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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虽然老李手上的伤口还没痊愈,并不影响他和四哥吃喝玩乐,游逛京城。 京城虽然这些年也历经战乱浩劫,还是和几十年前大不一样了,时代在发展。 年轻时候他在京城当兵,那时候,他也曾经想做一番大事业。 后来却发生那么多变故,也许是因为他倔犟的性格不肯同流合污,随波逐流,也许真是造化弄人,性格即命运。 他一度消沉,像一头被现实墙壁撞得鲜血淋淋的狮子,这头狮子已经遍体鳞伤。 他看着京师的变化和一草一木,心里也燃起了熊熊烈火,余生不多,是要好好活一次,他心里想,庆幸又走出了大山。 走出去,并不容易。 这个“走出去”不仅仅单纯的走出物质世界和环境,还有精神的困境和枷锁。 据说很多抑郁症患者并不都是因为缺衣少穿,可是他们也抑郁寡欢,甚至自杀,也是因为走不出去,走不出从前的世界。 有时候走出去,只需要一个人领路或者几句话就会豁然开朗,更多时候需要自己顿悟。 圣者救人,强者自救! 我猜,老李那些年借酒消愁,用现在的词说,他应该是抑郁了,要不是六爷带他出来,真的可能一辈子在大山里郁郁而终。 六爷没有去琢磨查干藏在井里的金靴。六爷骄傲的很,他只要自己亲手拿来的东西,何况这金靴放在他家里还是查干对他的信任,偷盗窃取的事情,他不屑! 他想休息几天再出发南下,这一次峰城之行,有点累,很多事情也事与愿违,他还差点把命扔在那里。 他喜欢一次大战之后或者之前都自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放空一下自己,捋捋思路,也思考一下将来和即将要做的事情。 虽然在北方死里逃生,几个人齐心协力杀出重围,也很惊险。 敌众我寡情况下,要不是他当时想出对策化解危机,就再也回不到京城了。 想想自己这些年经历的无数大风大浪,很多时候,他很孤单。 他好像一直是自己和自己较劲,他不甘寂寞,不想安于现状,一直想攀登一个又一个山峰。 结果一路上荆棘密布,沟壑纵横,他也伤痕累累…… 也许一个人的战争,注定单枪匹马,注定尸骨成堆。 这天,他在家里喝茶,黑炭也在。 黑炭回来一直跟在身边,住在他家里,他越来越觉得没有看错人,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了。 那天被伏击,黑炭虽然紧张,但是反应很快,足够勇敢,也没有逃跑 六爷恨逃兵。 逃兵,他想起了牢狱里的朋友就是逃兵,也是为了这个逃兵的命,他才不惜一切的想得到金靴。 六爷出生在西北边陲的一个小镇上,家境在本地还是很殷实的,他从小读私塾,刻苦用功,一心想长大以后报效国家,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估计每个孩子刚开始学习的时候都会这么想,可是后来大部分都投降于命运和现实。 六爷祖上贩马为生,他祖父还做过武举。 小时候,他跟着他祖父也学了一些武术和骑射功夫,但是六爷并不喜欢学武,他还是一心学文,想以后考个状元什么的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从小他就为人仗义,脑子也灵活,会变着花样想出一些新的游戏,所以镇上的孩子都喜欢跟他玩,他几岁的时候就成了小镇上的孩子王。 他和现在关在牢狱里的这个人最为要好,这人叫铁蛋。 铁蛋是个顽皮又机灵的孩子,心地善良,性格直爽。 每次六爷问他长大后做什么,他都说以后当个大将军。 他们一起爬山下河,摸鱼抓虾,大家也还都喜欢去田野里摔跤打闹,一起模仿战争,一样的排兵布阵。 放羊的时候,一起躺在西北黄土山坡上看着远处连绵的大山,畅想着未来,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少年时快乐的时光。 六爷的祖父酷爱古董字画,家里收藏颇多,六爷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古物斑斓的东西也很感兴趣,受了很多熏陶。 小镇上还有一个大户人家,这家人在地方为官,两个儿子年纪比六爷大几岁,个个骄横跋扈。 在六爷十六岁的时候,祖父已经过世几年,六爷的父亲上山砍柴,发现了被雨水冲出的一个青铜鼎和一个和田玉壁,六爷的父亲将它们捡回家。 到家之后仔细看这个鼎,这个鼎年代久远,器厚立耳,折沿,敛口,造型庄重,鼎身密布繁琐的波曲纹和穷曲纹,足上部饰饕餮纹纹饰,底部还刻着几行不认识的字,铸造精美,难得的宝物。 那个玉壁温润古朴,刻画龙纹,一看也是古代王侯之物,古代苍璧礼天,黄琮礼地,王玉时代,一般战汉之前的玉壁多是祭器。 玉壁西周多用一面坡刀法,此璧龙纹采用“单撒”坡刀法雕琢出龙纹,类似的刀法在西周早期多见。 六爷的父亲虽然不懂古董,受其父熏陶,也知道这些是珍宝,就开始研究,他知道大致年代,只是不认识青铜器上的那些铭文。 在清朝的时候青铜器在收藏圈里是重器,很多大藏家都以手里有件好的青铜器做为炫耀资本。 这个事被那个大户人家知道了,那个大户人家姓黄,咱就叫黄大户吧。 黄大户五十多岁,这时他两个儿子都已经二十多岁了,也在衙门里有些差事,黄大户酷爱古董,而且很精通如何鉴别青铜器。 六爷的父亲得到鼎后,就请黄大户来家中帮着鉴别这个鼎上的文字。 黄大户认出这个鼎是西周之物,周武王的后代封地于此,为了一次祭祀而制作的鼎,鼎上铭文就是记录这次祭祀之事。 鼎在古代被视为立国重器,是国家和权力的象征,鼎又是旌功记绩的礼器。 史载周代的国君或王公大臣在重大庆典或接受赏赐时都要铸鼎,鼎上刻下铭文,以旌表功绩,用来记载盛况。这个黄大户确实是个行家,他懂货。 黄大户对六爷的父亲说,这里肯定有大墓,不仅仅只有一个鼎出现,还有其他宝贝,就约六爷的父亲一起找墓,约定找到之后东西二人平分,六爷的父亲同意了。 这个黄大户精通风水,不久在捡到鼎不远的地方,真的找到了墓葬主室,里面不仅找到了几个更加精美的青铜器,还找到了很多玉器和玛瑙珠串。 黄大户和六爷父亲都非常高兴,两人到家就平分了宝贝。 本来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各人都得到了东西,可是黄大户的两个儿子不干了,他们认为是自己的父亲找到的墓葬,应该多拿。 黄大户阻止儿子向六爷父亲再讨要东西,这个黄大户还是很明事理。 但是他两个儿子还是找到六爷父亲索要拿走的东西,六爷父亲不同意,几次吵闹后,两家矛盾越来越深。 这时黄大户突发疾病去世,他两个儿子因为没有了父亲的束缚,更加有恃无恐的经常来六爷家闹,一次动了手,六爷的父亲受了伤,卧床不起。 六爷家人也没有告官,毕竟牵扯青铜器墓葬的事,告官了一查起来,挖坟掘墓也是重罪。 而且那两个人本来就是官府中人,告也没用。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那二人带着几个强盗闯进了六爷的家,他父亲还生病没好,起来反抗,惨被杀害,抢走了宝贝,还拿走了祖上传下的字画古董。 那天,六爷出外办事躲过一劫,回家后,他母亲因为伤心和惊吓成疾,不久也悲愤而死,六爷一下子成了孤儿。 他怕贼人再回来报复,就躲到很远的大山里自己习武强身,打算报仇。 他在山里盖个茅草屋住了两年,每天刻苦锻炼身体,也每天练习跟他祖父学的那点三拳两脚武术,他在山里靠射猎生存。 六爷离家的时候是带着些钱的,也时常偷偷溜下山买些盐和日用之物,连带着打探黄大户家的消息,他是想快快长大报仇。 两年后他已经成了大小伙子,身体也更健壮了。 一个除夕之夜,他下了山,来到了黄大户的家里,一大家子人在聚餐,六爷出其不意闯进去先杀死了黄家老大。 正准备杀死老二的时候,老二的一个叔叔从背后偷袭打掉了六爷手里的刀,六爷赤手空拳,对方人多势众,不幸被擒,黄家老二就要把六爷送官处死。 六爷后来和黑炭说,那时候他也是十八岁,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很行,其实真的靠一点勇气去报仇,几乎就是送命。 他也没有实战经验,也没想更巧妙的方法动脑子逐个击杀,以为除夕人凑齐好一网打尽,结果只杀掉一人,自己还是被擒差点送命。 六爷后来很能打,他的功夫那是在后来江湖上多少次遇到危险,多少次死战中炼成的杀人技。 古董也一样,没有实践,一切纸上谈兵都是徒劳只会上当受骗。 黄二并没有在家里直接杀死六爷,而是把六爷捆在了后院的马厩里,准备第二天送官处理,夜里安排了人看守。 六爷认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在后半夜,铁蛋出现了,六爷上山之前,就让铁蛋和他老妈在六爷的家里住,铁蛋家穷,只有一个母亲。 铁蛋母亲一年前已经病死了,就剩下铁蛋一人,黄大户的家离六爷的家不远,里面发生杀人这样的事,小镇上的人很快就传开了,议论纷纷,也有邻居来看热闹。 因为黄大被杀,停尸家中,家人忙着准备出葬之事,都很晚才睡。 铁蛋后半夜趁大伙儿散去,黄家人熟睡之际,跳墙进去,找到六爷被关的地方。看守因为怕冷已经进屋睡觉,马厩只剩六爷一人。 铁蛋解开了六爷的绳索,递给他一把长刀,他自己拿着一个匕首,二人悄悄进了房间,合力杀死了老二和他的叔叔。 老二的叔叔原来做过土匪,为害乡里,传闻就是他找来土匪杀了六爷的父亲。 六爷和铁蛋没有动黄家的女人和孩子,杀完人跳墙出去,跑了。 二人离开小镇,感觉在一起目标太大,容易被抓,谁也跑不了。 铁蛋说他有个远房亲戚在广西当兵,他要去投奔。 六爷决定北上京师学点手艺糊口,人多的地方可能更安全,生存下去的机会大。 二人互道珍重,抱头相拥之后分开,洒泪而别,从此各自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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