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天,客栈来了三名黑袍人。 除去先头出声的那名身材修长的佩剑男子,另外两人见眼前的白衣黑刀皆是脸色微变。 风口渡码头虽不是什么大型通商港口,却是出嘉州的必经之路。从这几人风尘仆仆的模样来看,很显然这几人是准备乘船出海。 只是人困马乏,大风天难寻船家,方圆百里又只有这一间客栈,因此决定在此落脚。 缘分呐。 佩剑男子眼神阴森地看着店里的恶霸尸体,又转眼望向南宫二人,兜帽之下是一张白透如雪的脸,满脸厌恶道:“滚!!” 滚字未落,南宫少卿已到那人身前,一记刀鞘闪电砸出,势大力沉砸击在男子胸口,轰的一声将他炸飞出去。 黑袍两人同时而动,一人单手卸力接住佩剑男子,另外一人手结金光咒,与南宫以掌对掌。 砰!掌力相叠,那人黑袍尽破,连退三步,露出一身鲜红袈裟和浑身黝黑的皮肤。 南宫少卿将刀重重地砸于身下,左手手握刀柄,右手出鞘半寸。 卸力那人放下佩剑男子,揭开帽衫,露出鬼王般狰狞的面具,正是云景天。 “又见面了,南宫……”云景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幽冥地府中传出的一般。 “上次一战,你可服气?” 云景天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丑陋而扭曲的脸,冷笑道:“服了屁,今日再战一场!” 金衣鬼僧双手一抖,身后一把利剑霍然出现在手中。剑上散发着强大的龙鸣真气,威风凛凛。 南宫少卿眉眼微动,冷声问道:“龙渊?你们把欧阳怎么样了?” 金衣鬼僧抽出龙渊剑,笑眯眯地回答:“杀了。” 余大侠喝完酒坛中的酒,将刀扛在肩头,起身讥笑道:“杀人夺宝,真是一群不讲道义的畜生!二对二,这次让你们死得心服口服。” 得到片刻喘息的白脸剑鬼怒不可遏,发出一声咆哮:“当我死人吗?”他身形暴起,软骨剑如毒蛇吐信,横贯而出,银光卷起地上的木屑,剑身数次变换方向让人防不胜防。 以力破巧永远是最为简单的应对之策,余大侠九环大刀拉满一个圆月,劈头盖脸将软骨剑震开,刀罡游荡随风,重重斩在地面木板上,整个地面凹陷了一大片。 金衣鬼僧袈裟朝白衣飞掠而出,如同一张天罗地网,南宫少卿出鞘引雷,黑色的杀气自刀尖迸发,将那刀枪不入的铁袈裟一刀劈飞,呼吸间,借着袈裟格挡隐了身形的鬼僧趁机向南宫刺出龙渊剑。 南宫身形一滑,向下退后十步,重心放在左脚,翻身拦住云景天后面递来的铁拳。南宫少卿刀上转寒气,以斗转星移之剑术全力招架缠住云景天神鬼莫测的铁拳无敌,终究是露出了后背的空挡。 南宫少卿与金衣鬼僧鏖战正酣。金衣鬼僧因之前被红衣女子的神剑所伤,面对南宫少卿的黑虎玄刀时,竟然选择不避不让。他自恃有铁衣袈裟护体,就算被黑虎刀所伤,也无性命之忧。因此他打算以伤换条命走。 然而,金衣鬼僧低估了黑虎玄刀的威力。黑虎刀插入金衣,犹如钢筋插入薄纸,金衣鬼僧的鲜血随着黑虎头滴落地面,舍利子也散落一地。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南宫少卿的真气瞬间炸开,如同气球膨胀。龙渊剑刺入他的身体半尺,却被硬生生地震出。鬼王铁拳重重地砸在他的后背,却像是打在棉花上一般,毫无着力点。随后,一股强大的真气将云景天荡开。 余大侠见此情景,大喊道:“南宫,封住膻中穴,守住心神。” 南宫少卿此时显然已走火入魔,黑虎刀上集三位刀仙夜以继日的精气,又经一年数场血战,血气滋养黑虎,在内外两道夹击下,真气犹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南宫少卿双眼通红,刀身之上风、冰、雷三重罡气交错变换。 若说那栖鹤林铁索一战,养剑多年一朝破境的冷双儿持剑入从一品,那么南宫少卿此时已是真正迈入一品之境。 云景天眯起眸子,杀意更浓,偏不信这个邪,他一生不惧君王不信神佛,只相信自己一双铁拳头。 管你几品,老子照样一拳轰烂你。 一旁的余大侠也是走这个路子,大刀战软剑十分吃力,力有不逮他便就换上短刃,一套流利的短刃功夫才是看家本领,十字刺法正下白脸剑鬼诡异软剑的下怀,短刀游走探风,将白脸鬼的胸口、脸庞都划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疤。 白脸剑鬼相持不过三十招,便被一刀砍去了咽喉,身子未倒,余大侠又补去一柄大刀,唰的一声,人头横飞,落入酒碗里。 此时的云景天已是孤家寡人,连挥百拳砸在南宫少卿身后溅起烟尘弥漫,只见南宫瞳孔猛怔,以刀叠背,接下这杀人摧骨的虎咆拳。 刀尖一抖,一道黑蛇嘶吼炸出。 “天地乱。” 再一刀,寒意如百尺,风凝成雪。 “十寒刀。” 最后一刀,雷霆滚滚空一道粗如合抱之木的白光从天而降,一分为五,自寒刀冲出,五雷轰顶。 “天雷诀。” 三刀出,云景天轰然倒地,被横刀肢解,只余一具焦土之躯。 南宫少卿怒吼一声,整个客栈木壁像散架了一般。余大侠望向如杀神般的南宫少卿,一步踏去,舍大小双刀,双指重击膻中大穴,在白衣胸口形成一摊血花。 南宫双眼无神,抬起余大侠双指,挥刀砍去,余大侠偏头躲过,哪料南宫少卿弃刀走拳,一记重拳打得余大侠眼冒金星,狼狈砸在一旁木柱上。 余大侠艰难爬起,往地上吐了口浊气,笑骂道:“你小子真狠啊。” 南宫少卿木然拔刀,向着余大侠走去,眼神冰冷空洞,似被血气所蒙。然而下一刻,他停下了步子,眉心紫光大绽,紫色的真气充盈浑身,杀戮之气瞬间冰雪消融。 气道大宗师王蔼的紫堂诀,讲究一气造万气,万气归一,便是万千气象。 南宫少卿沉息盘坐,叠刀于膝,后背雪山处,大小两处周天之气神盈内满。 余大侠脸上挤出一丝苦笑,从一旁被震碎的酒缸堆里取出了一坛完好的酒,将大小两把刀拢到身旁插入地板,转身背坐,守在南宫少卿身前。 ———— 一场大战后风口渡再无遮风挡雨的住处,客栈“衣不蔽体”被摧残的不成样子。 秋天寒风灌入,如同一把冰刀,割裂了余大侠皮肤,刺进他的了骨头 ,好在有温热的杏花酒暖胃。 一坐半日,南宫少卿才缓缓抬眼。 余大侠霍然转身,朗声笑道:“兄弟醒啦?” 南宫少卿轻轻地点了点头,环顾了四周一眼,说道:“余大哥……我” 余大侠笑了笑,挥手道:“行了我懂,行走江湖练武功,走火入魔常有的事,不过兄弟你也太狠了,重入了一品境界了?” 南宫少卿轻轻嗯了一声。 “恭喜恭喜。”余大侠倒了一碗冷酒递给南宫,抹了抹嘴,快意道:“我若是要达到你这步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不过不打紧,没到一品而胜一品的大有人在,我闯我的江湖,说不定很快就能打败我那岳丈了。” 南宫少卿接过酒碗一饮而尽,“余大哥,事不宜迟我们得启程了。” 余大侠重重地点了点头,望向屋外的大风渡口,幽幽道:“在那之前,姓杜的那笔血灾我得掏回来!” 大口渡口风依旧呼啸,两人快马离去后,店小二颤颤巍巍地从柜台下爬出来,望向唯一完好的木桌子上,那里放有一大腚雪花银。 …… 风口渡距离大风县最近。那姓杜的名叫杜马,他的家族是县上最有势力名门望族,权势滔天。杜马本人又是一个不学无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之人。 杜马仗着碎银几两,家豢一众恶犬凶仆,门客众多,柳麻子就是其中之一。杜马平时强抢民女,若是姿色不错便自己享用,若是但凡反抗,轻者随性杀死抛尸大江,重者纵容手下凌辱至死,如此恶徒,当地衙门却不敢管,县里的人们都对杜马恨之入骨,大家皆是敢怒不敢言。 直到前阵子有位叫戚风的大侠半夜杀入杜家,一夜厮杀,斩杀了他所有的门客,那叫一个大快人心! 只是那杜马福大命大,戚大侠一身血气杀入他的书房时,赶上云景天三人坐客杜家,杜马以五百两黄金买下戚风人头,白剑鬼当即动手,一柄软剑刺死了一夜血战已然精疲力竭的戚大侠。 自那之后,杜马龟缩府内,昼夜不出,花重金又请了一批客卿高手守护在侧,生怕他人刺杀。 偌大的杜府,已是铁桶一块。 暗流涌动,余大侠和南宫少卿皆是夜行服打扮,游走如鬼魅,俯身于墙头瓦砾处暗中观察。 一夜无事。 直至天明,下人推开房门送早饭时,丫鬟惨叫一声,那杜马双手扶坐在太师椅上,满地鲜血。 脸上一纸血书,“官府管不了你,自有江湖管,天下很大,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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