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方市长的态度

返回市政府的路上，唐子舟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认为，有必要向方市长详细汇报一下今天下午的所见所闻！ 唐子舟一直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在他看来，发现了重大问题首先就要向主要领导汇报，不管方市长是什么态度，取得他的支持是重中之重，这不仅仅只是对领导的尊重，也是官场中不可或缺的游戏规则。 回到市政府，他交给刘二春一个任务，让他去找同学宋亚轩详细了解一下宋留根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派周达宇开车协助他，以便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他这样做不仅仅只是同情，而是出于骨子里的善良、正直，是那种农村人朴实的血脉传承凸显出的天性。 安排完这件事，唐子舟直接去了七楼。 唐子舟和其他几个副市长的办公室在六楼，方市长的办公室在七楼，本来方市长的办公室也在六楼，但他听从了高人的指点，从去年下半年就把办公室搬到了七楼，其寓意有七上、八下的意思，也可能有高人一等、高高在上的意思？ 方远征正在和政法委书记兼春江市公安局局长罗兴荣秘谈着什么？秘书吴凯走进来轻声说： “唐副市长要见您？” 方远征和罗兴荣对视了一眼： “老罗，千万不要大意，有时候小阴沟里也会翻船？” 罗兴荣点点头： “您放心方市长，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妥！” 方远征这才吩咐吴秘书： “让唐副市长进来！” 吴秘书又匆匆的出去了，随后，唐子舟走进了办公室，方远征从柔软舒适的老板椅上站起来迎接，笑着说： “唐副市长，你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儿来了？” 唐子舟也笑着客气： “我刚从新城项目工地上回来，有些事情想向您汇报一下！” 方远征点了点头，介绍站在他身边的罗兴荣： “这是咱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罗兴荣同志！” 又给罗兴荣介绍： “这位是昨天才来咱市政府上班的唐子舟唐副市长！” 罗兴荣连忙上前一步和唐子舟握手： “唐市长你好，久仰大名，你的那件事既曲折又离奇？简直可以拍部电影了，有时间咱俩可得好好聊聊？” 唐子舟只能尴尬的笑笑说： “让罗书记见笑了，我那件糗事儿就别再提了，丢死人了？您和方市长要是还有事要谈，我一会儿再过来也行？” 罗兴荣大手一挥： “我们俩已经谈完了，你们谈，方市长再见了，唐市长，有时间我再联系你！” 唐子舟忽然想起了老犟说的吕三河那件事，连忙说： “罗书记，我有件事还真得麻烦您，下了班我给您打电话？” 罗兴荣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常态： “那行，一会儿电话联系！” 罗兴荣走了，吴秘书赶忙重新整理了茶具，给两个人各倒了杯茶，带上门出去了！ “新城区的项目进展的怎么样了？还顺利吧？” 方远征一边喝着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唐子舟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稍稍酿运了一下措辞： “怎么说呢？工地上倒是干的热火朝天，可也蕴藏着很多的问题呀？” 方市长的手明显的抖了一下，有些错愕的问： “你都发现了什么问题？详细说一下！” “工地上一周前从塔吊上摔下了一个人，您知道吗？” 方远征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件事我还真不清楚？不过呢，工地上出事是避免不了的，你想啊？那么多的机械，上万人的施工队伍，难免会出现一些磕磕碰碰嘛！” 唐子舟语气严肃起来： “市长，这可不只是磕磕碰碰那么简单？那个人摔死了？” “什么？工地上摔死人了？” 方远征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好像很愤怒的样子？ “这个李永胜，我早就和他说过让他一定要注意工地上的安全问题，结果怎么样？还是出事儿了吧？唐副市长，你认为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唐子舟答非所问： “您知道他是在哪个工地上摔死的吗？” 方远征的脸色阴晴不定： “我这不是才知道吗？你要是不说，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那个人死在哪个工地上了？” “听人家说，他就摔死在新市委那个工地上？您看这件事用不用向市委那边汇报一下？” 方远征连连摆手：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工地上出事是很常见的，你说哪年工地上不死几个人？这件事先别向市委那边汇报，我会督促李副市长协调施工单位，尽快和死者家属达成赔偿协议，赶紧把件儿这件事儿揭过去，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没有？” 唐子舟看得出来，方市长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太过于伤脑筋？他也就不再提了！ 随之，他转换了话题： “还有件事，比刚才那件事还要麻烦！” 方远征紧锁着眉头： “什么事啊这么严重？比死了人还要麻烦？” “今天我在工地附近买烟，那个小卖部有好多群众聚集聊天，据群众反映，政府到现在还没有和他们结清土地征用款项？有个叫老犟的农民说，他们家就少给了八万块钱的土地补偿金，这件事可不是小事情啊？一个家庭就少给了人家八万，新城项目征用了十几万亩土地，这算下来可是个庞大的数字啊？我觉得咱们市政府应该介入调查一下，看看是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方远征听完哈哈大笑： “我的唐副市长，你简直是菩萨心肠嘛？你在企业干的时间长了，根本不了解政府是怎么运作的？我给你打个比方；比如省里拨付了一笔助农基金，到了市里会截留一部分，截留这部分钱并没有进了个人腰包？而是要拿出来用到一些资金短缺的项目上去。到了县区级，他们也要拿出来一部分，不管是用到了什么地方？这些钱反正流进了正常渠道。然后到了乡里、村里，这笔资金还要分流，乡里和村里一般没什么企业税收做支撑，只能从上级拨款里想方设法抽出一部分，以保证机关能正常运转！” 唐子舟听得直上火，但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市长，基层政府有困难可以理解，他们侵占了助农资金也可以不予追究？但农民的占地款直接涉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已失去了土地，既没了地，又没了钱，该怎么生活下去？” 唐子舟的话特别的刺耳，方远征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拉下了脸，语气冷淡了许多： “唐副市长，你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没在基层锻炼过，根本就不了解基层工作的难处？我们作为上级政府，要多体谅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解决一些问题，而不是揪住人家的小辫子不放？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抓好你的新城项目就行了！” 唐子舟目瞪口呆？一颗心瞬间凉透了！ 他万万没想到方市长会是这个态度？但他很不甘心，打算从侧面找到突破口： “市长，我没打算抓住谁的小辫子不放，我只是有些怀疑？您仔细想一想，一亩地六万两千元的补偿金，到了老百姓手里，一亩地就少给了一万六？就算是区政府和村里截留了一部分，总要有账目可查吧？我感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会不会有一个利益链条在驱动着某些人挺而走险，导致这些款项通过不法渠道流向别的地方呢？” 方远征的手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然后一脸怒色的说： “唐副市长，不要忘了你的工作职责，区政府的领导有没有贪腐行为也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市纪委、市监察室才有发言权，我已经很累了，要是没别的事情，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唐子舟只好站了起来： “打扰了市长，那您休息，我就回去了！” 方远征挥了挥手，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唐子舟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凝视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热闹街道，心中满是挫败感！ 仔细回想起和方市长对话的过程和他当时的一举一动，猛然间，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每当自己提到那些敏感话题的时候，方市长都会不经意的出现反应，尽管他每次都能很快控制住情绪，但这些细微的举动没能逃得过唐子舟的眼睛？ 难道他在新城项目建设中得到了什么好处？要不然，他为什么极力想洗脱区政府官员们贪腐的嫌疑？要知道，新城项目占地约十七万余亩，这么大的工程涉及到的征地款绝对是个天文数字，一亩地一万六的差额，那就是近三十亿元，这还不包括项目中存在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还有主抓项目工程的李副市长，他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细思极恐啊？唐子舟感觉身上的汗毛孔都透着丝丝的凉气，一时间，他感觉有些害怕了？ 他初来乍到，市政府没有一个得力干将，凭他一己之力，怎么和两位权势滔天的一、二把手斗下去？也别说他一个市政府的新人了，就算是秦书记恐怕也没把握能轻松扳倒他们？ 唐子舟深感焦虑，他甚至想到还回企业干他的副总？ 企业也确实很需要他，陈总曾不止一次的表示让他主抓全面工作，回企业以后专业对口，同事们把他奉若神明，一呼百应，那将是如鱼得水？ 可想起下午才对村民们做出过的承诺，他又犹豫了？ 作为一名副市长，他不能就这样言而无信？没有努力过，没有尝试过，就这样放弃自己的诺言，这不是他唐子舟的风格？群众们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临走前老犟那满含泪水激动的表情，激励着他那颗火热的心，他又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亚里士多德的一句名言是这样说的；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无论将来会变作野兽，或者会让人奉为神灵，作为正义的一方，不能就这样狼狈的败走麦城？要将其视为一次成长的机会，重新审视自己的目标，克服困难，另辟新径，为百姓们讨回公道！ 唐子舟不再犹豫，他拨通了刘二春的号码： “见到你的那位同学了吗？” 刘二春似乎在强忍着怒气： “见到了，他和阿姨住在沿江大道的一个小旅馆里，我正要回市政府向您汇报呢？” 唐子舟犹豫了一下： “别让他们住旅馆了，你和达宇把他们接过来，记住，别进市政府，我在大门口等你们，我给他们安排个住处！” 刘二春答应道： “好的领导，我们二十分钟后回到市政府！” 唐子舟看看快到下班时间了，他锁上门，走向了电梯！ “唐市长，您这是要下班吗？” 胡主任匆匆的走过来，脸上神情紧张？ “我有点事情，需要下楼处理一下！” “我能和您聊几句吗？” 唐子舟看看手机，再有十几分钟就到下班时间了，他点头答应： “我刚锁上门，要不然去你办公室里卿？” 胡主任小声说： “我的办公室隔音不太好，还是去您的办公室吧？” 唐子舟见胡主任神秘兮兮的样子，知道有什么机密事情要谈，也就不再废话，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一进屋，胡主任随手关上了房门： “唐市长，刚才您上楼了？” “我刚才去见了方市长，有什么问题吗？看你紧张的样子？” 胡主任抽出两支烟，递给唐子舟一支，自己点上火，深深地抽了一口： “刚才方市长大发雷霆，他亲自来我们办公室，要求我们办公室监督执行上下班制度，无论是谁，必须要准点上下班，不准迟到、早退，不准私自离开办公地点，还说要整顿政府风气，严查领导超规格收受礼品，如果礼品价值超标，将严肃处理！” 唐子舟暗自冷笑，这方市长也太操之过急了吧？这么急切的想找自己的麻烦？ “你们办公室好像不管市领导上下班打卡吧？” 胡主任两手一摊： “我们办公室哪有权力管市政府领导打卡呀？就算是方市长亲自下的命令，我们也没办法执行啊？我是觉得，方市长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应该是在针对您，他知道咱俩有过接触，这意思好像是让我给您传递某种信息？冒昧的问一句，您刚才上楼都和方市长谈什么了？” 唐子舟也没隐瞒，把和方市长的谈话内容简单说了个大概！ 胡主任吃了一惊： “我的唐市长，新城项目是他的逆鳞，您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呀？您才刚来上班，要给方市长一个好的印象才行？这早早的把他得罪了，对您有什么好处？” 唐子舟冷冷一笑： “胡主任，我来市政府上班是为了给一方百姓们造福，不是为了看谁的脸色？也决不会和他们沆瀣一气，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百姓们水深火热之中于不顾，你要是觉得和我走的太近会影响方市长对你的看法？咱俩可以拉开点距离，我不会怪你！” 胡主任脸上写满了真诚： “您说到哪去了唐市长？我和您明说了吧，虽然我这人圆滑一点，但我也是个党员，我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反正以后您就明白了，我提醒您，赶紧把别墅里那架钢琴和那套组合家具弄走，千万别让他抓到把柄？我走了，有事您就给我打电话！” 唐子舟一半是感动，一半是气愤，他对胡主任充满了感激，同时，对方远征这种霸道的行为深感气愤，眼看着到了下班的时间，刘二春也刚好打来了电话，唐子舟并没有接电话，他锁上门，大步走向了电梯！ 六月的天说变脸就变脸，等他刚走出办公大楼，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那翻滚着团团铅灰色的阴云里，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狂风怒吼，席卷着层层叠叠的黑云，犹如万马奔腾，雷声逐渐在参差的云层里点点炸响，一道霹雳穿云而过，犹如闪亮的利剑，电光直劈而下，贯穿天际，令人毛骨悚然？ 天地间一片混沌，大白天的竟然像是已经入了夜？ 看来，一场暴风雨将不可避免的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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