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栓卷了根纸烟美美吸上一口说：“我这条老命算是活下来了。” 全村乡亲都围在他身边，眼里嗪着眼泪。 秦淮讨好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叔，以后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你的老烟袋没有了，回头我去县城给你寻摸个好的。” “好日子不敢想，好烟袋你得给我弄。” 会计说：“我准备等你死了，就带着全村人去公社给你收尸呢，现在看不用准备了。” 秦老栓说：“大家都有心了。” 秦淮内疚说：“叔，都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秦老栓说：“你有什么错？都是这该死的世道。” 他回来了，村里家家又分了粮食，再配上点红薯，每天一顿两顿饭的熬着，今年冬天勉强能熬过去了。 因为快要过年了，出河工的都回来了，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出去了一百三十人，回来一百二十五个，还有三人得了重病，这群人回来的时候，就像打了败仗的散兵游勇。 家里的女人慌忙认领自家的丈夫、孩子。 全村一片欢腾，同时也是哭声震天。 还有两个没出五服的年轻男女一起干活的时候，互相生了情谊，居然有了身子，两家人本来关系很好，这一下变成了仇人，上演了全武行。 打完以后，姑娘的爹娘还是默默接受了这段孽缘，不接受也没办法，肚子都已经很高了。 说起来这一年，全村只出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故事在后面会讲述。 村里的日子虽然依旧艰难，可终究能过得下去了。 再说在于震南家躲了太长时间，秦淮觉得农村能活就该回村了，他在百货大楼花高价16块钱买了两瓶茅台，又给于震南的老婆买了十块钱的润肤霜郑重上门了。 不过开门的却是个年轻姑娘，两人差不多同时问：“你是谁？” 秦淮以前就来过这，于家只有两个十几岁的男孩，没见过这个姑娘。 “我找于震南于大哥。” “你叫于叔叔是大哥？”年轻姑娘板着脸问。 于震南在里面说：“可可，外面是谁？” 秦淮大声说：“于大哥，是我啊。” 于震南快速从屋里走出来说：“原来是你啊，可可你还不认识他吧，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皖北县的奇人，我兄弟秦淮。” 不知道怎么，秦淮忽然害羞了，不自在地说：“于大哥，你再这样说我待不下去了。” 姑娘却惊讶地说：“他就是秦淮吗？全国有名的大诗人？” “你这话夸张了，就两首诗，还全国有名。” 姑娘知道他的名字以后，马上变得热情多了说：“秦老师，我很喜欢你的诗，想不到今天能见到你本人。” 秦淮对诗其实没有什么好感，可这一刹那，他却觉得抄诗没有什么不好，至少眼前这个叫可可的漂亮姑娘，转眼间从高高在上变得十分可爱起来。 两辈子秦淮都没谈过恋爱，从没真正喜欢过一个人，也没被人爱过，看到漂亮大方的可可，他觉得自卑极了，好像浑身都是缺点，个头不高，嘴唇爆皮，身上的破棉袄和破棉鞋如此寒酸。 “额，不敢当。” 于震南笑说:\"平时看你做事大大方方，怎么见到个女孩就这么扭捏，进来吧。\" 那个姑娘捂着嘴笑。 秦淮和于震南走在前面，他总觉得姑娘的眼睛火辣辣地一直没离开自己的背影，只能把背挺得直直的。 于震南的爱人是位老师，从厨房里说：“秦淮来了，你来的正好，饭马上就好了。” 秦淮说道：“嫂子你辛苦了。” 于震南说：“兄弟你今天不太对劲，说话怎么怪怪的。”秦淮被他点到，表情十分尴尬 “忘了给你介绍，她是我亲戚的孩子，叫张可颐，还是个学生。”说完又介绍说：“可可，他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张可颐说：“不用，秦老师的名字我们学校谁不知道，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见过秦老师本人，不知道会怎么羡慕我。” 秦淮终于不再那么尴尬，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文艺女青年说：“夸张，我就是个农民，有什么羡慕的。” 于震南的爱人走进来，秦淮忙把手里的酒和化妆品递过去说：“嫂子，没带什么东西，别嫌弃。” 于震南瞪眼说：“你干什么，每次到我这里都要带东西。” “不是什么礼物，带瓶酒来，就是想以后常来蹭饭，可以拿出来喝，带瓶雪花膏，是希望嫂子越来越漂亮。” 于震南笑了：“就你有理。” 余震南的爱人叫宋语，见是给自己带的礼物就笑说：“还是秦淮细心，这礼物我很喜欢，不过以后别带了，都是自家人。” “知道了，嫂子。” 张可颐说：“秦老师和你们这么熟，你们怎么不早跟我说。” 宋语说：“我们为什么要跟你说一个男孩子？” 张可颐说：“阿姨你说什么呢。” 秦淮说：“别叫秦老师，听着浑身不自在。” 于震南说：“可可你确实要跟我兄弟学学，我跟你说，他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行，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像这样的人。” 接着他把秦淮开车修车写诗的事都说了一遍。 张可颐的眼里顿时冒出了小星星说：“秦老师，你真是个天才。” 秦淮被他夸地十分高兴。 宋语说：“我们可可也不错，在咱们皖北县，这么多年她是靠自己的成绩考取北大的唯一名牌大学生，你们年纪差不多，多聊聊。” 秦淮火热的头脑瞬间凉了下来，身份差距太大了。 张可颐人虽然是皖北的，但是她家却在省城，父亲地位很高，是真正的高官千金，名副其实的金凤凰。 可为什么明知不可能，每次面对张可颐时，心就跳得厉害。 张可颐似乎也感觉到了，对他嫣然一笑，他扭捏到不行。 在这个姑娘面前，总是自卑得厉害，说话的时候总是笨嘴拙舌。 几十岁的老男人，忽然有了得失心，虽然下意识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啊，当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看上了一个年轻姑娘，就像老房子是失火，会一发不可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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