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绝望

白云山，南粤名山之一，自古就有“羊城第一秀”之称。 深夜，群山间的摩星岭上灯火皆熄，山岭之巅，十数幢竹舍内的宾客都已休息，四下里唯有昆虫的低鸣声偶尔响起。 约莫凌晨四时，起雾了。 此时刻正是人们睡的最熟之时，无人察觉到蔓延过来的雾气居然是黑绿渗人的古怪模样。 嗖…… 西南方，一间竹舍内突然窜出一道身影，可他刚刚触及怪雾，立刻一个折返倒纵至房舍正中的天井里。 “好！好手段！来者可是‘绿谙大巫’？” 此人声音老迈，外人听不出所以然来，但若周围有祥云宗帮众，肯定能在第一时间确认这口音属于药剂大师‘鹿尾长老’。 “老东西，速速把‘灭法药剂’样品以及配方交出，否则今日难逃一死。” “绿谙大巫，你好歹也是西南地区赫赫有名的大佬，难道连露面都不敢？” “少废话，我家师尊怎有时间到此浪费？灭法药剂你交还是不交？” “哦？绿谙不在？” 皓月当空，银色月光照在邋遢老道缭乱的头发胡须上，看不清阴影里他那对眸子中的阴戾色，就见其双手徐徐一震，漫天洁白茉莉花如雨点般飘飘荡荡落了下来。 豆粒大小的花团，散发着馥郁的香甜，让人闻了一口之后还想再多闻闻。 可惜，它并非真的花，它是索命的道法，一旦被其沾染到，无论道心还是道体，统统逃不出被腐蚀的下场。 “这就是传说中的‘落花殇’？哈哈，真真是可笑！” 浓雾骤起，如棉，如絮，如实质，瞬间将天地遮蔽，唯剩天井里巴掌大一小块儿地方没有覆盖到。 香花没入怪雾，无声无息，如泥牛入海，没半点反应。 “难怪小儿如此猖獗，居然动用了高阶宝物……回去转告绿谙，此仇我鹿尾不日定当上门了结！” 邋遢道人深深的皱纹里夹杂着无边的愤懑，下一秒，就见一道蛋形护盾顷刻将其罩了个密不透风，紧接着，反射着白月光的罩子冲天而起，眨眼功夫便消失在茫茫夜空深处。 “跑了？真邪乎！他那又是什么宝贝？” “哼！跑的再快又有何用，得道境高阶的宝物，对付他个初阶的，不死也得重伤！” “追！他跑不远！” …… 片刻后，山巅雾气渐渐散去，月光照耀下，周围已看不到半条人影。 一阵山风吹过，干枯叶片飞舞。 咯吱吱…… 牙碜的扭曲声零零落落的响了几响后，竹楼、篱笆、树木，山顶的一切都像是尘埃构建而成，在微风中垮塌，在皓月下蒸发。 …… “咳咳……” 粤北崇山间，鹿尾仓惶逃窜。 神特么能想到，灭法药剂的小范围公布，居然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各路雄豪纷纷出动，迫于无奈，祥云宗使团众人只能化整为零，分头去完成宗门既定之任务。 想买的不是没有，但公平的交易要建立在实力对等的前提下，如绿谙大巫这等豪门大人物，怎么可能和一个三流宗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绿谙不是不想来，肯定是事发突然他来不及亲至。 鹿尾承认，他和宗主关深瞳都低估了灭法药剂的含金量。 正如坊间臆想，若得到配方，将药剂改造成容量更大的可挥发性‘云爆弹’，那妥妥是帮派攻防战时的大杀器。 即便是对‘得道境’无效，数量占据大头的‘证道境’帮众也将在数炮之后纷纷化为土鸡瓦狗。 此刻，鹿尾却管不了那么多。 正如那几个深夜来袭的小辈所言，他，伤的不轻。 咳咳咳…… 道体在缓慢的化灰，每咳出一口灰，都能感觉到实力在下降一小截。 凡道者，先诞道心，后凝道体。 道心乃大道之本源，道体是能量之聚合。 何为‘得道境’？ 生出道体才是跨入得道境的唯一标志。 “鹿尾，你在哪里？” “宗主，我遭到绿谙大巫的偷袭，现已重伤，刚刚绕过丹霞山横穿到了赣南信丰，甩掉了尾随的几个小贼。” “好！千万莫回宗门……本门已被大势力控制，许出不许进，所有传送装置全都失效。” “谁？是谁敢到宗门撒野？” “沪京沿海那帮子龙族，一群爬虫！” “那我怎么办？我怕撑不了多久……” “撑不了也得撑，回来逃不脱被抓走的厄运……实在不行，把配方在虚拟世界公布出去，谁都别想一家独揽。” …… 关深瞳是个狠人！ 规规矩矩交易你不干，非得做那掘根之事，既然如此，谁都别想吃独食。 咳咳…… 邋遢老道此刻更像是痨病鬼，佝偻着躯体飘荡在赣南茫茫群山之间。 谁能想到，信心满满的羊城之行，却在短短二十日里变故叠生，如今更致使自己落荒而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邋遢老道不知第多少次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而后悔。 “兀那老道，你且站住，我等二人有话要问。” 鹿尾神情恍惚，猛然间一道传音直抵脑海。 “是谁？” 身为门内人人敬畏的药剂师的他，而今却像是惊弓之鸟，闻言后遁速不减反增，向前又是狂冲了一大截。 “呵呵……他想跑呢。” 又是一道清脆嗓音传来，是个女子，鹿尾匆忙间回头瞥了一眼。 “嘶……是他们……难道他们也想染指？ 不！是我的研究成果，谁都别想得到！” 邋遢老道惊怒交加，于半空中硬生生停住了脚步，眼眸里寒光闪了几闪后，怒吼一声随即自爆。 他实在已是无路可走！ 半夜到现在，不过区区几个小时，可他的道体已然大半化灰，且污染速度丝毫未见衰减。 任他想破脑袋，都搞不清楚那怪雾的成分是何种剧毒。 不知是什么物质，自然不可能化解，等待他的结局唯有陨落。 如果能晚死片刻，他自然不想自爆，可是，新来的追兵穿着的衣甲是如此的扎眼，哪怕给宗门的小喽啰都不会认错。 黑色战甲，躯体上几个重点保护部位嵌着银丝，远远看去，低调而奢华。 除了曙光城，还有谁会穿这身制式衣甲？ 如此大鳄都要来分一杯羹，还让人怎么活？ 绝望！ 连绵不绝的绝望！ 关深瞳所说的方案，他死都不会考虑。 开什么玩笑？ 若他能苟活，哪怕没了所有权，能看到灭法药剂声震寰宇也算一种慰藉。 然而，他已经离死不远，再多的辉煌也和他没了关系。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这秘密随他一起化为灰烬，任你三头六臂，谁都别想得到。 对敌人狠，关键时刻对自己也绝不手软！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邪门外道！ “爆了？他自爆了？” “啧啧……多少年没见过自爆的了，这得多想不开啊！” “咱只是路过打问点事，至于吗？” “会不会是因为你长得太丑，还没出手就把人给吓崩溃了？” “真扯淡！哥哥我怎么也称得上是‘玉树潘安’吧？” “呕……” 光芒闪烁，两道身影骤然停在老道自爆核心区内，浑然不把那狂暴且动荡的空间波动放在眼里。 刚刚的自爆，振聋发聩，不啻于大当量炸弹被引爆。 幸好是在半空，若在地面，少不了得山倒河崩。 “哦……原来如此，他先是中了‘兰斯毒雾’的侵蚀，以为我等是追兵，心急之下才选择了自我了断。” “兰斯毒雾也不是什么了不起之物，光我知道的就有三种解法，哎……” “你知道有何用？那是本部的不传之秘，你总不能把个不相干的人带回去替他解毒吧？” “也是哦，不过能玩的起此等毒雾之人，在地星可真不多。” “哼！这类天然的宝物，收集不易，用一点少一点，这自爆之人身上肯定藏着大秘密。” “他都化成灰了，有秘密也探听不到了，除非有朝一日你去鬼界寻到他的转世之魂……” …… 这一男一女两个人，碎碎叨叨的聊了数句后，摇了摇头重新校准了方向，转瞬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祥云宗山门外，三道身影如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 正所谓，狡兔有三窟！ 鹿尾在自家领地周围布设了大量后手，绿谙大巫的三位弟子也算追的紧，可到头来还是给狡诈的猎物逃之夭夭。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三人掉头返回丹霞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空手而归。 苍山翠柏，好一片祥和之地。 山门高大，古意之中蕴气度。 然而，几人还未靠近山头，猛然间就听一声呵斥直贯心神。 “滚……” 这一声警示犹如炸雷，声响过后，绵绵气浪才现出，一浪叠着一浪，将三人吹的东倒西歪。 气浪的源头，是山门旁一座孤峰上，距此足有五公里。 “是哪位道友？” “看不清面庞，好像是龙族……” “龙族！是龙族！走了，快闪！” “龙族插手了，我等惹不起，回去如实禀告。” …… 绿谙大巫师兄弟三人，远处孤峰上却只两道渺小身影，然而，这三人却像老鼠遇上猫，青蛙碰上蛇，慌不迭的转头就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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