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六他娘吃人的事后来还是败露了。 在她这里问不出究竟，秦老栓就去问他家的两个孙子，那俩孩子才五六岁，毕竟是年纪小藏不住事，就说他们昨天晚上确实用瓦罐在堂屋煮了两块肉吃，那老婆子还骗他们说是黄鼠狼的肉。 这下事实证据俱在，白老六他娘抵赖不了。 她是富农成分，村里因为她家的老大为村里做过牺牲，没跟她计较，闹出这种事来，立刻就是阶级立场问题，恶毒的富农迫害无辜的贫下中农，必须要接受惩罚。 押送着这个黑心肠的女人去见官，后来秦淮听说，这老太婆没撑几天就死了。 白老六他娘做出那种事缺德事被抓，村里人表现得没有那么悲壮和义愤，秦淮想：“可能还是因为吃不上饭的原因，谁也没有心思管别人。” 不过他也十分警惕，秦晓云和秦小米年纪还小，以后真要多看着点。 老汉本来想去秦淮他们的屋子，却先带他到他的小破屋让他等一会，从屋里拿出一杆土枪，交给秦淮扛着，冰冷的枪管寒意一直凉到心窝里，秦老汉说：“你先拿着玩玩。” 他说完又走进屋里拿出一个小包说：“我得教你点保命的东西。” 小包里是黑色的木炭和木屑。 老汉拿了东西这才带着秦淮回到他们自己的家，门虚掩着，看样子是被人打开过，老汉骂了一声：“狗日的世道。” 秦淮说：“爷爷，搜粮队干的。” “活不下去哩。”老汉小声嘀咕一声，从腰里拿了把砍刀让秦淮跟他上山。 秦淮说：“爷爷，你不是说湿木料不行吗？” 老汉说：“你跟着走就行了。”回村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没有一开始的和蔼无害，整个人反而充满了杀气腾腾的气息。 一路都没见到村里有人，倒是进山后，看见不少人在山里转悠，低一些的树皮已经被人剥光了，光秃秃的躯干像是被脱光了衣服的人一样，看起来十分凄惨。 老汉指着一棵树说：“上去砍几节树枝下来。” 看到这棵树，秦淮才明白了，老汉要的木料不是用来做模具，而是要拿来炒木炭木屑的。 这东西再加上铁砂就是火药，也是因为看到这棵树才想起来，小时候见过老汉炒火药。 于是他就说：“行，哪一根质量好爷爷你说一声。” 没有树皮的树不容易爬，何况他只穿着一双破草鞋。 好容易爬到树上，砍了一些，老汉说够了，回去吧。 爷俩拖着树枝回家，老汉就让他生活，然后开始教他炒制。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仔细，爷孙俩正学得仔细，从门外冲进来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说：“这家生火了，过去看看。” 秦淮爷俩都当他们不存在，这些人先是往锅里一看，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招呼也不打伸手就往里面摸，秦淮等他抓了被烫得大叫时，铲子又狠狠往他手上一敲，那人又是一声大叫。 他一下跳出很远说：“你们在干什么？” “你眼瞎？”秦淮张口就骂。 “你敢迫害贫下中农，我要把你们都抓起来。” 秦淮轻蔑地说：“老子八辈贫农，怕你？”老汉在灶下露出笑容。 这人顿时语塞，另外一个见他们是硬茬，说话就柔和起来说：“我们也是看见你们开火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炒木头都不行？” 搜粮队这才看见靠在锅台边上的土枪，后来一个懂行的人说：\"走吧，他家不是做饭，炒火药呢。\" 老汉说：“秦淮你第一次炒，就炒的不错，再装上铁砂，一枪轰出去，三百斤的野猪也能干翻。” 搜粮队马上说：“老爷子，都是误会，我们走了。” 秦淮祖孙都没理他们。 老汉站起来看了看说：“差不多了。我再教你烧木炭。” 秦大根的打猎手段，都是老汉教的，民间自制火药在这个年代很常见，靠山的人家基本家家有猎枪，好像是到九几年以后，民间的猎枪才慢慢被收缴。 木炭烧好，老汉就和孙子一起出去，搜粮队今天在村里一无所获，估计明天不会再来了。 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头，秦淮问说：“四爷，村里没几个人了？” 四爷说：“留下来活不下去，大家只能自己想办法救自己，走了人留点口粮给家里的小的。” 食堂两天开一次，二顿饭，根据每家每户的人口定量，不是秦晓云说的六两，而是只有五两，五两食物其实还不够一顿饭吃的，现在还要分两顿，中午三两半，晚上一两办。 窝头也没有了，现在的伙食是野菜糊糊，每家每户按照自家的人口，把饭从食堂打回来，再回家分给家人，多出去一个人，就能多省出一口来。 是人操作的，就有漏洞，食堂经常发生克扣斤两的事。 至于晚饭，是一碗汤，说是汤，端出去能照见漫天星星。 这种饭根本糊弄不住肚子。 秦老汉叹了口气说：“老四，我记得你家有几根干木头，给我吧。” 四爷说：“那东西不能吃不能喝，要来干什么？” “城里有人要，能换几斤粮食。” 四爷听了眼睛亮了说：“真的，还有这好事？” 三人到了四爷的家，屋里一个孩子说：“爷爷，谁来咱家了？” “你秦淮哥，睡着别动了，一动更饿。”四爷说着带着爷孙俩来到木料边上说：“正宗的柏木，你看看这行不行。” 老汉说：“这木头可够硬的。” “我本来打算做棺材的，不过这年头人都活不了了，哪还顾得上以后。” 秦淮看了看老汉，老汉示意他来说话：“老四，咱们多少年的老兄弟了，这木头好归好，可我只能给你五斤玉米粉，你要是愿意，我就把木头带走，不愿意就算了。” 四爷说：“五斤玉米面，藏好能吃一个月，行。” 老汉说：“那行，秦淮你把东西给你四爷，回头咱们来拉木料。” 秦淮马上从身上把玉米面拿出来交给四爷，四爷抱着布袋哭说：“这东西要是早来一天，我家老太婆就不用跟村里人一起去河工工地去找儿子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老汉不忍地说：“别哭了，等年景好点，咱们老兄弟再一起进山，重新给你砍副棺材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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