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轮朝阳从水面缓缓升起。湖对岸的柳絮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水鸟在湖边无忧无虑地嬉戏。 欧阳诏掀开船帘子,和刘子明一同走出船舱。两人眉头紧锁,面色凝重,脸上写满了疑惑。 这湖上已行两日,既没有官兵堵截,也没有水匪围杀。原本这是好事,但却让人感到不安,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刘子明望着波澜起伏的湖水,陷入了沉思。他本料定必会有人劫船,就算不是朱宏等贼人,那些在这片水域纵横多年的水匪海盗也该有所动作才对。于是他命令苍梧派弟子埋伏各处,让南宫和双儿分守船头船尾,严阵以待。 不料,一夜过去,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这片水域静得出奇,如同死水一般。刘子明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这片水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他们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动手,恐怕是危机四伏。边境情况紧急,若要绕开背剑山一路,风险自然会小,可会大大拖慢行程,权衡利弊之下,刘子明还是选择铤而走险。 他的一生十赌九赢。 刘子明叹了口气,但凡要赢就要付出代价,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感到困惑,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异常的安静。 “看这行船速度,再有半日就到边境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欧阳诏的伤也愈发严重了,时常会咳血脱力,内力武功也散去了大半。好在有童姑娘这位神医悉心照料,暂时死不了。 欧阳诏点了点头,苦笑道:“你这船哪搞的?” 刘子明看了看欧阳诏,轻声说道:“江南,有商人私自建造战船,而且工艺成熟。看来军方确实混进了不少老鼠。” 欧阳诏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如今的朝廷,已经不是以前的朝廷了,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奸臣当道,忠臣被害,朝纲不振,百姓民不聊生,现在就连军方都被贪官污吏渗入……” “只愿边境不要混入太多老鼠才好。”刘子明说道。 欧阳诏点了点头,说道:“有人接应。” “你听说过宋无界将军吗?”欧阳诏问道。 刘子明当然听说过宋无界将军,那个北烟关的守将,曾经一刀斩七将,名震四方,是这些年才冒头的有名猛将。 “大将军军令,他自会在边境接应我们。”说道。 有宋无界将军在边境接应,欧阳诏微微安心。 …… …… 半日过去了,船离边境越来越近的时候,欧阳诏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他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们必须做好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 终于,船靠岸了。 固口港,这个位于边境的海上入口,为边境十关之门户,身后便是北烟关。 在固口港,每天都有军方船只进出,它们载着各种货物和人员,往返于内陆和海外之间。这里的天气变幻无常,经常会有恶劣的天气出现,给船只的航行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此外,固口港还面临着海盗和走私的威胁,需要有强大的安保措施来保障港口的安全,南陵边军十分看重此处,卫义庭大将军更是派了手下一支两万人的骁骑辅军由名将宋无界领军,亲自驻扎此处。 而宋无界也是此行接应之人。 刘子明一行人由苍梧派弟子护送,运粮下船,向着边境的方向走去。 他们看到了前方的城墙,还有城墙上飘扬的旗帜。那是边境十关的特殊旗帜,鱼龙旗。 欧阳诏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然而,当他们走近城墙时,却发现城墙上空无一人。他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终于看到了城门口的守卫。然而,当他们走近时,却发现守卫们已经死去。他们的身上有着明显的战斗痕迹,显然是遭到了敌人的袭击,死伤惨重。 欧阳诏心中悲痛欲绝,用手将死去兄弟们的眼睛闭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向着城门口走去。 面对如此惨状,就连见惯生死的童姑娘也不免心惊胆战,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 嘉州南津城尚书府内,主厅正传出一阵喋喋不休的怒骂声。 堂内五人,朱宏于上座,其余四人分坐两侧,为那暗杀失败的西域五鬼兄弟,以及一名参将。 上座的那位圆头肥耳,肚大十围的朱袍大官面色红涨,眼神怒横,一副要吃人的嘴脸。他的手指死死地扣着太师椅的扶手,由于太过用力,关节都泛白。 他的身体因为气愤而不断颤抖,宽大的官服也随着他的动作而不停起伏,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众人默默承受着他的怨气怒火,各有异态。鬼王面具之下是何种表情无人可知,金衣鬼僧捻动念珠充耳不闻,白剑鬼孙野则是低着头,眼神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只有那名参将,他的脸色因为紧张而变得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朱宏将一份密报恶狠狠地扔在左边那名军人打扮的参将脸上,怒喷道:“你告诉我,几名江湖高手加上三营共三千多人,为什么连一支骑兵小队都拿不下?啊!为什么!” 参将的身体猛地一抖,他抬起头,眼神惊恐地看着朱宏,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仿佛随时都会昏过去。 朱宏的怒气并没有因为参将的沉默而消退,反而更加汹涌。他站起身来,指着参将的鼻子骂道:“你们都是废物!饭桶!我养你们有什么用?连个小小的骑兵小队都搞不定,还敢号称是水师精锐?我看你们就是一群垃圾!” 参将的脸色已经变得如同死灰一般,他的嘴唇颤抖着,却还是说不出话来。他只能默默地忍受着朱宏的辱骂,心中充满了怨恨和无奈。 西域五鬼兄弟的脸色变得比猪肝还要难看,白脸剑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忍不住将朱宏祖上问候了个遍:“娘的,你这头肥猪,要不是你背后有那位执宰大人撑腰,又能拿出一些钱银来供老子玩乐,定要把你这杂种戳上几百个窟窿眼,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气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而那名参将在吃了一嘴的口水后,终于不满地辩解道:“大人明鉴,提督大人早已派出最精锐的水师营埋伏在指定地点,是这几位先生没有将小队带上指定地点,提前动了手。” “你放屁!”另一侧的鬼王云景天一掌将青玉石桌拍得开裂,怒喝道。 这声音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在场的人耳膜生疼。他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双眼瞪大,仿佛要喷出火来。他的手指着那名参将,口中不断地骂着脏话,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 另外两人闻声而起,怒气正愁没处撒,扬手便要将那参将撕碎。 这两人的表情同样狰狞,他们的牙齿紧咬,嘴唇微微颤抖,仿佛要将那名参将生吞活剥。他们的手上青筋暴露,肌肉紧绷,随时准备着发动攻击。 “都给我坐下!!!” 朱宏暴吼一声,地动山摇,惊得外头的下人肝胆俱裂,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下。 朱宏强忍怒火,扭头望向几人,眼神闪过一丝异色,发出一声冷笑,声色愈发凌厉:“你们办的好事,让我和提督大人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宰相大人交代啊!” 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朱宏骂了一阵,似乎觉得有些累了,便坐回了座位上。他的脸色依然阴沉,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他看了看众人,说道:“这次暗杀失败,对我们的计划影响很大。我们必须想办法弥补这个损失,否则……” 朱宏忽然平复了情绪,快步逼近云景天的那张鬼面具,在那面具面前竖起三根浑圆臃肿的手指,像三把利剑,阴狠地说道:“三天! 最多给你们三天,船和钱都给你们准备好,你们去截杀,这粮和人带不回来,就给我提头来见!” 云景天起身,满脸冰霜,冷冷地说道:“若是三天之内我等不将那欧阳诏碎尸万段,有何脸面活在世上,不等大人和宰相动手,我们会自尽!” 朱宏拍了拍手掌,大声叫好,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好!很好,就三天,本官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完这句,云景天拉起那早已吓得腿软的参将,像拖死狗一样走出了房间。刚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朱宏回头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别忘了,是谁救了你的命……” ———— 边境十关皆化尘土。 有滚滚黑烟,犹如黑云压城,遮天蔽日;有无边战火,恰似熊熊炼狱,焚烧一切;有无数金属碰撞,宛如疾风骤雨,铿锵入耳;有杀声沸天,犹如惊涛拍岸,震耳欲聋。 有人血染红袍,执枪拼杀,救万民于水火,震起满天烟尘。他们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他们英勇无畏,舍生忘死,如钢铁长城,坚不可摧。 一国边境,百里城墙,如今却成了血和火交织的坟场。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令人窒息,处处呈现尸横遍野的惨状,触目惊心。城墙仿佛在哭泣,砖石上沾满了鲜血,每一道缝隙都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战场上,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聚成河,流淌在这片曾经肥沃的土地上,将一切都染成了红色。狂风呼啸着,掀起一阵阵血雾,仿佛是无数冤魂在咆哮。整个战场宛如一座人间地狱,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从北烟关到平川关再到紫云关,众人一路北去,所见之处,皆是废墟残骸,死气沉沉,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北烟关如今却只剩下残垣断壁和破败的房屋。城墙上布满了刀痕和血迹,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惨烈战斗。众人走过城门,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平川关是第二道城关,它建在一座山丘之上,地势险要。然而,现在的平川关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雄关辉煌之气,城墙倒塌,城门破败,城内弥漫着一片寂静的气息。众人沿着街道前行,看到了许多尸体和残骸,这些都是战争的牺牲品。 紫云关是第三道城关,也是黄沙关前最重要的一道城关。它位于两座山峰之间,是连接南北的重要通道。众人来到紫云关前,远远望去,只见城墙上旗帜已倒,迎风猎猎作响的军旗也不知被丢弃在了何处,城楼上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众人心中都涌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绪,他们知道,一场惨烈的战斗已经在这里发生了。 走近紫云关,他们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城楼上的情景。一颗首级悬挂于空,鲜血淋漓,仿佛还在流淌。首级的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让人不寒而栗。城墙下,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着,鲜血已经染红了大地。 欧阳诏抬眼望去,看着那颗迎风飘荡的血腥人头,心中悲痛万分,不忍心再去看那惨烈的景象。他咬紧牙关,声音低沉地说道:“宋将军……” 身旁的两位姑娘家,早已被这血腥的场景吓得花容失色。她们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一眼。 南宫少卿感受到了双儿的情绪,他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充满了坚定和力量。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寒刀,眼神坚定地注视着远方,一阵风吹来,吹动了那颗血腥的人头,也吹动了他的衣角。 欧阳诏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塑。过了许久,欧阳诏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身后众人,他轻声说道:“边境危矣,各位止步,我们就此作别。” “一同前去。” 南宫少卿看了他一眼,坚定说道。 “不必,保境安民是我南朝军人的使命。”欧阳诏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如同撞钟之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南宫少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刘子明拦住,他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欧阳诏,道了句:“我知你意已决,万望珍重!”便带着众人转身离去。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欧阳诏的视线中。 欧阳诏独立残墙根下,寒风呼啸,掀起他的衣角,仿佛在抚慰他那颗坚定的心。他的眼神坚定而坚毅,一抽剑将被悬于空中的头颅击落,朗声道:“军人可战死不可受辱,宋将军,走好!” 然后,他提起手中的剑,向着黄沙关走去。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茫茫的荒漠夜色中。 黄沙关一如既往已经被攻破,五万雄兵皆化尸首,欧阳诏强忍着伤痛,登上了尸堆如山的城墙头。 城墙头有一浑身是血的老兵坐而望北,死而不到,双手合十,像是在哀默。 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凝结,干硬的血块凝结在他破碎的衣服上,像一朵朵凄艳的花。他的眼神迷茫而疲惫,直直地望向远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山河破碎,乌鸦腾飞。 他身下的城墙是这片土地最后的防线,然而现在已经破败不堪。城墙外,是一片废墟和残骸,乌鸦在空中盘旋着,它们的叫声如同泣血的挽歌,为这片废墟增添了几分悲凉。 老兵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但他的眼睛仍然望向北边,一缕夕阳如同一滴英雄的血泪,血红地挂在天边。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息从他的口中呼出,“玉溪,爹回不去了,照顾好你娘。” 大地生灵涂炭,日月山河永铸,我辈之人抛头颅洒热血,义无反顾,毫不后悔。 纵强敌未灭,亦不该惶恐不安。丈夫志兮天下事,但有进兮不有止,言志已酬便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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