伴，爆发力极强，一拳能打折碗口粗的小树…… 老爹认为元子就是传说中的道者，只是年纪太小还没有完全发育。 去年冬天，一头饿急眼的花豹半夜时分冲进了村子觅食，睡梦中的村民无一知晓，唯有躺在床上发呆的元子察觉到。结果，这孩子出了屋，在某家人的猪圈旁与花豹狭路相逢，只一拳就打碎了猛兽的头颅。 第二天，老爹看着屋外已经僵硬的豹尸，狠狠被吓了一跳，至此更加确信元子非正常幼儿。 说来也巧，就在一拳毙豹的数日后，一帮子行脚商人来到村里，带来商品的同时，还带着一则让老爹动心不已的消息。 “羊城大比将在次年6月6日召开，届时风云际会，数不清的神仙人物会前往聚集……” 这样的消息，若放在往日，充其量是普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可老爹却多了个心眼，和商人们厮混了十余日，名义上是帮商队引路，实则是在旁敲侧击的打探有关于羊城的种种细节。 他有他的算盘，是时候替孩子找个老师了。 若放任元子野蛮生长，错过了最佳的启蒙期，将来还不知会长成什么歪瓜裂枣。 假如能帮元子找个好老师引进门，今后混的好了，没准他也能安享晚年，不用再奔波劳碌。 经过数月的筹划，老爹和元子终于动了身，目的地正是羊城。 可惜啊！ 江湖多凶险，出师未捷身先死! 老爹丢了性命不说，元子也失了自由，而他们离开家才不过半日。 元子不想吃鱼，寻常鱼、肉并不能满足他的身体所需。 通常，他和老爹攀山越岭去采药时，总会找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吃，譬如某些藏得极深的草木块根，或是叫不上名来的野果、虫兽。 老爹开始还担惊受怕，唯恐孩子吃坏肚子甚至把自己吃死，后来见其精神头越来越好，就知道元子必定拥有常人所不具备的识物天赋。 老郎中不是道者，不知道也不了解道者的世界。 其实，这是每一个道者与生俱来的本能，哪怕元子还未真正觉醒，他也一样能感知到什么东西里有能量，凭着第六感，危险的他会敬而远之，唯有温和的能量才会去少量尝试。 经过了数百年的浸润，而今的地球生态系统早不复当年，馥郁的能量促使所有物种都在悄然进化，同时源源不断的外来者还带来了数之不尽的外星生命，现在的地球，堪称是道者的天堂。 元子认为自己就是道者，只是他没和任何人聊起过，包括老爹。 道法时代延续了四百余年，有太多传说沉淀到了民间。 远的不说，仅湘南地区的衡山境内，各种与道者有关的团体就不知有多少。 但是，衡山周边的混乱也是出了名的，等闲之人哪敢往那龙潭虎穴去闯？ 元子生活的山区相对闭塞，而道法时代不同于科技文明，若论起长途旅行，现在的环境对普通人而言太过艰难，不啻于西天取经。 在芦苇荡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前行，元子很郁闷，靠岸边的芦苇还矮些，越往里走就越高，都能没过老爹了。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啊？” 男孩已经不耐烦了，密不透风的芦苇荡像是没有尽头，一根根比他腕子还粗，根本不是他家乡常见的品种。 早知如此，还不如去衡山，至少离家近些。 扑簌簌…… 一阵巨大的翅膀扇动声在不远处响起。 紧接着，一团黑影飞速掠过头顶上空，遮天蔽日，恐怖的威压席卷天地。 正胡思乱想的男孩登时腿脚发软，不由自主委顿在了烂泥腐土之中。 “哪来这么大的鸟？” 连野豹都敢一拳锤死的元子，此刻真有点怕了，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宛如老鼠见到了能轻易叼起山羊的苍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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